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了然,有些感慨道:“往后她能高枕无忧了。” 说至此,姜离鼻尖飘来一阵梅树的清香,她转头看向镂空花墙,果然,又看到了那片绿梅园,她不禁有些恍惚,道:“那一日你便知道了?” 裴晏知晓,她问的是他被打的那日,“是,我当时看到了你的眼睛,也知道后窗 外有人,后来母亲离开了祠堂,我派人去梅园探看时,看到了你掉在地上的梅枝,前后一问,便也猜到了是你帮了我。” 姜离不禁有些感叹,“这一晃竟是快十四年过去了。” 裴晏与她并肩而行,闻言眸色深了深,与她越走越近,片刻之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姜离秀眉一扬,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老夫人院落,忙不迭挣开他的手,又一路小跑着进了老夫人院落,裴晏望着她脱兔一般,哭笑不得。 “好孩子,苦了你了,快起来” 裴老夫人动容地扶起姜离,又道:“当初鹤臣诸多怪行,我便猜到了你身份不简单,但也不敢想是当年那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姜离听得鼻酸,回长安以来她哄骗了许多人,更一度怕身份暴露横生枝节,但如今,竟无一人怨怪她,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又道:“我本想着让你住到府里来,可昨晚便知皇后娘娘留了你,那我便不能与皇后娘娘抢人了,待魏氏的事了了,你再住过来可好?” 这其中意思不清,姜离颇有些不自在,“老夫人怜惜我,但往后我若留在长安,是有落脚之处的,您不必担心我。” 老夫人笑起来,“罢了,你面皮薄,如今你还未了心愿,我便也不多说了,你师父当年帮了我许多,如今她不在了,这里便是你在长安的另一个家,不要与我们见外可好?更不要与鹤臣见外” 饶是姜离生性不拘小节,此刻也不禁颊上微热,裴晏见她不自在,便道:“祖母,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和公公还在马车上等着。” 裴老夫人笑起来,又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支碧绿的玉镯,“那好,那我这老婆子也不多说了,好孩子,这是祖母予你的见面礼,你先收着。” 姜离无措地看向裴晏,裴晏点头道:“不要拂了祖母的好意。” 说话间镯子已套在了姜离手上,她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待道了谢,方才告退而去。 裴晏便送她出府,姜离一边走一边看着镯子道:“这是什么意思?” 裴晏失笑,“祖母本就记挂着魏氏之事,你头次来的时候,她还不知你是你,如今知道了,自然要给见面礼的” 姜离松了口气,这时道:“那老夫人可知沧浪阁之事?” 裴晏坦然道:“祖母身体不好,不敢让祖母忧心,但祖父知晓。” 姜离意外道:“那他老人家未反对?” 裴晏语气悠远起来,“祖父比我更通透,也早看惯了这长安世族兴衰,自我父亲过世之后,他潜心修道,比我还不在意裴氏的尊荣与名望,我当初答应师兄之后,也满心愧疚,回来向祖父坦白之后,反是他开导了我。他道人生在世,若连挚爱亲朋都难相护,那该是如何的无能寂寥?后来我救了你,带着你回了沧浪阁,那半年多我几乎没回过长安,多亏他在长安替我遮掩。” 姜离恍然想起了前次见老国公时的场面,当时只觉寻常,如今想来,老国公言辞之意,分明就知道她是谁。 她不禁心生敬服,“国公爷能允你随心而行,那我便不担心了。” 说至此,她想到了还未来得及道明之事,“你还记得那个死在仙楼大火里的龙武军林瑕吗?我如今想来,当初推我下火场的只能是他了,但我怎么也不明白他为何要置我于死地,且他又为何也死在了火场之中……如今既查明仙楼中有邪道信徒,那能否往当年的大火查一查?” 裴晏敏锐道:“你怀疑当年之事也和邪道有关?” 姜离沉下声来:“当年那场火起的古怪,那入邪道的赵启明当年不也在楼中吗?眼下线索不多,我也说不好,但我想不通这其中道理,如今邪道诸恶越来越多,难免让我多生联想……” 裴晏点头,“我知道了,我让人再去查,明日在虞氏见吧。” 把姜离送上马车,又看着马车远去,裴晏才返身回府,想着姜离适才所言,他脚下走的慢了些,然而没走多远,便见府中东侧门方向闪过几道人影。 裴晏脚下一顿,吩咐九思道:“这么晚了,怎还有人进府?去看看” 九思应声而去,没一会儿返回道:“公子,是庆阳公主府的人,来给郡主娘娘送栖霞山墨兰的,说近日刚好得了几盆好的,要送来给娘娘赏一赏。” 一听是庆阳公主送花,裴晏便放下心来,一边往书房去一边道:“庆阳殿下这两年陪母亲许多,改日备一份礼送去罢。” 九思笑着应是,又道:“庆阳公主平日里好享乐,但真没想到祭宫那夜能那般无畏,这几日朝野内外还有人说她有当年宁阳公主之风,小人都不记得宁阳公主长什么模样了。” 裴晏也早就记忆模糊,他默了默未再接言。 待回了安宁宫,皇后听闻宅中之事也满是震惊,“听起来确是邪气得很,若真和近日闹起来的邪道有关,害死孩童又是为了什么?” 和公公道:“既是邪道了,说不定是什么怪异的法术。” 姜离听着这话,不知怎么想到了麟州书院的案子,但如今尚无实证,她只得按下不言。 翌日已是八月初三,一大早,姜离便带着和公公出宫直奔安仁坊。 到虞宅时,宅子里也来了不少人,裴晏和宋亦安到了,虞梓桐和付云珩也在,未去祭宫的付云珩上上下下打量她,又是一番故人重逢未识的惊奇之色,除了他们,虞梓桐提过的那位年轻道长也早就到了。 虞梓桐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位玄灵道长,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这位道长看起来二十来岁,着灰色粗布道袍,模样生得十分清秀,此刻他左手拿一支黄铜罗盘一般的法器,右手拿着一只青铜三清铃,在挖开的土坑旁来来回回的摇动挥舞,那模样玄奇古怪,似巫师做法一般。 虞梓桐看不下去,暗暗翻了个白眼,轻声道:“已经跳了半炷香的功夫了。” 姜离失笑,又看向正在验骨的宋亦安,“可能验出更多线索?” 裴晏道:“昨夜又挖出了几十块骸骨,基本算是找全了,七八岁的跛足男童没变,至于死因,宋亦安推测的有些骇人,宋亦安” 宋亦安面色沉重地抬起头来,道:“姑娘,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这孩子极有可能是……是被喂食丹砂后,又被活埋在了此处。” 姜离一阵头皮发麻,“喂食丹砂?活埋?这是什么邪术?!” “这位姑娘说的不错” 忽然,那手舞足蹈的玄灵道长停了下来,他面色严峻地看向正北方向,道:“前次我也没有看错,这院子邪煞足,院子的前主人也的确懂得几分道术,不过他这个道术,乃是邪术,不是还找到了一块儿骨头吗?拿给我看看。” 裴晏看向十安,十安连忙将前夜找出来的野兽骨头递给玄灵,玄灵摸着骨头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轻声道:“若我认得不错,这是一种古时奇兽之骨,此兽长于西域异族中,蛇身蝠头,因很像一种传说中的凶兽,为百姓所忌惮,甚至生出了许多玄幻之说。” 微微一顿,玄灵道:“那传说中的凶兽,名为冥蛇” “冥蛇?!” “冥蛇?!” 姜离和裴晏几乎同时开了口。 她二人反应激烈,吓了虞梓桐一跳,“怎么了?这冥蛇有什么说法吗?” 姜离道:“这冥蛇,正是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无量道所信奉的四方护法兽之一。” 裴晏忙问玄灵:“道长还看出了什么?” 玄灵这时看向手中罗盘,道:“若我没记错,前日来时,这井边的柳树林种的十分古怪,此处看似种了许多柳木,可主人真正在意的应该只有这土坑处的柳木,十颗柳木的排布,很像一种邪门的阵法,名唤震木锁魂阵,乃是一门邪道祭祀阵,是以活祭阵中之物达成夙愿的献祭阵,不仅如此,除了此地之外,应该还有四处活祭阵,且是四方子阵拱卫最中心祭阵的排布” 姜离背脊一阵发凉,“还有四处,那便是至少有五人被活祭?” 裴晏这时肃容道:“道长可知近日长安城中的无量道?” 玄灵道:“自然听说了,百多年来的邪道,能成气候的不多,那无量道我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竟然潜入了长安城中,且看起来时日已经不短。大人猜得不错,我也认为眼前这阵法,极有可能是无量道某次祭祀所为” 一听这宅子乃邪道祭祀之处,在场众人皆是心惊胆战。 姜离又问道:“那道长可能找到另外四处祭阵?” 玄灵道长默了默,掐指道:“此死者五行为木,震为东,那他们拱卫的中心应在这宅子西面,且祭祀之人的五行一定不再是木” 安仁坊位于御街跟前,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在其西面亦皆是寸土寸金之地,玄灵道长说着眉头紧皱,道:“可有长安舆图让我瞧瞧?” 裴晏忙吩咐十安,“去取舆图来,再将那神像图拿来” 十安领命而去,在场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邪道以孩童活祭,还在长安城中摆起了阵法,这等丧心病狂之行,竟掩藏了这样多年才被发觉。 思及此,裴晏又问道:“这宅子主人典卖宅邸是何时?” 虞梓桐忙道:“是十二年前。” 裴晏剑眉拧起,“十二年前,想来已是祭祀之后,那便是说,施行这祭祀之法时,应该是在十三年前” 裴晏说着看向姜离,姜离沉声道:“又是景德二十六年。” 付云珩纳闷道:“难道真的和那些孩子被拐的案子有关?若是如此,那也太耸人听闻了,并且,七年之前,也有不少孩子被拐,月前也有孩子被拐,若都是无量道的图谋,那难道近日里无量道还有祭祀?!” 付云珩所言正是裴晏和姜离所担忧的,二人四目相对,一股子沉重的危机感似阴云笼罩上来。 十安取来长安舆图和神像图,虞梓桐命人搬来桌案,将二图展开后,众人与玄灵道长一同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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