“这个铁网子太小。”太后挑剔不已,“半天才烤几块,还不够塞牙缝的。” 苏月探手斟酒,一面落井下石地冲他微笑,皇帝只得认命地点头,“让人做个双倍大的,明天就要!” 正忙着翻烤,外面传话入殿,说鲁国夫人来了。太后发话说有请,结果传话的人还没出去,鲁国夫人自己就进来了。 进来两眼含着泪,直接扑在了太后膝头,哭得梨花带雨,“姑母,您要为我做主哇!”
第70章 苏月和皇帝面面相觑, 不知道鲁国夫人唱的是哪出。但一向好面子的人,这回竟哭着进来,八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太后也被她吓得不轻, 一家人正好好吃烤肉呢, 忽然来了个哭哭啼啼的, 把她的食欲都彻底吓没了。 因是自己的侄女,不能苛责, 忙搀扶了一把问:“怎么了,哭得天塌了一样。赶紧起来, 陛下和大娘子都在, 你这么不成体统,不怕御前失仪啊?” 鲁国夫人这才止住泪,回头看了那两人一眼, 委委屈屈地福了福身, “陛下, 大娘子,我一时情急, 还望见谅。不过……都是自己人……”她越说越难过,捂住了脸呜咽,“自家人面前我也不避讳, 心里难过, 自然要哭出来。” 皇帝难堪地望望苏月, 表示权家人一般不这样,这位是外戚,太后也难管。 苏月因和鲁国夫人接触过几回, 见她这么委屈,不免要劝慰两句。招人送了绣墩来, 请她先坐定,一面给她递了热茶汤,温声道:“有什么话慢慢说,这么一哭,可要惊着太后了。” 都劝她别哭,出场的电闪雷鸣算是做全了,鲁国夫人这才拿手绢擦了擦脸,见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太后蹙眉叹了口气,“大雪天不在家吃肉,跑到我这儿哭来了。现在哭完了,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坐在绣墩上的鲁国夫人正了正身子,说事也讲究策略,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帝,嘟囔道:“我家那死鬼过身已经三年了,这些年我一直孤身一人,姑母和陛下是知道的。我一个弱女子,支撑起家业不容易,我也有孤单寂寞,要人关心疼爱的时候。” 明白了,是为情所困。皇帝原本以为她遇见了什么难事,哭得眼睛肿如桃,到最后发现是为这个,无聊地调转开视线,举着夹子给自己烤肉吃去了。 鲁国夫人很难过,“陛下,我这事不足挂齿,您懒得听吗?” 皇帝说没有,“朕还没顾得上吃,你们聊你们的。” 呜呜咽咽的鲁国夫人于是又对准了太后,“我寡妇失业的,多不容易,别人不知道,姑母知道。别看我平时爽朗,其实心里的苦,说也说不完。” 皇帝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嘴,“阿姐上年不是相上了鸿胪寺卿吗,人家预备下聘,你又不愿意了。” 结果换来鲁国夫人的反驳,“女郎找郎子又不是抓猪崽,随便哪个都行,我当然要勘察此人的作风品行。” 皇帝说:“鸿胪寺卿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鲁国夫人有点词穷,但还是有她的一套说法,“我这人不羁,喜欢自由。那个汪霁云管得太宽,连我穿什么衣裳都要管,这日子没法过。” 太后愁眉苦脸道:“那你这回又看上谁了?我可告诉你,若是有家有口的,你吵着闹着要嫁,诚是自取其辱。我是不会做那种拆散人家夫妻的恶事的,你若打这个主意,就免开尊口。” 鲁国夫人被这母子俩一通打岔,连自己要说什么都险些忘了。但是一看见苏月的脸,立马又回忆起来,掖着手绢抽抽搭搭,“我在姑母眼里,是那种抢人汉子的人吗!我这回看上的人没有家小,独自一人在上都。” 太后想不明白,“那还有什么可哭的,难道人家没相上你,你打算求陛下赐婚?” 鲁国夫人说不是,“我都多大年纪了,还赐什么婚。不是我说,我见过的男子也不少,想嫁人还不简单吗。这回遇见的本也是郎有情来妾有意,谁知忽然横插进来一个人,把好事给搅和了,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一定要找您主持公道。” 太后觉得她简直是小题大做,“你是什么人呐,抢回来不就行了。” 说起这个鲁国夫人更悲伤了,“还不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抢不过吗!” 这下对面的三人都迷惑了,她已经是国夫人了,挖墙脚的居然比她品阶更高,这可是怪了。 太后好奇地追问:“到底是什么人?你的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我要是寿命不长,哪里听得完。” 只见绣墩上的人唇角向左一捺,又向右一捺,“我是陛下亲封的鲁国夫人,她是陛下亲封的汉阳长公主。” 这话再一次惊呆了所有人,苏月知道那位长公主,自己头一回上私宅出演,去的就是汉阳长公主府。可那位长公主是个文静内敛的人啊,在葛家受了十几年窝囊气,照理来说眼光不会同鲁国夫人一样。 可鲁国夫人是实打实地抢不过她,憋闷地说:“我知道汉阳长公主地位高、脾气好、擅持家,可我也有好处啊……” 话没说完就受到了皇帝的迎面痛击,“什么好?胃口好?” 所有人都沉默了,苏月在遗憾中找到了些许安慰,终于知道原来他并不是只对自己口出狂言,对家里人也一样。 太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说话么?这是你表姐!” 皇帝老实了,低头又吃他的鹿肉去了。 鲁国夫人咧嘴,“陛下到底向着权家人,我是个外人,不能和宗亲相提并论。” 太后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你也不是外人,否则敢上我这里来哭?可这件事我帮不上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我侄女,她是高祖的侄女,你们要争就各凭本事,谁抢赢了算谁的。”顿了顿又问,“说了半日,那位才俊究竟是谁,惹得你们争风吃醋闹成这样。” 鲁国夫人瞅了苏月一眼,“要说也怪大娘子,若没有向我推举那人,也就惹不出这些忧愁了。” 一直旁听的苏月被点了名,不明所以,“我推举的?哪一个?” 鲁国夫人说:“喏,不就是裴忌成亲那日,你同我说的那位举重若轻的乐师。” 苏月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醍醐?” 举重若轻的乐师名字就叫醍醐,苏月确实很佩服他的琴技,但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身板样貌,居然能得贵妇们的青睐,甚至让鲁国夫人不顾体面,到太后跟前来哭诉。 这算是喜好特别,品味刁钻吗?苏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了。 太后和皇帝朝她看过来,太后估猜,“这位乐师,想必品貌绝佳吧!” 皇帝则龙颜不悦,太乐署里居然有这样一个危险的尤物存在,她从来没有同他说起过。并且她悄悄把人介绍给了鲁国夫人,可见她还是有事瞒着他,保不定她也对那个乐师动过心。 面对皇帝怨怼的目光,苏月没办法了,如实地描述了一番,“就是……身长九尺,膀大腰圆,黑黑的方脸,满脸络腮胡。” 皇帝听完这番话,对鲁国夫人肃然起敬,决定不再掺和这个话题了。 太后试图委婉,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委婉起来,对这糟心的侄女说:“要不找个太医,看看眼睛吧。” 鲁国夫人怔了下,“何必以貌取人,他的琴技和为人都是一等一的。” 太后道:“那你欣赏他的琴技和为人就行了,何必非得据为己有呢。” 鲁国夫人气涌如山,“我要是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也不会走投无路来找姑母了。”说着向皇帝哭诉,“陛下,我的乔郎可是打庐江的时候战死的。” 皇帝疑惑道:“为了嘉奖乔延年,你要朕替你把瓜强扭下来?” 有些事能做,但经不得说,说出来就会很尴尬。鲁国夫人此行注定得不到任何襄助,悲悲戚戚地回去了,她走后太后还在嘀咕,“八成是眼神出了毛病,琴技和为人很重要吗?难道不是长得俊俏,才是头等大事?” 所以说太后是全大梁女子的表率,说出了大多数女郎的心声。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但长得不好看,很容易摔碗。 边上的皇帝终于放下筷子掖了掖嘴,想起自己还得在女郎面前保持风采,冲看过来的苏月淡淡微笑,“朕吃饱了。” 然而苏月接下来又面临了新的困扰,梨园最近确实在推举醍醐,但大家都是看重他的技艺,致力于让上都的官宦门第明白,梨园如今不重色相,重的是能力。结果这可好,还没安排上几次出演,竟让两位贵妇发生了抢夺。忽来的一切让她始料未及,看来日后推不推举,要三思而行了。 太后是闹不清现在的年轻人,拍着膝头嘀咕:“她们吵吵闹闹的,不会出事吧?” 苏月发愁得很,“以前女乐师与官员两情相悦,官员递交文书就可以了。现在风水轮流转,是不是公主夫人们递交文书,也能把男乐师带出去?” 皇帝说应当,“一视同仁么,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论男女乐工都一样。” 太后方才想起了自己的小儿子,转头问苏月:“二郎近来是不是总往梨园跑?他可是瞧上了哪个乐工?” 苏月看了看皇帝,权弈的动向,太后尚且不知道,自己随意泄露了,是不是不太好。 皇帝见状接了话,“二郎谱的曲子送到梨园制成大乐了,上次冬至大典上还曾用过。来往得多了,与一个前头人相处甚欢,今日邀人家女郎出游看雪去了。” 太后一听赶忙刺探:“是什么样的女郎?人才怎么样?” 苏月说:“人才样貌很好,当初三十多人从姑苏来,她是头一个选作前头人的。如今处处帮衬我,再忙再累从不抱怨,是我顶要好的朋友。” 如此太后就放心了,“只要样貌好,品行正,二郎若是喜欢,我不管。不过他的身子,还是得小心啊,毕竟才复原……”更多的话老母亲不便细说,清清嗓子,端起了茶盏。 皇帝安抚母亲,“二郎自有分寸,阿娘不必担心。”边说边朝外面看,喃喃道,“雪下得愈发稠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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