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明白了,母亲和姨母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两人产生了些龃龉,姨母对母亲似乎有些不满,而这不满与她父亲有关。 也是从姨母这,她才清楚,她的眼睛和父亲生的很像,许是因为这点,姨母才对自己情绪复杂。 只是虽然心有芥蒂,但在外人面前,姨母一直对她甚是维护,一概穿着用具都和文晚一样,甚至比她还要好些,从不在他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复杂情绪。 她来的时候已有一位十二三岁的男孩,还有一个比她小一岁的女孩。 男孩少年老成,一张儒雅清秀的面容,却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而女孩性子跳脱,听完许夫人说这是她姐姐,便一个劲的跟在她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 文如从没见过这样性子的人,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却不由被她的情绪感染,面上有了从来到这里就没出现过的笑意。 只是还没等她适应这突来的变故,就传来了让她如坠冰窟的消息。 那天她被姨母叫入屋里,第一次在只有她和姨母两个人的情况下,看到姨母眼中,有对自己的关切和不忍。 她伸手轻抚着文如的头,白皙的腕上露出色泽鲜亮的翡翠手镯,那手镯随着她的动作不经意间碰到江文如面上,直冰的她想往后退。 但到后面,姨母唇瓣轻启,柔声说出的话却更加冰冷,直冻得她五脏六腑都好像僵住一般,在盛夏傍晚余温未退的温度下,停不下来的哆嗦着。 姨母说的是, “如儿,你母亲,还有你父亲……” “都不在了……” 刹时间大脑轰鸣,眼前一阵眩晕,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她半张着嘴,半晌反应不过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她努力想了好久,才理解,或者说试着理解姨母这话的意思。 她从此,是没有父母的人了。 尽管一直没有固定的住处,没有一个真正称得上“家”的地方,可之前至少母亲在哪里,她便跟着在哪里,心里总有几分期待,总有几分依赖。 可到现在,自己是真的,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啊。 她大脑一片混乱,姨母之后说了些什么也都听不清楚,只有记住了一句话, “如儿,你以后只是江文如,是江家的姑娘,记住了么?” 她忘了当时是如何回复的,只是后来她在江府更是寡言少语,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尽管这位她唤哥哥的男孩一直对她颇为照料,给了年幼的她难得的温暖,但他几年前便搬了出去,后来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而这位妹妹年纪还小,性子活泛,她虽颇为照顾这个表妹,却终究很多事情无法倾诉,很多心事秘密无法言喻,只是什么都藏在心里。 小孩子一向敏感,对大人的情绪察觉有着莫名的直觉,更何况江文如较他人还要更敏锐些。 察觉到姨母对自己的态度,她便行事更加小心规矩,举止得体,从不惹一点麻烦,也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家。 一晃也几年过去了,江文如和许夫人从那次起,都再没提过那件事,就这样一直到了今日。 她苦笑了一下,随即猛地摇了摇头,像是要将所有的无助和怨念统统甩出脑海。 最近的事接二连三,让她应接不暇,但云雾越大,身处其中之人越要冷静,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平溪的事她有所了解,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水很深,有些她看不到的人和事正在里面运作着。 她不喜欢逢场作戏、笑里藏刀的朝堂之争,更不喜欢满目疮痍、生灵涂炭的战争之乱。 乱局之中,争的是上位者,苦的却是黎民百姓。 而身在局中之人常常并不知道自己早已深陷其中,也许她已经在不知道谁的棋局之中,成了某个人的局中棋,看不到自己的位置在何处。 但不论怎样,她既无力改变,便且行且看,多加警惕吧,危机危机,危境中自有机遇。 想到此,江文如反而坦然起来,一个人若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便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一只停在树上的燕突然扑扇起了翅膀,打断了江文如的思绪。它在上空盘桓了几圈便直直向远处飞去。 她就这样看着那只燕,变成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待她回到屋中时,里面已一片漆黑,她的声音却清晰异常。 “他到平溪了么?” “回主子,主子是大前日派承则去的,估摸着脚程快的话,就是这两天了。” 江文如嘴角轻扬,全然没了刚才同许夫人说话时的悲意。 “终于……”她喃喃道,“又要回去了啊,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行到此处再回故地再见旧人,终究是不同了。” —— 容府内, 容玢少见的对着一幅字出神, 蒋殊绕过长廊看到屋门敞着,他刚要出声便见容玢一副正在想事的模样。 容玢笔上的墨将落未落,外面有风吹进来,他的衣袖险些沾上那墨迹。 想到公子素爱洁净,蒋殊轻声走了进去,想要把窗关上。 容玢从将才的思绪中抽出,仍旧看着这幅字,像是想从中发现什么。 他顺着容玢的目光看过去,见那墨迹未干的纸上写着, “闻赤松之清尘兮,愿承风乎遗则。” 他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只隐约间听到主子似乎念着一个人名。 蒋殊怕打扰到他,犹豫半晌才出声道:“公子真的要帮景帝做事吗?可他也,也……” 容玢见他这幅着急的样子,轻笑一声再次提笔,说道:“我只说轩国平静不了,可没说景国会安定啊,至于怎么理解……就看这位陛下他自己怎么想了。” 他神情慵懒,浅淡的桃花眼半敛,潋滟之中不见丝毫温度。 “十七年了啊……那次局里的人,一个都躲不掉。” 这话说的毫无波澜,无悲无喜,却令人 心生惧意。 蒋殊看着公子的神情一时不敢言语,他想到什么,半晌后又试探的问道:“公子想要那姑娘随行,真的是因为江家?” 容玢并未直接回答,只是问:“我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对方行踪太过隐蔽,况且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江湖上早就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公子就这么确定那组织还在?” 容玢停了笔,却任笔上的残墨滴落到刚写的字上,将那后半句全洇了,只能看到一团黑墨。 “等着看吧,”他搁下笔嘴角一扬,“旧局未定,新局已开。”
第4章 局动 没工夫陪他在这表演什么父严子孝…… 轩国,大都,南平王府 “唰——唰——”院中一穿着玄色窄袖圆领袍的男子面上神色不定,一把长剑在他手中显得十分轻灵,剑势如虹,他连人带剑一个旋身,剑气划破长空,周身扬起尘土,杀气尽显。 “殿下——” 孙影刚迈进府门,便大跨步走向庭院,正看见主子满带杀气的一招,毫无防备中被剑气逼退了几步。 时渊利落的收了剑,连带着收起了残留的杀气,恢复了平日那副洒脱不羁的样子。 “什么事这么急?难得见你这副样子。”他语调轻扬,含笑问道。 孙影喘着粗气缓过心神,连忙将手中一个小木匣子递给时渊,“殿下,是景国的消息。” 听罢,时渊收了笑意,接过匣子转身走向屋内,孙影跟在身后关了房门,继续道:“我们埋在景的暗线今日有了动静,这是传来的消息。” 时渊打开匣子,将里面装的珠子倒在一旁,从夹缝中取出字条,看完后薄唇紧抿,黑眸闪过一丝冷冽和玩味,嘴中喃喃道:“有意思……” 一旁的孙影见主子看过之后喜怒难辨,问道:“殿下,这消息是好是坏?” 时渊垂目思索,手指一下一下的轻敲着桌面,“看来,我们得去一趟景了。” “去景国?”孙影满脸惊疑的看向时渊,即使知道自己这位殿下向来行事不羁,尤其是几年前的那件事之后,真要折腾起来连当今圣上都拿他没法,可听他轻飘飘地说出这话,还是被吓了一跳,“可陛下不是说让殿下禁足府中,无令不得擅出吗……” 时渊把玩着刚刚滚到砚台旁的珠子,冷笑道:“什么禁足不禁足的,不过是个名头罢了,老头子现在还有事要我去做,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他和我对此都心知肚明,不过是做戏罢了,做给那帮子老臣看。” 只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工夫陪他在这表演什么父严子孝,君圣臣贤的戏码。 他想到刚刚纸条上出现的人名,目光忽明忽暗,随即将字条放到燃着的蜡烛上,付之一炬。 晃神之际扫眼看到桌上摆着一盘酥皮月团,那月团表面映着油光,模样十分精致。 “这定是宫里送来的吧,”孙影看到后说,“只是也太不用心了,送什么来不好,殿下一向不喜甜食,倒是可惜了这么好的糕点。” 他这么说着,眼里却全是笑,看不出半点惋惜。时渊不喜欢吃甜食,往日各处送来的点心多是进了他的肚子。 时渊懒得跟他贫,对这盘月饼没有丝毫兴趣,只是问:“今日是什么日子?” “今日到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临近中秋,外面早早儿已经热闹起来。当然了,殿下现在禁足府中,外面什么样也出不去,自然什么都不——” 孙影这话脱口而出,正说得起劲,突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他抬眼看去,然后剩下的话便在时渊如寒刃一般扫过来的目光中,生生咽了下去。 下一秒,一个东西径直向他砸了过来,他被砸到肩头之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这差点落地的月团,十分欠打的笑道:“主子还是心软,不忍心砸我伤处。”然后毫不犹豫地把那已经被他捏碎的糕点塞进嘴里。 时渊瞥了他一眼,嫌弃道:“我看你是伤在脑子。” 换做平时他或许还会接着打趣一番,但他现在怀着心事,也就没了别的心思。 他上前推开窗,有些感叹的说道:“又快中秋了,走之前去看看师父,师父的墓也该修一修了。” 孙影听后不由停下吞咽的动作,提醒道:“我们按照殿下吩咐,一直派人定期去打扫着,现在的情况,殿下实在不该亲自去,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要动怒。” 时渊双臂撑着窗台,平静道:“怒就怒吧,这件事早成了横在我们心里的一根刺,他可以发怒,我却不能不去。他气他的,我做我的,不是一向如此么?” 孙影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听了这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桌上的东西你带走孝敬家里人吧,”时渊转身欲要离开,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又道:“本想留些给师父带去,可这轩国皇宫里的东西,他未必喜欢,还是改日我亲做了带去的好。” “啪!” 惊堂木一响,轩国大都另一条街的一间茶馆里人满为患,说书人正讲到兴头上,起哄捧场的喧哗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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