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李氏暗暗叹了口气,五郎若真的尚了公主或是依陛下旨意娶旁的女子,那他以后的日子便更难了。 五郎婚事拖到现在,高不成低不就,她也着急。 但就算急,也不能随意塞人进来。 大郎的媳妇本就是兰陵萧氏,虽说式微,但百年根基犹在,当初娶她进门,京中便有不少人在茶余饭后嘀咕,道卫平侯功高盖主,心怀叵测。 李氏焉能再犯险为五郎寻高门?但若低就,又没合适人家,如此一拖再拖,五郎浪荡的名声倒成了遮掩。 陛下不舍得公主受苦,又找不到愿意牺牲女儿,做其马前卒的老臣。 今日五郎骤然开口,提到卫平侯和他大哥,必定是要掂量什么,会是什么? 李氏有点七上不下,忽然捏紧了杯盏,倏地投去利光。 该不会是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娘,儿子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娶亲了。” 李氏后脊贴到圈椅,果然如自己所想,她缓了缓心情,问:“你看中了哪家姑娘?” 燕珏笑:“娘也说过,我的妻子门第不用太高,人品端正便好。”他掀开眼皮悄悄看李氏脸色,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也正经起来,“如今咱家里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不成!” 李氏想都没想,径直拒绝。 燕珏皱眉:“为何不成,难道娘嫌弃她出身?” “你别胡搅蛮缠,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燕珏被泼了冷水,很是不痛快:“横竖她要嫁人,横竖是你来给她挑人,怎么就不能是我?我哪儿不好,哪儿比不上褚九?” 手攥紧,茶盏狠狠搁在案面,震出滚烫的茶水,他也没擦,只不服气地瞪着李氏。 “不是你不好,是你们两个不合适,过不到一块儿去。”李氏见他年轻气盛,知道不好与他用强,便柔了语气解释,“她和褚九郎都是稳重的性子,若能结成夫妻,必定一生平顺安乐,虽不会大富大贵,但也不会大起大落。这样的夫郎,才是阿弗母亲所愿。” 话里话外都在提点他,卫平侯府处于权力的旋涡,不便将阿弗卷进来。 燕珏冷笑:“她自己呢,娘可问过她自己心意。” “自是问过,若她不喜欢,我又岂会从中撮合。” 门外珠帘响,贺嬷嬷候了小会儿,见屋内静谧,这才前来禀报。 “夫人,五姑娘来了。” 李氏瞥了眼燕珏,见他满脸不服,便朝屏风后指了下:“你去那儿等着。” 苏弗进门后,将雪色斗篷交给春喜,春秀正在拨弄炭火,贺嬷嬷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一同退出屋门,去到院里守着。 “夫人,前两日见您走路不大顺畅,我便缝了一对护膝,面料柔软,也不厚重,就算白日里行走也可佩戴。”她双手捧着送上前。 李氏欢喜,赶忙接过翻来覆去的看。 针脚细密精致,图案是一对雪白的小兔子,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四娘竟没阿弗半点贴心。” “四姐姐只是不擅女红,在旁的事上她都记着夫人您。”苏弗坐在榻沿,看见斜对过冒热气的茶水,便猜方才有人来过。 隔着落地大屏,燕珏能看清她纤细的轮廓,像出岫之云,漫漫温软,连声音都这般酥柔。 他握着拳头,脑子里想起那日雨中,亲她眼角的味道。 如今越是用力去想,越忘了当时的美好,只记得眼泪咸咸的,但仿佛又很甜。 他懊恼没有亲到她的唇,只差一点而已。 “如今春闱已过,褚家长辈给我递了邀帖,说是五日后请我登门赏字画,我是陇西过来的,让我舞刀弄枪还行,若看字画怕是得露怯。 到那日,你陪我同去。” 苏弗明白夫人的意思,便羞涩地点了点头。 李氏往屏风方向看了眼,握过苏弗的手拍了拍:“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迈出这一步,便算开始过明路。 阿弗,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句,你得如实答我。” “夫人您说。” “褚九郎人品不错,但不大风趣,不会说小姑娘喜欢的话,你需得想明白,自己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应下。 若你不喜欢,也不打紧,我再给你慢慢挑,好郎君多的是,咱们不用着急。” 苏弗怕李氏不信,忙不迭的回道:“夫人,我是真的喜欢安稳老成的,不违心。” 李氏看见屏风后的影子如僵硬的松竹,便知他都听到了。 “你接触的郎君少,或许...” 苏弗摇头,态度极其坚决:“不,夫人,您成全我吧。” 她这般表态,李氏便不好再试探。 出了正院,苏弗只觉浑身大汗,风一吹,凉飕飕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不知怎的,她心跳的厉害,一想到燕珏将她抵在廊柱,俯身亲吻,她便觉得紧张不安。 如四娘所说,他举手投足轻浮肆意,为所欲为。 她已经尽量避开,但他好似猫抓老鼠,总在她活动的地方出没偶遇,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没嫁出去,便被他毁了名声。 五日后的席面,她一定要让褚家长辈喜欢自己,只消过了明路,再求侯夫人将事情急办,走完三书六礼,她和褚九郎彻底落定,燕珏便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燕珏可以意气用事,苏弗却不能,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她还什么都没做成,她得走好每一步路。 阴霾了数日的天放晴,屋檐上油亮亮的。 几只鸟雀扑棱着翅膀飞来,落在窗棂处,叽叽喳喳啄食。 苏弗将粟米摆在上面,那鸟试探着靠近,起初站在外头,后来便放松了戒备,几乎啄到她的手,苏弗摊开掌心,那鸟迟疑了少顷,便欢快地蹦到上面,低头啄她。 尚未转暖,外面粮食稀少,这鸟才会铤而走险。 鸟如此,人亦如此。 香薇梳好头,正要拿那支素色玉簪。 苏弗指了指匣中的红宝石石榴步摇,“今日换一支。” 曹嬷嬷喜笑颜开,连声说道:“姑娘说的对,就该打扮的鲜亮些。” 细泠泠的流苏撒在她耳畔,菱花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乌鬓轻挽,饶是看了十几年,曹嬷嬷仍觉得自家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苏弗裹上雪色斗篷,带着香薇一道儿去了正院。 李氏尚未打点完,贺嬷嬷便想去给她倒茶,苏弗怕麻烦贺嬷嬷,忙说去马车那边等她。 “套好了,车夫方才还来报呢。”贺嬷嬷慈眉善目,又与她说道,“五姑娘先去车上等着吧,里头放了炭盆,热茶,可以暖和身子。” 苏弗道谢,便与香薇去了后院。 果真,两辆黑漆马车前后站着,苏弗找到后头那辆,便爬了上去。 车内宽敞,车壁似乎涂了花椒,有种沁人心脾的香气。榻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桌案搁着茶水果子。 铜炭盆的火苗时隐时现,不多会儿,身上便热络起来。 她把手炉放下,伸手去解斗篷带子。 忽听“窸窸窣窣”的响动,抬头,便觉面前一黑,被人捂住了嘴。
第10章 ◎夜长梦多◎ 苏弗吓坏了,看清来人后更是心惊胆战。 燕珏弯着腰,如拉满弦的弓,浑身上下透着强势的压迫。他一手摁着车壁,一手横在苏弗唇瓣,炽热的呼吸喷在苏弗颈边,令她寒毛耸立,心跳加快。 香薇听到响动,垫脚朝封好的车帘看去:“姑娘,怎么了?” 苏弗急坏了,嘴里“呜呜”含糊不清。 他的脸越来越近,近到能看清浓黑的睫毛,那双桃花眼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忽然,他凑到苏弗耳边。 “你要是想叫她知道,便只管大声求救。” 说罢,松开手,闪身坐在另一侧的软塌上。 苏弗抓紧毛毯,后脊贴着车壁一动不动,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砰砰砰的又乱又急。 她当然不敢叫,如此情形被谁见了,都是有口难辩。 燕珏正是拿捏了这点,才敢偷爬上车。 尽管害怕,她不得不装作平静的模样,朝外回复:“没事。” 燕珏弯眸,坐到她对面后倚着车壁抱起双臂。 两人面对面,他身量高,便是坐着也比苏弗高出半头,目光凛凛宛若铺开一张蛛网,将苏弗笼在无所遁形当中。 他的注视太过明目张胆,苏弗下意识便想往旁边挪动。 谁知刚起念头,便被他抬脚挡住,漆色靴子抵在手边,苏弗慌忙缩回指尖,抬眼看向他。 “五哥,你想怎样?” 燕珏盯着她的唇,方才有一刹那他险些亲上去,在听到她开口的时候,敛了思绪。 “我那日说的话,并非玩笑。” 苏弗脸色发白,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五哥说什么,阿弗听不懂。” “听不懂?”燕珏犹疑,随后双手搭在膝盖,上身前倾,苏弗想往后退,但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她只得双手撑在胸口,使得两人保持距离。 饶是如此,他的呼吸仍像烈火,喷薄而出,所到之处又热又湿。 苏弗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 “我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看来还是做得不够明白。” 苏弗咬着唇:“待会儿夫人便来了,五哥最好赶紧下去,否则...” 燕珏的手猛地攥住她拳头,苏弗神经绷紧,想拽出来,却被他攥的更紧,一把扯进怀里。 苏弗的脸被撞疼,仍不敢呼救,只是气出了眼泪,恨不能拿腰间匕首捅他。 “听清楚了吗?” 燕珏低头,看到她颤抖的双肩,心里生出怜香惜玉之感。 他原是要亲她嘴巴的,他不喜她明明什么都懂,却还故意装糊涂的茫然表情,既然不懂,那便做到让她听懂。 他从来都是这般霸道,不讲道理。 这京城,谁不知道他燕珏是个混账,混账可不是褚九那种君子,他想要的,没道理便宜旁人。 他的心跳强健有力,宛若鼓擂阵阵。 苏弗听不下去,忙点头:“我听清楚了,五哥,我的头发乱了,你先松手好不好?” 燕珏瞟了眼,看见她白嫩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红宝石石榴花耳铛,肌若白雪,莹腻透润,他喉咙滚了滚,拇指不觉用力摩挲了下。 虽隔着衣裳,但她后颈的皮肤甚是软滑,燕珏有短暂的怔愣,苏弗便趁此时机脱离出来,坐在角落拢紧了斗篷。 他看着手指,唇角扯了下。 “你真的听清楚了?” “真的。” 苏弗镇定地点头。 燕珏笑:“那今日该怎么做,你自然也清楚了。” 苏弗迟疑了瞬间,见燕珏又要上前,便快速答他:“我知道的,五哥。” 倒是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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