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褚家二房与他商量,便是因为卫平侯夫人的缘故,彼时他觉得二房有攀附之心,借褚嘉平婚事搭上侯府这棵大树,趋炎附势,曾颇为不屑。但见过苏弗,看她娴静温和,不急不躁,与那褚嘉平甚是相似,便又觉得此人可配。 “这本字帖赠你,回去后要勤加练习,莫要被琐事中断。” 下学,褚老先生将《张猛龙碑》字帖交到苏弗手中,苏弗惊讶不已。 《张猛龙碑》号称魏碑第一,受众人追捧临摹,眼前这本应是褚老先生之作,运笔稳健却不失方圆变化,字体端丽细腻,结构精美规整。 “阿弗深谢先生美意,定仔细珍藏,勤勉自持。” 褚东阳欣慰:“算是老夫提前送你们二人的贺礼了。” 闻言,苏弗面上一红。 她收拾了书袋,准备和燕思雨回芙蓉馆,她答应亲手教燕思雨做玫瑰枣糕,早起时已经让曹嬷嬷帮忙准备食材,这会儿回去刚好赶上。 两人趴在桌上说笑,安平走过来。 “四娘,我有话与苏弗讲。” 燕思雨皱眉,反问:“你想讲什么?” “自是你不该听的。”她一贯清高,看谁都不放在眼里,燕思雨又不似燕饮晴那般察言观色,识时务懂分寸,她便更加不喜。 燕思雨还要争辩,苏弗拉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说道:“四姐姐,你先去芙蓉馆,我稍后就到。” 燕思雨鼓了鼓腮帮子,气冲冲走了。 书堂便只剩下安平和苏弗。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便有话直说了。” “郡主说吧。” 安平盯着她温润的眼睛,看那乌黑睫毛透着乖巧顺从,便简言开口:“我看上褚九郎了,希望你能主动同他退婚。” 饶是苏弗做足了准备,还是被她的话惊了一跳。 眼前人一副理所应当,趾高气扬的笃定模样,丝毫没有因这话而感到唐突羞赧,仿佛她看中了谁,谁便该是她的。 安平看着苏弗的表情,有惊讶,有怀疑,也有几分迷惑,但唯独没有她预想的害怕。一个小官之女,遇到这种情形不该战战兢兢吗,毕竟未婚夫即将被抢,她是没能耐去争夺的。 “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尽可能给你,但要在情理当中。” “褚九郎不是可以交易的货物,他不该有价码。” 安平笑:“若我能让你爹升官呢?” 苏弗一愣,随即面色发僵:“郡主还有旁的事吗,若没有,阿弗告辞。” 说罢,抱着书袋转身往外走。 安平跺脚,恨恨道:“你最好仔细想清楚,趁我愿意同你商量,早点拿主意。” 苏弗头也不回。 安平气急败坏:“褚九郎迟早都是我的!” 回去路上,苏弗走的飞快,一不留神撞进燕珏怀里。 额头撞得通红,她嘶了声,脑袋的纷杂烦躁霎时冷静下来。 “五哥,对不住,我没看到你。” 她深吸了口气,手心的冷汗湿了书袋,怕弄脏字帖,便小心翼翼挪动手指,捏着边缘。 自然不是偶遇,燕珏特意等在此处,见她一脸慌乱的走来,既痛快,又怕安平说了什么狠话,令她害怕。 他低头,瞥见书袋里的字帖,蹙眉问道:“遇到什么事了,走这样急?” “没有,我怕四娘等久了。” 燕珏看她嘴硬,也不拆穿,索性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 苏弗心烦,又不好直说,便越走越快,试图甩开他。 谁知她走快,燕珏走的更快,长腿一迈,轻而易举跟上。 “你不是要跟四娘做玫瑰枣糕吗,正好我没吃饭,去尝尝。” “需得做很久,五哥不如回去,到时做好让四娘带给你。” “不用,我有的是耐心。” 意味深长的话,苏弗便不好再说什么。 曹嬷嬷将面粉,泡好的枣拿来,方才燕思雨已经去了枣核,就等着苏弗回来一起动手。 “哥,你怎么来了?”燕思雨带着攀膊,露出两截小臂,她按照曹嬷嬷的指点加水和面。 旁边的案上摆着玫瑰花瓣,柔软的红枣,糖粉还有各种馅料。 齐州的玫瑰花瓣,前些日子有人赠给侯夫人,她给各院都分了些。 “就你能来。”燕珏没好气。 见苏弗心不在焉,明明要取攀膊,走到衣桁处,又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燕珏难免于心不忍,但他知道,总得有这一步,才好叫她知难而退。 “傻了?”燕珏从衣桁扯了攀膊,走到她身后,熟稔地挽在她肩上,随后去挽她衣袖,许是苏弗发呆的缘故,自始至终她都很安静,没有挣扎,没有推拒。 燕珏心情大好,低头时看见她白皙柔嫩的脖颈,雪堆玉砌一般,白底绣银丝玉兰纹领子,隔着衣裳,胸口随她的呼吸一起一伏,淡香袭来,燕珏的手指倏地使力。 苏弗猛然醒转,抬头看见那张脸,惊出一身冷汗。 “五哥,我自己来。” 她慌忙避开他的触碰,握住攀膊的绸带退到旁边,反手在身后系了结扣。 燕珏的指尖,仿佛还有她皮肤的滑腻。 可人已经远离,怀中的香甜不见,他有种欲壑难填的奢望。 走过去,不动声色站在两人对面。 燕思雨贴着苏弗,从她手中取过成胚的枣糕,放在食盒里。 苏弗一眼都没看他。 夜深人静,院内的灯熄了,窗外偶尔传来虫鸣声。 苏弗散着发坐在妆奁前,匣中放着嵌螺钿檀木梳子,还有绣好尚未来得及送出的荷包。 今日安平的话令她无法入眠,强权之下,定有损折,更何况除此之外还有利诱,她能抗拒,褚嘉平可以吗?就算褚嘉平可以,褚家人呢? 比起微不足道的自己,褚家合该更满意睿王府的家世。 侯夫人为自己撑腰,可自己于她而言毕竟只是外人,远远比不上郡主安平,若对方执意要嫁褚嘉平,她又该如何是好。 苏弗将荷包与梳子放在一起,本打算这两日要送给褚嘉平的,但她决定再等等。 作者有话说: 燕狗是坏的,不用怀疑,里外都坏
第15章 ◎前有狼后有虎◎ 褚老先生病了,家学暂停数日。 昨夜下过雨,地上落了不少花瓣,苏弗和燕思雨正弯腰捡拾鲜嫩未枯萎的,可夹在书本中压平风干,做彩签。 贺嬷嬷从正院过来,看见两个小姑娘一粉一黄,煞是可爱,不由笑道:“我们四娘跟五姑娘真是投缘,亲姐妹一般。” 曹嬷嬷忙道:“四姑娘性子活泼,谁见了都喜欢。” 如此,向来待燕思雨如亲生闺女的贺嬷嬷自然欢喜不已,两个嬷嬷站在树下,说起褚家事来。 多是贺嬷嬷在说,曹嬷嬷仔细听着,虽说褚家是清流,但仍有四房门户,且各房子女繁茂,妯娌间的琐碎,小辈们的关系,曹嬷嬷一一记下,想着回头说给姑娘挺。 末了,贺嬷嬷笑道:“赶明儿让五姑娘打扮打扮再去学堂,她长得俊,也不能总这般素雅。” “怎么,是有特别的事?” 贺嬷嬷摇头,压低了嗓音说:“褚老先生病的厉害,需得好些日子过不来,便叫他的得意门生前来替课。” 随即看向捡拾花瓣的苏弗,笑眯眯使了个眼色:“便是五姑娘的未来夫婿,褚九郎。” 曹嬷嬷恍然大悟,唇角乐的弯起来。 用膳时,曹嬷嬷将话转告给苏弗,原以为她会高兴,却没想她脸色微微一沉,只点了点头,仿佛对褚九郎的到来没甚特意心思。 她虽淡然,曹嬷嬷却是使了浑身解数,找出一件翠绿缠枝白底软锦襦裙,领口用银线绣着玉兰,下面的裙摆层层叠叠,如繁复秀丽的花瓣,发饰用的是金托嵌白玉珠子翘尾步摇,顶端嵌着红宝石。 苏弗觉得过于奢华,但看见书堂内其余几人的打扮时,又稍微安下心来。 安平今日特意敷了细粉,额间贴花钿,眉画的细长如黛,涂了口脂的唇饱满似樱桃一般,高髻鬓边各簪一枚步摇。 身上则是玫瑰红绣金丝牡丹薄罗襦裙,露出颈部白皙的肌肤,臂间挽着松垮的帔子,腰间佩戴香囊和流苏禁步,裙摆绽开正是牡丹盛放的形状。 她端坐在书案前,涟涟水眸专注地凝视上方执卷人。 燕饮晴偷偷瞥了眼苏弗,见她神色怏怏,也不知怎么了,有种压抑的报复感,虽然恐慌,但看到苏弗难受,她竟也觉得解气。 或许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叫别人得到,尤其是身世不如自己的苏弗。 换言之,若与褚嘉平订婚的是安平郡主,燕饮晴不会有一丝嫉妒。 因为她跟安平相差太远。 褚嘉平右手执卷,接褚老先生的进度缓缓讲述,他的声音温和儒雅,所授知识很是稳固扎实。 苏弗低头在书卷上做批注,偶尔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便抬手捧着腮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赶忙避开。 褚九郎瞧见她的举动,唇禁不住弯了弯,眼中暖色晕染。 下课后,他本想与苏弗说几句话,却被安平缠住问诗词,便也只好耐心讲述,翻来覆去讲了多遍,刚要起身,安平忽然握住他腰间的荷包。 “郎君,你荷包旧了,我送你个新的吧。” 褚嘉平下意识看向苏弗。 堂中静谧无声,而安平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反而将荷包丝线轻轻转动,仰起头,露出自然的笑意。 苏弗抿着唇线,目不转睛望着褚嘉平,她不在乎安平做了什么,她只想看看这个与自己订婚的男人,面对明目张胆的示好,会如何决断。 如若他优柔寡断,那她便没甚可留恋的。 褚嘉平蹙眉,沉声道:“郡主,请自重。” 安平笑,红唇启开:“抱歉,我一时忘了避讳,郎君切莫恼我。” 褚嘉平抽出荷包,退后几步,这才开口:“方才荷包中的珠子,约莫掉到了郡主手中,劳烦郡主找一找,那是我要送给未婚妻的礼物。” 一番话说得从容坦荡,安平脸色霎时变冷。 方才她趁机摸出一枚硕大的珍珠,成色极好,像是东珠,却没想叫他发现,且当着众人面说开,她便是想借珠子与褚嘉平扯上关系,也没法子。 谁叫他不给半分机会,撇的清清楚楚。 安平将那珠子递还过去,褚嘉平越是避嫌,越是君子,她便越想得到,这样好的人,就应该是她的。 下学后,苏弗故意慢吞吞的收拾书袋,见安平仍借口问释义,心里有些发紧。 燕思雨戳她手臂,小声道:“你可要看紧了褚九郎,安平不坏好心。” 苏弗怔愣,少顷褚九郎终于解脱,朝她们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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