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当场愣住,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在她看来,虽然世人都求一心人,但以身边之人观之,彼此忠贞何其少。别说富贵之间,就是家里有几亩良田能雇上一两人的,都免不了在这中间做文章。她忐忑着问:“你是怕嫁给了大将军,而大将军另有二心么?” 白凝辉并不答她,催着她回答。 白芷想了想道:“端看那人是什么性情。若为人良善也就罢了,若是乖张刁钻的,是断不许进门的。” 白凝辉脸色愕然,坐起来愤慨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卧寝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白芷不似她激昂,依旧说得和声细语,“我和你不同。我无父母庇护,全赖你一番好意。幸而他看上去品貌不错,这就足够过几年安生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真要变心我也不拦着。不过这夫妻之道,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尽心尽力,何需杞人忧天。”说罢等了一等,见白凝辉垂眸不应,又道,“我虽不知全貌,但你和大将军时隔多年依旧互存情意,为何还需担心这些?大将军除了那位冯夫人,也没听说身边有其他人。若有二心,何需等到现在?” 心知她说的有理,白凝辉强颜为笑,可是想起薛婉儿就心生怅惘,“如果他这份长情并非限于我一人呢?” 她爱梁沐,所以不能接受他另结新欢。如果是旁人好赖能说一句不值一提,可偏偏是与他相交甚深的薛婉儿。两人相识早于她,相知也并不下于她。更重要的是,薛婉儿显然有意于梁沐,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曾说开。而梁沐是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灯下,白凝辉苦笑后喃喃自语:“他的故人,并非我一个。” 白芷心里讶异,她身在局外,反而不比白凝辉患得患失,而是劝道:“既如此,为何不问个清楚明白,为什么要自己多思多想。纵有其他人虎视眈眈,你难道不能胜过她?大将军应和我一样,在我们心里,从来都是你最好。” 白凝辉闻言沉默。十年前她没有给梁沐解释的机会,直接判决结束。重来一次难道还要重蹈覆辙?扪心自问,她甘心吗?甘心将梁沐再度送向她人的怀抱,自己孤衾独寒?白凝辉阖眸,沉心让自己冷静,或许她是不应该孤注一掷,或许另有内情。 灯花爆结噼啪一声,外面寂无人声,已是三更。 白凝辉忽道:“明日你让人去同安巷问问,最近可有船去建州。” 见她不改心意,白芷大为不解,正要出言相问,白凝辉已经叹了口气先行解释,“总要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她微微一笑,面向白芷道,“你放心,我之前已和崔玉说好,让你自他家出嫁。到那时即便我不在京中,她也会帮忙周全。” ----
第47章 == 风轻云淡,白絮在空。 严燕头一回进永昌伯府,跟着小婢沉默向前,一路只觉得沉闷无趣。正是秋菊盛开时节,园中搭了幄架放置各色花菊,远远瞧着倒更胜春朝。绕过小桥流水,到了一处小巧房舍。院里架着秋千,爬壁虎攀墙而上绿幽幽一片,窗前翠竹生风,看着极为清幽。两三个小丫头坐在廊下说话,见人来立即起身朝里面报了一句。 “二小姐在么?有位严姑娘瞧她来了。” 白芷在房中听见这句,觑了一眼白凝辉。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显露轻松,应是梁沐让她来。 见白凝辉颔首,白芷忙出来含笑将严燕迎进去。白凝辉刚咽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苦得双眉紧锁,捡起蜜饯含在口中方去了苦味。 “二姐姐好些了么?”拨开珠帘,严燕径自入了内室。连乔已搬了张圆凳请她坐。见白凝辉精神还好,只是脸上失了血色,不由暗道梁沐太大惊小怪,一早急切切唤醒她来探病。 白凝辉身子还虚软,不愿下地折腾,浅浅笑了笑:“我好多了,你怎么来了?”又命人奉茶。 白芷让连乔在房中候着,自己则坐在门前廊下刺绣,将几个小丫头赶得远远的。 严燕闻言面露促狭,直接道:“我不来,只怕有人要急疯了。要不是怕失礼,我大哥恨不得我天不亮就来。” 白凝辉扑哧一笑,倚在软枕上缓缓道:“我并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不慎着了凉,感染风寒罢了。”却想起来时冯琼的话,神情忽然淡淡,端了杯茶小口慢尝。 严燕举目看去,内外两室布置得极为淡雅,和将军府里她的住所相差无几。心想梁沐对她的喜好当真清晰无比,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又记得薛婉儿曾露意,两人之间仿佛另有别的关联。当时严燕心中就纳罕,可惜薛婉儿不肯继续透露,只轻轻笑了笑。 借品茶之际,严燕复去打量白凝辉,暗中琢磨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怎么?”白凝辉摸上脸颊,要让连乔拿镜子来。 严燕轻咳一声:“是我失神了。”转而提起梁沐所托,把自己带来的信物一一奉上。 之前特意留下的素白纨扇已经添了颜色。小池将满,沿边一朵嫩粉的并蒂莲半开半露,随风轻漾,仿佛荷香正送,十分惹人怜爱。白凝辉举在面前看了又看,不禁忆起过去梁沐作画的模样,会心一笑。 “我大哥急着画好了,正愁找不到时机相送,可巧了。” 而另一封信,白凝辉抖开一看,信中仔仔细细说明了薛婉儿之事。 原来自他们相继离开绍县,薛婉儿由人脱了籍带往江州。不想上天不怜,在江州又逢厄运,为家中不容。她孤身一人,无处谋生,只能再度委身烟花之地,以教习女乐为业。而今年端午搭救的罗巧儿正是她的学生之一。罗巧儿回到故乡与薛婉儿提起此事,薛婉儿才启程前来京城。他之所以留下薛婉儿,一来怜惜她的遭遇,二来曾答应林荣照顾薛婉儿一生。君子重诺,一言千金。 林荣……白凝辉记得这么一个人。是梁沐在绍县的至交,两人年纪相仿,志同道合,简直形影不离。同样的,和薛婉儿也曾密切往来。但梁沐离开后,此人应还在绍县,又与他何干。 白凝辉慢慢折了信,记得贤妃也曾提起此人,莫非林荣后来与梁沐互通音信,也去了宁州?她抬眼问严燕,“你可认识林荣?” 果然严燕点头,“认识。他是我大哥的好友。只是……” “只是什么?”白凝辉追问。 严燕眼中忽泛起泪水,过去的事仿佛还在眼前,哽咽道:“他已于三年前过世了。他为我大哥挡了致命一箭,是替我大哥死的。”听梁沐说,林荣是当场毙命,甚至来不及让军医医治,“大哥那时候也受了伤,很是伤心。” 忽闻死讯,对他的印象反而愈发清晰。白凝辉不由自主捏紧信笺。性命之托,以此为诺,可让她如何开口要求。白凝辉心中忽乱,做好的腹稿尽付东流,一时之间难以启齿。她仰头靠后,良久才缓缓启唇,“薛婉儿在将军府如何?” 不料严燕听了十分讶异,“二姐姐怎么也知婉儿姐姐到了?”问完就觉自己呆傻,想必梁沐已在信中提及,她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婉儿姐姐还问起二姐姐呢。” “是吗?她问我什么?”白凝辉侧耳倾听。 严燕不知她心底的计较,一五一十应道:“她知道二姐姐在京中十分惊讶,今日本想陪我一起来,只是觉得不妥才作罢。她还说,二姐姐的琵琶比她弹奏的还要好,若有机会一定要向你讨教。不过我觉得她的琵琶已是极好了。” 白凝辉细心听到要害,随口问道:“你听过她的琵琶?” 严燕未明其意,毫不设防地如实回答:“是啊,昨夜她与我大哥合奏过一曲庆贺生辰,还说她们以前在绍县就是如此。” 白凝辉微微冷了眉目,心中百转千回,她就知道!梁沐已经习以成性。 见她脸色略变,严燕不明所以,“二姐姐,你怎么了?” 白凝辉淡淡一笑,摇头示意无妨,沉吟片刻后拉着她道:“你回去后帮我带句话给你大哥,问他我以往说的那些话他还记不记得。如果记得,他预备怎么办。” 严燕追问何事,白凝辉只道梁沐心知肚明。她满腹狐疑回到将军府,遥遥隔着水面就听到一阵悦耳之声。循着清脆的琵琶乐音,峙渊阁内雕窗尽开,竹帘高卷。薛婉儿一袭白衣,浑身上下不饰簪环,发髻只束一根飘带,越发显得眉目楚楚,见之堪怜。 坐在窗前素手调弦,曲调未成先有情,声声都是昨日的《山水吟》。严燕已知这是梁沐旧日所做,听她信手弹来忽觉察出一些怪异,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拧着眉思量,顷刻间恍然大悟。 难怪薛婉儿初来乍到就悉心关切白凝辉,难怪白凝辉听闻她的消息面露不豫,难道是二女争夫? 回过神琢磨,越觉越有可能。但观梁沐之意,两边都好生对待,似乎都有情意。想到这儿,严燕心中起伏不定,思绪联翩。她急忙缩头缩尾避了回去,免得与薛婉儿会面被看出端倪。又坐在水边想了一阵儿,忽然叫人备马直奔兵部。 到时梁沐还在议事,众说纷纭听不清楚。严燕百无聊赖在外间等了小半个时辰,不断思量梁沐的想法。是二者选一,还是二美兼收?到时候又该偏向谁呢?论容貌,二人不分上下,各有千秋。论性情,似乎薛婉儿更讨人喜欢些。论门第,自然白凝辉为优…… “你怎么来了?”她兀自沉吟,不妨那边已经散了,梁沐踱步出来见她就问。 严燕猛的站起来,没头没脑问道:“大哥,你更喜欢谁?” 梁沐一头雾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左右无旁人,严燕毫无顾忌地将她的疑问脱口而出,“就是白家二姐姐和婉儿姐姐,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选谁?” 梁沐哭笑不得,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将她带进去先道:“我让你去探病,你可去了?阿凝如何?” 严燕得不到答案悻悻然,“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瞧二姐姐精神尚好,是谁在你面前添油加醋危言耸听?对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便把原话学着说了,“大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梁沐闻言愣住,略一思索就知白凝辉的意思,却有些左右为难。白凝辉的要求应是不许他和薛婉儿往来。但他有承诺在先,如今薛婉儿孤身一人,如何放她离去。 只怕又要气坏了她,少不得后面再去赔罪,盼她体谅一二。 “大哥,二姐姐好像不喜欢婉儿姐姐。”见他沉吟未决,严燕小声提醒。 这还消说。梁沐心知肚明,只不明白他满腔心思皆在白凝辉身上,为何视若不见。 “那如果必须要选一个,你选谁?”严燕旧话重提,她实在万分好奇。 梁沐顺口道:“为何必须选一个?” 严燕睁大眼睛,她虽觉得两人都好,闻言不可置信地问:“那她们都会成为我嫂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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