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故乡绍县。”绍县多水,河岸两边都有人家,每日里乌篷来回。瓦檐也不似别处浓墨重彩,清雅淡丽,似别有人间。 游为昆了然,“大哥离开绍县已久,这么多年没回去竟还记得原模原样。绍县一定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去看看。对了,大哥之前派人回绍县,他们可有消息了?” 算算日子,的确该回程了。梁沐忽想起老宅里存放的那些旧物,也不知道时隔多年还在不在。想着又记起临行前少吩咐一句,不知他们可知道带回。他心里盼着梁伯明白他的情意能擅作主张,却也知希望渺茫。 “到那时,那个什么婉儿也要到了,大哥……” 听到熟悉的名字,梁沐突然回神,不禁皱眉,“什么婉儿?又是严燕在胡说八道!” 游为昆不知他心意,仍笑嘻嘻道:“所谓自古英雄爱美人。能让大哥多年念念不忘,一定是个绝世美人。我真恨不能现在就见一见。” 若论长相,薛婉儿的确有仙姿玉貌,兼之懂诗文、善琵琶,在绍县为年轻子弟推崇名副其实。还记得白凝辉总是在他面前要与她争一口气,梁沐轻笑,阿凝怎么就不相信自己的心。除她以外,任是燕瘦环肥也不足以让他倾心。梁沐瞥了一眼,游为昆尚心驰神往,他有心取笑,“你若见了,那白芷就要被你抛诸脑后了。” 游为昆一愣,转而又迟疑笑了笑,“那个婉儿真有如此美貌?”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梁沐微露不满,“你要是三心二意,我刚才就不该让人去送信。” 一听已经差人送信,游为昆大喜过望,忙恭恭敬敬朝他施了一大礼,又道:“那她们回去应该就能看到。这几日定有回复。我若在宫中值勤,烦劳大哥立刻让人告诉我。” 梁沐琢磨着前半句问:“她们回去?” “是啊,我在林记香料铺子遇见她了。还有一人,应是大哥口中的永昌伯府的小姐?看着十分面善,大哥是如何得罪她的?” 梁沐想,我要是知道还至于发愁。 ----
第22章 == 白凝辉回到别院已过傍晚,天边青暮,山色蔼蔼。白凝辉眯了眯眼,她已有些看不清楚。好在连乔早早提了盏纱灯在门前候着,和白芷两人一左一右陪着她,一面说道:“下午有人送来一封信。”她如今已认得千八百字,话里却说得含糊。白凝辉便问是谁。 “没有落款。不过……”连乔犹豫片刻,她还记得白凝辉为此哭了一场,只好硬着头皮说,“和上次送节礼来的是同一个人。” 是梁沐……他送信来做什么。 待入内,白芷将短檠移到榻边,把兰烛更挑亮了些。白凝辉才接过书信展开,梁沐的字倒没变化,还和昔年一样刚劲有力。她曾临摹过几回,可终是不像。信中内容却让白凝辉心生讶异,竟是为的给白芷说亲。还不厌其详地将对方姓名生辰、官阶来历写得明明白白,生怕她不明白底细。 白凝辉折了信,先找借口打发白芷出去,唤来连乔问道:“端午那日,你说有个年轻人为你们解围,还认得梁沐,是不是?” “是啊,我听着他喊大将军为大哥。” “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连乔想了想道:“看上去十六七岁,还是军中竞渡的打扮。模样么也还好,就是说话不大好听。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白凝辉但笑不语。那梁沐信中介绍应不似作伪。既在军中跟随梁沐,又以兄长相称,只要不犯大错,未来可期。就是不知人品如何。不过梁沐亲笔相求,应也信得过。若白芷愿意,两人情投意合,大抵是一桩美满姻缘。而且白芷虽比她小许多,论起来心质更比她敦厚沉稳,处事也更柔和,能拿捏住夫妻间的关系。至于牵扯到梁沐,两相比较起来却算不得大事。 白凝辉将信塞在枕下,一夜缄口未言。到翌日上午,趁连乔在外间练字,方把信给了白芷。 “按信中说,这游为昆自幼父母早亡,嫁过去无婆媳之怨。如今人在金吾卫任职,也算的少年有为。年纪和你相当,人我是没见过,但连乔说相貌不差。你若愿意,我就替你回了这封信。你若不愿,我同样代你婉拒。” 白芷心如翻江倒海,不曾想过仅有两面之缘的人就想着与她结鸾俦。不过她倒记得那人的模样,看上去一团少年气,只怕心性不定。 见她久久未答,白凝辉道:“此事也不必着急,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多思量几天。” 不料白芷摇了摇头,“我不答应。”不等白凝辉问理由,她直接说道,“我只见过他两面,不知他人品心性。他也不知我的为人,因何而生爱慕。这种突如其来仓促的感情最不长久,我不希望嫁给一个我不了解的人。” 白芷看着白凝辉说得一脸认真,“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因为是小姐,我愿意说出来。若你觉得我应该答应,我也会嫁。” 白凝辉叹了口气,将信收回来两张做一张直接撕了,“那就当没这回事。等晚些时候我回封信就完了。”说完却有些遗憾在心里徘徊,又想着要与梁沐信来信往,倒像情浓时八行笺人约黄昏后,一时惆怅。 白芷见状也有些不自在,半天才说了一句,“其实你也见过他的。昨天下午在林家的铺子里,他来取香。” 白凝辉片刻后才明白,隐约有印象,“那就是游为昆?” “嗯。” 听到他说拜托他来取香的人姓梁,莫非就是梁沐?他要的什么香?等意识到梁沐些许动作就让她费力劳神,白芷已经不在跟前。白凝辉起身轻推开花窗,竹外绿水撑碧荷,似乎开始闻到莲花的清香。等到荷花盛开,或许她该调制一味晚荷香。 梁沐却无她这般闲情,连着几日都宿在兵部。好不容易拨冗回将军府,就有人来报说:“绍县的人昨日就到了。不敢去打扰大将军。” 梁沐闻言当即脚下生风,让他带领着来到安顿已好的住处。梁伯听到声响,出了房门一看,顿时老泪纵横,向前就要跪倒在地。梁沐忙大跨几步将他搀扶住,见他头发花白,精神倒还矍铄,眼露欣慰,“梁伯,十年没见了,你身体还像以前一样硬朗。” 梁伯抹了眼泪,看梁沐比之从前更加意气风发,老怀安慰,“能再见到公子,我就算到九泉之下也能向你父母有个交代。” 昔年他父母早死,多亏梁伯照顾起居。他负气出走,唯靠梁伯支撑门户。梁沐对他是感激不尽,忙道:“梁伯,以后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也好让我为你颐养天年。” 梁伯连连点头,还道:“我年纪还不是很大。你要是不嫌弃我,我还能替你管起身边的事来。” “梁伯,你可真不服老。”梁沐朗声大笑,又问他在绍县可好。 “绍县还是老样子。自从你走后,白大人没两年也调走他乡了。只有蕊云这个丫头时常来看看我,陪我说话。你还记得蕊云吗?就是二小姐身边的丫头,俏皮伶俐的那个。后来嫁给了绍县的一个小生意人,如今生了一对儿女。”梁伯说着先叹了一口气,斟酌着再道,“其实你走后,二小姐来打听过几次你的消息。可我也不知道你的音信。” 阿凝还去打探过…… 梁伯看着梁沐,想起当年他和白凝辉并肩站在一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由叹道:“你们两个多么相配,谁知好端端的就闹翻了。二小姐那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打定主意要和你退婚?” 梁沐讪讪一笑。 梁伯又叹,“我听她们说,你的夫人也早早去了。可惜我不知道没见过,要不然也能早些祭告你爹娘。”梁沐此番遣人回去修坟,梁伯把这件大事及琐碎的小事都回明了。 “自从京里来人,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许多人送来重礼托我带来,我也不敢收。不过想着如果我也走了,怕留下的人不知道轻重。”老宅本只他一个,因他来京,重觅了些人看顾,“所以就把你原来的旧物都带了来。也不知道你还要不要。” 梁沐眼中一亮,当年白凝辉所赠的旧物他都有好好收藏,闻言喜出意外,“要要!我正愁忘了嘱咐他们,梁伯,你可真是及时雨。” 携带来的几大箱子都在房中。梁沐入内一眼就见到最上面一个墨红漆纹的匣子,外箱已有些脱落,显得斑驳不匀。因保存尚好,除了几张花笺泛黄,其他的旧物还如新。 那个被他戏称为野鸭子的香袋留有余香,可惜遇到人指稍微触碰,瞬间碎为香尘,迎面而来清淡的木樨香。还有白凝辉亲自编制的剑穗,红黄相间的穗子上面是一枚嵌玉的同心结。旁边还有一个串珠铃铛。 梁沐拾起铃铛摇晃,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仿佛当年的白凝辉再临。 “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眼睛吗?那我找不到你怎么办?”白凝辉笑得一脸慧黠,亲自动手把串珠铃铛挂在他腰间,“只要我听见铃铛声音,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铃铛下是几方细罗织就的旧帕,帕子上斜绣一枝丹桂,一角挂着指粗的墨玉连环。被云樨香熏染的味道似乎还在,朦朦胧胧如遇好梦。 那日他远游方归,正值傍晚,霞光漫天。白凝辉让蕊云送帕子来,干干净净的却是旧帕。梁沐收在手中费思难解,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猜不透其意,只好央求蕊云给个解释。 蕊云扑哧一笑,方缓缓说道:“亏你也读过书,怎么就不知‘横也是思来竖也是思’。小姐这几日辗转反侧,念的可都是你。你倒好,每每离开也不提前说一声,可真是大不该了。” 梁沐脸含愧,翌日上门向白凝辉认错。 白凝辉却道:“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梁沐,你再如此,我可要……” “可要什么?”梁沐嬉笑着靠近。 白凝辉被他一打岔,抬眼就见他还露疲惫,反将要说的话忘了。只是嗔他一眼,攥着帕子不说话。 往事历历在目,而今想来也不知是哪儿出了差错,又好似处处是错。梁沐将匣子内的东西翻找了遍,却无白凝辉遣人送来的约法三章的书笺。 “梁伯,你确信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吗?”梁沐绞尽脑汁回想,确信他的记忆不曾出错。 梁伯道:“都在这儿了。可不敢乱动。” 奇怪。那封书笺他看过,难道随手放在他处?可家中只有他和梁伯,梁伯断不会乱扔他的东西。那约法三章去哪儿了?梁沐心生不宁,其中内容他竟也忘了个干净。 “大哥!” 人还没来,先听到声。梁沐忙将墨红匣子盖上,一抹红影已奔进来。见他心绪如常未露失望,严燕啧啧称奇,负手在后围着他转了一圈,十分不解,“大哥,你怎么丝毫不垂头丧气?” 梁沐听了奇怪,“你这话是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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