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锦年也不多言,先将里衣中衣内裳都穿好,便阻止妇人子要继续替她穿衣的手:“太重了,现下离得吉时还很早,到时候再穿吧。” 二人对看一眼,一个想要说话,另一个伶俐的连忙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便又笑起来:“二小姐且先歇息着,奴婢等去外头候着,等全福娘子过来,再进来替您更衣梳妆。” 她们自出去,禄儿立刻着急的小声说:“小姐,不如将她俩抓起来,不让她们去正院通风报信吧。” 俞锦年噗嗤笑着,在禄儿额头戳了戳:“听雪堂的从人这么多,你还怕没人去通风报信?何况我只是更换了衣裳,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那般在意做什么?放心,无事的。” 天光大亮,便听到小丫鬟在外头小声讨论,说是已经来了什么宾客之类的话。淮安侯府毕竟是太后母族,在京城颇有声望,双女及笄宴,世家自是早早的过来捧场。 听雪堂也迎来了第一个宾客,正是唐阿媛,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少女。 “我便说了吧,及笄礼这么大的事情,怎好没有小姐妹作陪,你院子里,竟然一个姐妹都没有?”唐阿媛大大咧咧,说话也十分随意,“啧啧啧,你那姐姐怎的没有注意这些?不曾让她的姐妹,匀几个过来陪你?” 听雪堂便有几个婆子丫鬟变了脸色,十分不满的看着唐阿媛,觉得她是胡说,故意挑拨二位小姐的姐妹关系。 其实唐阿媛说得一点错都没有,若是陈氏与俞锦清当真有心,怎会叫弄玉小筑里全都是莺莺燕燕的笑声,而听雪堂里陪伴俞锦年的,却只有丫鬟仆妇? 但俞锦年并不在意,只轻笑着说:“及笄宴这样大的事情,都是姐姐操持,她如何能想得这样周全?更何况,这不是有你们来陪我了吗?” 说罢,便看向唐阿媛身后那位少女,那少女即便点了口脂,也还是能看出面色苍白,且她身形消瘦,行动也略有缓慢。俞锦年只看一眼,便知道她有沉疴顽疾。 这个俞锦清与她说过,京城贵女里头,是有这么一味病秧子,正是镇国公的独女齐琳琅,也是那位晏霆安的妹妹。 第一次见,俞锦年行了礼:“齐姐姐万安,且快快进来。” 唐阿媛也不拘束,进了屋坐下方道:“你怎么知道她是齐家女?你们之前见过?” 俞锦年脑海里想起那日,她想要父亲帮忙谢过晏霆安救命之恩,但父亲眼中还有些不耐,明显看不起镇国公府的模样。俞家与齐家没有任何往来,她又怎么会见过齐小姐呢? 她摇头笑道:“我们不曾见过,但是早就听闻,齐家有女天姿国色,今日一见,便只名不虚传。” 天姿国色的齐家女,却不是说的齐琳琅,而是她的姑母齐淼淼。齐淼淼因国色天香,又端庄持重,很早就被先帝看上,最后许了当今圣上,正是那久居中宫避世不见人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避世,母族齐家也凋零没落,虽为公府,却远不及炙手可热的侯府俞家。 有那么一位出色的姑母,齐琳琅自然也是不差的,可惜她胎里不足,自幼多病痛,一年总有数月是躺在病榻上度过的。她的容颜昳丽,便是与堪称角色的俞锦清一起,也绝不逊色,只可惜形销骨立,又有谁,会称赞一个病秧子呢? “二小姐谬赞,二小姐才堪得一声国色天香。”齐琳琅今日精神不错,略略打量听雪堂内室的装扮,有些富丽堂皇,倒与眼前的妙人似有差别。 “你们两个就别客套来客套去了,左右认识,也不用我多介绍。锦年,这是京中与我关系最好的女郎琳琅,琳琅,这位你也识得,是我新认识的姐妹,她性子可与她姐姐不一样,反倒与我十分契合。” 听得唐阿媛这么说,俞锦年略有些惊讶。主要是唐阿媛活泼好动,不喜寻常女郎的棋琴书画针黹女红,更喜欢赛马射箭,打拳练功。可这位齐琳琅体弱多病,看起来更是格外柔弱,她俩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齐琳琅见俞锦年惊讶,便微笑着解释:“是我九岁时有次出门上香,在半山上与家人走失,又临时发了病,掐遇着她背我走了好长一段,自此我二人便成了知交友人。”
第25章 “哎呀,多少年的事情,你还拿出来说。”唐阿媛摊手,“我唐家上下都侠义心肠,当时贪玩恰好遇着琳琅,总不能见她生病不救吧?就想法子把她背回去。她谢了几回,来来往往我们便熟识了。” 俞锦年掩唇笑起来:“原来如此,只能说明这是缘分,毕竟若齐姐姐遇着的不是阿媛,而是其他女郎,怕是没那个本事将姐姐背负起来走那么久。” “那是自然……”唐阿媛刚想夸口自己,突然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便上前来呵俞锦年的痒,“好呀你,你这是故意说我野蛮?” 俞锦年连忙躲开:“哪有,哪有,阿媛可不兴这么胡猜,我明明是说你力大无穷,夸赞你呢。” “哪有人夸女孩子力大无穷的?” 二人热闹起来,俞锦年自不是唐阿媛的对手,还是齐琳琅一边笑一边开口劝阻:“好了,阿媛不要胡闹,今儿是锦年的及笄礼,一会儿收整起来也是麻烦。” 唐阿媛这才住了手,抬头私下看看问:“时辰不算早了,你怎么还不梳妆?” “全福娘子还未曾过来,且要再等等。” 唐阿媛疑惑:“怎的还没过来?我及笄的时候,天还未亮,全福娘子就候着的呢。” “一家人不好请两位全福娘子,姐姐为长,先替她梳发,才能过来我这边。” 唐阿媛不屑的撇撇嘴,想着今日是俞锦年及笄的大日子,才勉强没有说难听的话。 俞锦年则坐在齐琳琅身边,与她细说之前的事情:“当日晏二哥救了我,我心中感念恩情,只因男女有别,加之我贪玩被拘在家中也出不去,一直不能向他道谢。如今见着你,还想请你替我向他道谢。” “阿媛已经同我说过了。”齐琳琅知道俞家情况,当然不会在意,又道,“不放心,二哥不会介意的。” 齐琳琅是个沉闷的性子,俞锦年性子也略有些慢热,只唐阿媛一人叽叽喳喳,倒是热闹得很。 “你是不知道,琳琅每日待在家中,不是写字就是作画,一点意思都没有。”唐阿媛拈了桌上的点心吃,还望齐琳琅面前推,“就我说啊,她就该日日跟着我出门打拳练武,一准这身体就能好起来。” 齐琳琅的丫鬟脱口而出:“唐小姐快莫要撺掇我们小姐了,上回我家小姐跟着您练那什么九节鞭,将自己打伤了不说,旧病复发躺了快一个月,现下就没……” “上次那是意外,我后来想了想,是考虑得不太周到,要是只打拳,不练武器,就不会伤着自己了。” 齐琳琅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对俞锦年笑道:“不知二小姐喜欢什么,便只自己绣了荷包,还望二小姐不弃。” 京城时下都是如此,若是关系亲近的友人,及笄礼便会投其所好送得贵重些。比如唐阿媛送给俞锦年的,是一把精致未开刃的小刀,看着便知不凡。而若关系普通的,则是荷包帕子一类。 俞锦年当然不会介意,又与齐琳琅说了会子话,知她喜好诗书,目光一亮,便拉着她走到桌前:“我这里有一册新得的诗册,只是品鉴之时,总觉得有些晦涩,姐姐既然好诗书,不知能否替我解一解惑?” “不敢说解惑,一起品鉴,倒是应该。” 俞锦年从书桌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书,旁边那本跟着抽出来落在一旁的椅子上。齐琳琅连忙替她捡起来,下意识看一眼,却是一愣。 “这是前朝名家刘曦的书。” “你识得?”俞锦年垂眸,这位刘曦是前朝重臣,但因观念与其他朝臣不合,最后只落得去一方贫苦之地做知县的下场。 刘曦做了十年知县,政绩不算好,但十年间写下不少文献,这本《告家书》是其一。名为告家书,其实并不是写给家人,而是写给后世的警世之作,可惜他的理论对于后世者来说并不得用,渐渐的便少有人观摩,便是有人谈论起他,也多以批判为主。 齐琳琅摩挲着书册:“刘曦真是可惜啊。” 俞锦年目光微闪,她喜看刘曦的书,是受祖父的影响。但是她从不与旁人谈论,只因旁人提起刘曦,总是鄙夷,还会劝她多读正途的书籍。 “你觉得他可惜?” “是,”齐琳琅微笑着说,“我最欣赏他敢作敢当,敢于直谏。前朝已至末路,多地起义军爆发,可朝堂上却是歌舞升平。刘曦被贬之后,还写下诸多警世恒言,正因他有一腔报国之心啊。” 俞锦年点点头:“人说他生不逢时,我却认为正是因为他生在乱世,方能写下那些乱世治国的道理。后世人不理解他,只因我们生在和平的年代,我们大周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无需用到刘曦治国的方法。” “可是生而为人,怎能不知居安思危的道理?” 齐琳琅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是找到了心灵契合的友人。 恰在这时,小丫鬟捧着匣子过来解释:“安丰县主没有过来,却叫人送了礼,请二小姐亲自拆开。” 这个小丫鬟不是听雪堂的,俞锦年抬眼瞧着:“县主这样有心,你打哪儿送过来?” 小丫鬟有些懵懵的,老实回答:“安丰县主送的两份礼,匣子都是一样的,先送去弄玉小筑,大小姐在忙,表小姐便命奴婢将这份送过来。” 原是陈玉琪的丫鬟,瞧着是个年纪小的粗使丫鬟,有些不伶俐。大抵今日忙碌无人可用,加之陈玉琪一贯不喜欢她,才命这么个不太懂是的近前来。 俞锦年虽然不喜欢陈玉琪,但也不会随意拿下人撒气,便让禄儿将匣子捧过来。 那丫鬟连忙道:“二小姐,县主特意吩咐过,让二位小姐亲自拆开她送的礼,莫要假手于人。” “这是什么规矩?”俞锦年笑眯眯的,也不在意,让禄儿将匣子递送过来,才发现上面贴了封条,锁上了配了把钥匙,自是要打开才方便。 她撕开封条拿过钥匙便要开锁,却被唐阿媛按住了手。
第26章 “安丰县主是何人,你可知道?”唐阿媛目光严肃,靠近些小声说,“乐阳公主的女儿,性子骄纵得很,她不喜你长姐,自不可能送什么好东西过来,你可小心些。” 俞锦年抬头看着那还在发蒙的丫鬟,便反应过来,这位安丰县主不安好心,陈玉琪肯定是知道的,但她故意不说。就让一个不懂事的丫鬟这么送过来,还叮咛要她亲自拆开礼物,目的就是想让她出丑。 在自己院子里,算不得出丑,大概是受惊吧。 俞锦年目光微垂,又看一眼旁边的齐琳琅,将匣子捧到门边的矮桌上,就这么直接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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