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沐恋恋不舍抽离,不满道:“阿凝?” 白凝辉别过脸,玉颈低垂:“……会留下印子。” 却听梁沐一声轻笑,白凝辉俏颜更红,眉目一转扯开此事:“晚荷香只怕拔不了头筹。” 梁沐无谓道:“我不在乎输赢。阿凝,我只在乎你。” 白凝辉怔住,心口如汇暖流,忍不住嗔道:“油腔滑调。” “反正阿凝又不嫌弃我。”梁沐大笑,一把将她抱起,吓得白凝辉花容失色,又不敢大叫出声,只能撑住他肩膀斥道,“你放我下来!” 不料梁沐忽敛笑意,正色道:“阿凝,我都不敢走出这个香室。” 如此一本正经,白凝辉不习惯外忘了挣扎,拇指温柔抚过他眼角的伤痕问:“怎么了?” “我害怕这仅仅是我的一个梦,一个美梦。我走出去了,这梦就要醒了。人说但愿长醉不复醒,我宁愿在这个梦里不要醒来。阿凝,你愿不愿意一直陪我待在这个梦里?” 在他说第一句时,白凝辉的心就软成泥,她搂住梁沐低声问道:“梁沐,你也会患得患失吗?” 梁沐答非所问:“我不想让你离开我。阿凝,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身边。” 此时此刻,白凝辉仍留三分余地,谨慎答道:“如无万一,我不会离开。” 梁沐心知不能逼她太紧,能得她这一句已经心满意足。白凝辉适时跳出他的怀抱,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到门前。 门外,晚霞漫天,秋意动人。 梁沐会心一笑,又道:“那晚荷香?” “放心吧,不会误了中秋之约。”见梁沐疑惑,白凝辉忽然歪头一笑,实言相告,“我在宫中已制好了,再等十日除了窖封,就可一试。” ----
第40章 == 风吹一片叶,万物忽惊秋。 莲池碧叶还圆圆正举,粉衣渐褪,片片坠落。兰舟微动,妙手择去仅剩不多的荷花,白凝辉低头轻嗅,清香袭人。她摘下荷瓣置入已装了小半的纱兜中。严燕不好此物,看着新奇,因问道:“拾这些做什么?” “我时而头痛。以前得了一个偏方,把这些荷花晒干,和银丹草混在一起做枕头,就会好转。” “那此时来摘不是迟了么?荷花都快谢光了。等明年花开,我让人早早为你预备下。” 白凝辉嫣然笑道:“那先多谢你了。” 严燕尚有些难为情,那日不该设计让她误会,又不知梁沐是否解释过,自己开口也难。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口,只得问起另一件事:“中秋的斗香,二姐姐要为我大哥准备什么香?我可不想大哥输给宋羽。” “那日你们说将军喜欢荷花,我想着就以此为题合一副晚荷香。”明明是早起了念头,白凝辉不欲她们知晓,信口找了借口。 “晚荷香?”严燕信以为真,念念有词嚼了几遍,三个字就好像有景在眼前。约莫六月傍晚,廊桥之上尤热,恰逢荷风迎面袭来,清凉纾解。 在宁州时,每年荷花盛开,她与冯琼总让船娘撑篙载她们去最中心处。说来稀奇,有一年竟莲开并蒂。两人不愿独赏美景,兴高采烈去告诉建宁王和王妃。时人都以为吉兆,翌日傍晚建宁王为此特意设宴,偷得浮生半日闲,让王府文武齐聚。而王妃亦邀请众女眷随行,一时其乐融融,其乐陶陶。 当时冯宁病体稍有好转,不想留她一人,那日也打扮起来与她们同去。见并蒂莲在水中央亭亭玉立、相偎相依,冯宁孱弱的面容也显露几分血色,看上去愈发楚楚可怜。 严燕就近攀折一支白莲递给她:“大小姐比莲花还好看。” 冯宁羞涩微笑,双眼情不自禁瞥向隔壁的棠木舫。梁沐一袭青衣,神清气朗,坐在建宁王身边毫不逊色,格外引人注目。众人都知他是海量,纷纷抓着他不放。梁沐来者不拒,一一陪饮,只是偶然失神,不知何故。 冯琼顺着姐姐的视线望过去,抵在她耳边大笑:“姐姐的心思太隐晦了,他可看不见。” “你要做什么?”冯宁既怕她乱来,又殷殷期待。 冯琼得意一笑,夺过她手中的白莲往那边一扔,打断众人道:“你们真是太扫兴,只顾着饮酒作乐。表哥,今日良辰美景,怎么不令人赋诗一首……” 文人倒罢,一众武官先叫嚷起来:“二小姐这不公平,我们哪里会作诗,不如比箭术。” 冯琼哈哈大笑,小手一挥:“我不管你们比什么。反正就以这并蒂莲为彩头,谁赢了,就贡在谁家案前。” 难得众人得了消遣,建宁王大大方方准了,让人采下并蒂莲,于莲池一畔设了赛场:“今日不拘文武,不论尊卑,尽心尽力,各得其乐。” 梁沐全无下场之意。 冯琼眉头一皱,立刻与建宁王撒娇说:“表哥,你看看梁大哥,只知道扫大家的兴。” 梁沐到建宁王府才两年,时间不长,年纪又轻,可最得建宁王青睐。众人面上不提,心里实则早有议论。因而有人就道:“莫不是梁大人不愿与我们凡夫俗子为伍?” 众志未成,岂能半途生波。梁沐掸掸青衫躬身施礼:“王爷,依我看赋诗箭艺都太寻常。若要比,就比行军布阵、粮草积运。” 本是为玩乐,他这一句话让气氛陡然一转,众人一时愕然。唯有建宁王神情如常,欣然应允。 冯宁等人在莲池一边的静室休憩,帘外是接天的莲叶,叶畔是青衣的梁沐及众人。她不住埋怨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冯琼摩拳擦掌,一脸志在必得:“姐姐你就等着吧。严燕,你和我来。” 两个人出静室,前方已分划了阵营。建宁王独坐一方裁决,比的是西北军事、云阳守卫,论的是东北失地、西南坐大,内乱外敌如数家珍、至纤至悉。严燕年纪尚小,坐在一旁的石墩不发一言。梁沐就在她的不远处,在被千顷碧荷围绕的露台中。夕阳的霞光漫步而来,尽情笼罩运筹帷幄的青年,随着他的身势动作忽明忽暗,如金如鳞。 是志在必得,是少年意气,谈笑挥手间敌我已分。 一瞬间,夏风乍起,吹透薄衫,满面荷香轻送。人在其中,忽生惆怅,已知此景难再得。 严燕娓娓道来,白凝辉仿佛也见着此景,好奇问道:“后来那株并蒂莲呢?” 严燕面露得意:“自然是我大哥得了。不过……”她看着白凝辉吞吞吐吐又道,“赢了之后,县主要去给我嫂嫂了。” 众人直到夜深才散,冯琼和严燕也等到夜深他们散了拦上梁沐。梁沐慵懒抱着白瓷瓶信步闲走,并蒂莲映在他脸侧,有些怪异滑稽,又显得相得益彰。 “给我。”冯琼毫不客气伸手欲夺。不料梁沐眼疾手快,身形一转,直接让她扑了空。 许是饮了多酒,星眸略微暗沉,好像蒙了层醉意,可神情看着又还清醒。梁沐眯起一双眼微扬唇角:“好霸道的小姐。” 冯琼哼了哼,挽了衣袖威胁道:“你给不给我!” 梁沐后退两步,眉眼舒展开来:“总要有个理由。” “鲜花赠美人。你又没有意中人,白白浪费了这花。” 无心之语。梁沐听了登时愣在原地,他低头苦笑,自己的确无人可送。白凝辉已经另嫁他人,自然有她的丈夫为她插花。这一想,就觉得寡然失味,并蒂莲也泯灭众芳之中。趁他愣神之际,冯琼伺机夺过白瓷瓶就跑,常常的回廊之中,宫灯照耀着并蒂莲颤颤巍巍。 翌日一早冯宁醒来,看见案头的鲜花十分欣喜,对梁沐更生情意。 “县主当时一心想撮合大哥和嫂嫂,我们根本不知道大哥心有所属,抢了他的花,借了他的名。” 白凝辉浅浅笑道:“你们不抢,他也会给的。” “是,大哥是个好人。他当时故意逗县主呢。那年的荷花开得极好,陛下令人摘了许多分送下去,王府内外那么多人,只有我大哥最适合。所以二姐姐刚刚说以荷为题,简直和我心有灵犀。”严燕歪头一笑,迫不及待地继续问,“二姐姐何时制成?若缺东少西的,尽管开口和我说。” 白凝辉点首,转目又去看眼前之景。漫天的荷叶中,仿佛可见严燕所言之事。可惜她不曾见到那时的梁沐,不曾见到那枝并蒂莲。 见她神情忽然落寞,严燕不知何意,左思右想后压低了声音道:“那日对不住。” “什么?”白凝辉不解。 严燕俊目乱转,赧颜飞红:“我和县主故意为难你。”紧着又理直气壮为自己辩解,“我大哥已经教训过我了。” 白凝辉扑哧一笑,好笑地看着她道:“我没放在心上。毕竟,冯宁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发生任何事都理所当然。”话虽如此,可白凝辉无法不介怀。她撇过脸临水做镜,绿水漾漾,照出眉心一点愁。 严燕见状有些不知所措:“你那天看上去很伤心。” 水中的人唇角勉力上扬,偏被游鱼经过震碎。白凝辉缓缓道:“是我的错。” 不知为什么,严燕似懂非懂突然安慰她说:“除了我嫂嫂以外,我大哥身边没有别人。前几年在边关,没这个心思。最近有人向他提亲,他都没答应。我以前一直以为是我嫂嫂的缘故。我看得出来,大哥他很喜欢你。” 白凝辉淡淡一笑,没有答话。她想起那日对弈时殷琅所说的话:“阿凝有时候太瞻前顾后,为何要为了没有发生的事而停步不前,白白让自己失了先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才是常理。” 也许真的是她太过于杞人忧天,从而错失了许多年。幸而为时未晚,白凝辉拾起纨扇,素白的绢面干干净净,只待留痕。白凝辉临时起了念头,下了船就找侍女安排笔墨,写了两行字折成信笺,随同纨扇一同送去书房。 既不能亲眼得见,就请他绘于这扇上吧。 刚自书房折回,半道上就遇严燕领着一位老者进来。白凝辉认得是许军医,甫见面还怕他说破,不想许军医见了她先道:“这就是白家二小姐?” 因白凝辉夜里不曾好眠,侍女们不敢瞒着,日日都告诉梁沐。梁沐亦觉白凝辉精神仿佛不济,便让人请了许军医过府。 “正是呢。许爷爷,你若是看不好她的病,我大哥可饶不了你。”严燕朝着许军医挤眉弄眼,又对着白凝辉偷偷笑道,“我大哥可真贴心。” 许军医捋须呵呵笑道:“难为他还会威胁我老头子。” 数月前许军医单为她医治伤口,其余的并未多提。这回仔细探脉,脉如数而虚,又问饮食冷暖,得知饮食不欲,下焦肢体常冷,沉吟一会儿就道:“上回月信是何时?” “……六月上旬。”算了日子,白凝辉霎时脸色微变,不由自主缩了缩手,心中起伏不定。应当不会这么巧……白凝辉暗自安慰自己,小心翼翼观察大夫的神色,可许军医老神在在不露声色。她急着补充道:“我这日子常年不准,一年总有几回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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