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光棍一条,也实在让人纳罕,苏月自动忽略了他的自以为是,掖着手问:“陛下,您为什么至今没娶啊?” 皇帝一哼,“皇后母仪天下,人选岂是随意能拟定的。须得经过多重筛选,选家世好,品貌高,德行出众的女郎,方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苏月道:“大梁立国快半年了,半年还没选出来吗?” “选后是个好契机,朝中多方势力暗中较量,谁与谁勾结,谁又居功自傲,可以趁这个机会看个透彻。”皇帝喃喃道,忽然发现同她说不上那些,又一副冷淡的模样,“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你该过问的,朕什么时候立后,也和你不相干。不过有一点可以向你透露,备选的女郎很多,全看朕的取舍……辜娘子,机会不常有,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别再作痴心妄想了。” “是是是……”苏月说,“卑下明白。陛下把话说透彻了,卑下也就安心了。” 皇帝面沉似水,“那你先前进来,想对朕做什么?上来就要脱朕的衣裳?” 这才算言归正传了,估算一下时间,这么老半晌,鲁国夫人那里应当交代得过去了。苏月便笑眯眯道:“卑下原本想伺候您更衣的,可惜搭不上手,那就算了。陛下,您起身吧,我们一同出去,卑下给您开门。” 皇帝蹙起了眉,“你进来半刻还没到,这么快就出去,于朕的名声不利。” 苏月说怎么就不利了呢,“收拾好了,不得出去见人吗。” 皇帝没那么轻易让她如愿,别开脸道:“朕不想出去,等歇够了一个时辰再说。” 苏月开始游说,“您不是政务如山吗,在人家府上歇一个时辰,那得耽搁多少大事,令臣僚们何等心急如焚啊。还是走吧……”她边说边引领他,“来,卑下扶您出去。” 她说着,当真上来搀扶,搀得皇帝晕头转向,矜持地受用起了这忽来的优待。 门打开了,鲁国夫人就在不远处的门廊上,亲眼看着他们并肩迈出来。皇帝正想说话,苏月一个踅身,轻俏地在他腿边蹲了下来,扬着一双雪白的臂膀攀上他的腰,一面温和地说:“陛下的玉带钩偏了,卑下替您整理好。” 鲁国夫人见状,不由顿住了步子。 皇帝忌惮地垂眼问苏月:“这是三十六计中的哪一计?” 苏月心想哪一计?名声都不要了,算是同归于尽吧。
第19章 不过口头上不能这么回答, 苏月仰脸笑了笑,“陛下别误会,卑下是实心侍奉陛下的, 和三十六计中的哪一计都没有关系, 真的。” 皇帝带着狐疑的目光审视了她一眼, 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见鲁国夫人缓缓走来, 和声道:“今日多谢阿姐款待,叨扰了半日, 朕应当回宫了。那位宝成公主, 暂且依旧安置在你府上,等过段日子,朕自有安排。” 鲁国夫人忙道是, “陛下席间的口谕, 妾都记下了, 以后不得政命,不会再让她见外人, 请陛下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举步往门上去,门外早就有禁军拱卫的车辇在台阶前恭候。原破岩押刀在一旁随侍, 待皇帝登了辇, 抬手一挥, 法驾队伍行动起来,浩浩荡荡往街市另一头去了。 鲁国夫人这才回身看苏月,“陛下竟没有给示下, 怎么安顿娘子?” 苏月难堪地说是啊,“卑下是江南小户出身, 今时今日,再也入不得陛下法眼了。那么夫人,先前您答应卑下的话,还愿实行吗?” 鲁国夫人毕竟也不傻,疑惑地审视了她良久,“陛下当真临幸你了吗?” 这个问题实在不怎么好回答,其实在进入厢房之前,苏月是有准备的,万一皇帝多喝两杯乱了性,她豁出去也就这一回,不成功便成仁吧。但事情的进展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奇怪得很,两下里见了面,居然心思纯净,连半点邪念也没有,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但她心里的目标很坚定,想回姑苏,想与家人团聚。虽然这种栽赃的事不体面,但她没有其他的路能走了,不好意思正面回答,就旁敲侧击,“夫人若能助卑下离开梨园,夫人的恩德我记在心上。若是改变了心意,那卑下也不敢强求,之好谢过夫人的恩赏,这就回梨园去了。” 鲁国夫人这会儿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什么事儿都没有,两个人毕竟共处一室好一会儿,但要说发生了什么,看陛下的样子又不太像。一个没有娶妻的年轻男子,对服侍过自己的女郎总会另眼相看,可他先前登车,连头都没回一下,细说起来,实在不合常理。 她又调转视线望向这位辜娘子,她低着头,神情晦涩难辨。鲁国夫人忽然有些同情她了,平心而论,帝王筹谋深不可测,自己虽然和陛下自小认识,但他十三岁就入军中,跟着武都侯南征北战,没有城府和心机,哪能走到今天。 譬如刚立国那阵子,有传闻说武都侯的死与他有关,朝中刮过一阵腥风血雨,陛下重用司隶校尉严办了这件案子,最后以几个臣僚的人头落地收场。还有那些有功,但又不愿臣服的将领,也都削减兵权,外派到各处去了。名义上是委以重任,戍守边疆,但到了驻地能活多久,还由他们说了算吗? 所以你觉得陛下如表面看上去那样一派和风细雨,那就错了。一个执掌天下的人,谁又弄得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尤其辜家曾经得罪过他,临幸后又弃之一旁,也不是不可能啊。 思及此,鲁国夫人终于作了决定,“我答应过的事,向来不会轻易反悔。若你果真侍奉了陛下,陛下却不愿给你个交代,我一定信守承诺,送你回姑苏去。不过这件事,并非你我三言两语就能定夺的,万一陛下还在考虑如何安置你,我抢在前头把你放走了,恐怕陛下会责怪我。莫如再等等,一个月后看陛下的安排。如果他就此作罢,再也想不起你来,那我就兑现对你的承诺,让你们姐妹出梨园,回到家乡和亲人团聚。” 苏月喜出望外,这样的好事,就这么不偏不倚落到她头上了?虽然不能立刻办成,但等上一个月不是问题,至少每天睁开眼都有希望。 “多谢夫人。”苏月向她长拜下去,“如此,就以一月为期,卑下敬待夫人的恩典。” 鲁国夫人点了点头,“梨园的人已经走了,我派遣家人,护送你回去吧。” 唤来仆从备车,目送她走出大门,这时身旁的傅姆才问:“夫人果真要接她出梨园?万一她诓骗了夫人,岂不是着了她的道?” 鲁国夫人缓缓吸了口气,“这件事我没法求证,但太后可以。太后正因掖庭空空而着急,得知了这个消息,必定会去询问陛下。询问过后无非两个结果,确有其事,不会让人流落在外,倘或根本没有这回事,那我也不算违背承诺。届时不了了之,难道她还能登门来质问我吗?” 这么一梳理,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鲁国夫人最首要的目标是把人送进宫,至于将来得不得宠,是赌一把的事儿,能成无本万利,不能成,横竖也不损失什么。 接下来耐着性子等了五日,五日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有些坐不住了,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入安福殿拜见了太后。 太后彼时正看宫人翻晒坐卧的用具,几个八重锦的绣墩成排摆在台阶前,鲁国夫人想入大殿还得绕行。 “姑母。”鲁国夫人向上行礼,“好几日没来看您了,今日特地进来,向您请安。” 太后掖手一笑,“知道你忙,听说你家里办了个酒坊,鲁国夫人家的玉泉酒,在上都城中很是出名呢。” 鲁国夫人“嗐”了声,“本来是闹着玩的,上都的酒太烈,喝不惯,这才自家想辙酿酒。没想到送了几坛出去,挣了个好名声,要不是姑母滴酒不沾,我今日也打算带些进来孝敬您呢。” 太后说不必了,“前几日用暮食,我一时兴起喝了半杯,夜里浑身起了红疹子,三日才彻底消退。这下子是不敢再沾染了,弄得那个模样,万一有人谒见,不好露面。” 鲁国夫人说是,“索性不喝,也就不惦记了。”一面搀着太后入殿坐定,这才道,“姑母,我今日来,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向姑母回禀。” 太后看了她一眼,“别又是给乔家的人讨封,朝中官员的任命我管不了,也不能乱了规矩。” 鲁国夫人说不是,“乔郎死了,替他侄儿讨个官,已经很对得起乔家了,还能讨个没完吗,我来是为陛下……” 太后听她提起陛下,偏过头道:“这几日朝中有要事,我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你为他的事而来?他能有什么事?” 鲁国夫人正了正身子,小声道:“私事。五日前我不是宴请陛下和原将军,来我府里饮酒吗,席间下帖子请了梨园的乐师随席助兴,不想乐师里正有辜家女郎……就是姑苏城里,辜祈年家的小娘子。当时陛下召她入席,我看着就不一般,后来陛下去换衣裳,和辜家女郎同处一室,少说也有一刻钟工夫……姑母您说,这两个人可是发生了什么?陛下正值青春年华,美人在前,能无动于衷吗?” 太后听得连肩背都挺直了,“真的?召见了辜家的女儿?” 鲁国夫人说千真万确,“这种事,岂可拿来玩笑!姑母,倘或陛下临幸了人家,就算以前提亲闹得不愉快,也得给人一个交代。若是宫里不便处置,我来替陛下分忧也成,总不能让好好的女孩儿落个无名无分,折辱了帝王家的颜面。再说若果真临幸了,万一怀上子嗣,那怎么办?” 说起子嗣,太后捂住了胸口,“天爷,关乎社稷!” 鲁国夫人说可不是,“所以我等了好几日,想看看陛下有何安排,谁料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心里着急,这才进来求见姑母,请姑母定夺。” 可是太后又有些迟疑了,“若当真侍了寝,陛下不会不闻不问的……” “想是心里不痛快,还为三年前的事恼火呢。”鲁国夫人自然尽力替苏月打圆场,“姑母,辜家拒婚,那也是辜祈年不识抬举,和女郎无关。早前两个人是没见过面,要是见过,就凭咱们陛下的人品样貌,辜家女郎必定满口答应,哪还管什么父母之命!” 太后对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颔首道那是定然,“不过陛下心里是什么打算,暂且也摸不清,我须得问过他,看看他预备怎么安置那女郎,我才好替他把事办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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