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去教坊司了吗?怎么又换了一架马车? 沈婉鸢瞬间被吓得汗毛直立,她抚摸着自己的温热脸颊,感受着温热的阳光穿过车帘照在她的手臂上,她感觉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竟然那般的轻薄,小而紧的衣服使得她的腰肢分外纤细,胸前也显得是一副珠圆玉润的样子。 怎么都看起来不是正经闺秀的样子。 忽然一道娇柔的女声鄙夷道:“咱们都是一同被陛下赐给王爷,宫女都像你这般小家子气吗?你竟然能与我平起平坐,金陵谁不想与我一醉春宵。” 王爷? 沈婉鸢眼眸微转,试探道:“居在京中王爷不少,也没人与我说过是哪位?这位姐姐可知晓我们要去哪个王府?” 女子怒而斥之,“姐姐?你看着比我还大,怎么胡乱叫人姐姐?!我叫海棠!” 车厢突然被敲打,外面尖锐的阉人高声斥道:“不要说话!” 沈婉鸢心中疑惑,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了宫女? 她还是沈婉鸢吗?还是像灵异话本中的魂魄附到了别人的身上? 海棠口中的王爷究竟是谁? 她们即将成为哪位王爷的侍妾? 马车倏然停下,太监尖细声音高声喊道:“快快快下车了,莫要让王爷等急了!” 沈婉鸢吓得后背冒着冷汗,紧张仿若蛛丝缠绕着她,她僵硬地跟在花枝招展的海棠身后。 掀开车帘的刹那,黑色金丝牌匾上赫然写着“肃王府”三个大字映入了沈婉鸢的眼中。 沈婉鸢瞳孔猛然一颤,又快速收回视线。 随后,她们跪在肃王府的花厅之中,仿若待宰的羔羊。 海棠却毫无顾忌,揪着她的袖子高声说道:“我看肃王府也就是这样,还没有我们万花楼看着金碧辉煌。” “哦?这位姑娘可是对孤的王府有不满?”一道男声倏然从门口传来。 胆敢拿王府与青楼对比,这便是砍上百次头却不为过。 太监对陆珩的性子一清二楚,他额头豆大的汗珠直落,抖似筛糠跪地求饶道:“王爷恕罪,这个女子性格天真,非恶意之言。” 陆珩阔步向前端坐于主位,修长手指端着碧玉茶盏,轻盈的茶香萦绕在花厅,一副贵公子品茶的好样貌,但小太监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就 在他快要昏厥时,陆珩开口说道。 “起来吧。说一说陛下又有何旨意?” 感觉到劫后余生的太监,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打哈哈道:“陛下见您忙于操劳国事,平日也不去酒楼诗会,赐予您两名姬妾,希望您多休息休息。” 陆珩没有说话,花厅之中的空气仿佛凝固,莫名有一股紧张气氛环绕在左右。 沈婉鸢不自觉地压低了身子。 陆珩缓缓站起身,简单拱手行礼道:“臣谢陛下圣恩。” 太监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简单,没有被肃王为难,他眉目之间轻松了许多,笑着说道:“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此时,花厅之中又陷入了安静。 沈婉鸢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心底的惶恐便不能控制。 海棠却笑眯眯说道:“王爷,奴家是海棠,您可去过金陵,那里景美人更美。” 沈婉鸢不愿当出头鸟,便愈发压低了她的身子,余光看到了绣金丝的长靴走向海棠。 正当她轻舒一口气时,冰冷如玉的手指倏然轻触到她的下巴,她下意识颤抖了一下,那人却以不容反抗的力气抬起了她的下巴。 她垂眸不敢望向贵人的脸颊,只听他淡淡说道:“孤喜欢安静的。” 沈婉鸢还未回过神 ,陆珩已然离开了花厅。而她们也被侍女们分别带到了一处住宿。 这是一处小院,侍女刚带着她行至门口,便离开了此处。 沈婉鸢心中带着几分疑惑,缓缓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淡蓝色的帷帐遮掩着房内的景象,如春般温暖的屋内里有着清雅的香薰,她心中如擂鼓般震动,整个胸腔都在颤抖。 她四肢冰凉,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站在帷帐前久久都未掀开。 “沈姑娘不相信孤能帮你吗?” 帷帐的另一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沈婉鸢紧张的情绪在此刻灰飞烟灭,眼眶刹那间变得湿润,她重重跪地叩首道:“婉鸢叩谢王爷救命之恩。” 她曾想过短暂的一生会在教坊司中凋零,不会再过上正常的生活,读了那般多的书,话到嘴边只有笨拙的一句感恩之情。 “无妨,举手之劳,你祖父曾经教导过孤,现在也算是报了他的恩情。” 但陆珩接下来说得话,却使得沈婉鸢楞在了原地。 “沈姑娘,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珩说完后,看着帷帐外的沈婉鸢,忽的陷入了回忆。 陆珩犹记得夏秋之交,好友相约京郊翠微山登高饮酒。 刚行至山下,便看到一个穿着桃红花卉团富贵纹的姑娘,抓着一只绯红的蝴蝶纸鸢奔跑在翠绿的草地之间。 奔跑时仿若兔耳的双环髻微微晃动,朱红色发带随风飘动。 她迎着阳光攥着蝴蝶纸鸢,撞进他怀中的刹那,心底的晦暗仿若被驱散了几分。 看着她面容的刹那,他想起了原来是那个深夜提灯,夜探海棠的沈家姑娘。 在官场之上,陆珩也见过妩媚的贵女、勾人的扬州瘦马,却从未有过半分心思,看着同行人满脸色相,他端着酒盏只想发笑。 但当沈婉鸢仿若小太阳伴着阳光撞进他的怀中,照亮他心底时,他只想占为己有。 他阴暗地期待着她认出他惊讶的模样,却没有想到,突然出现了一个男子把她护在了身后。 以至于那个男子说什么,陆珩全然没有听到,却听到他说,“...这是我未婚妻...” 陆珩后悔了,后悔在离开沈家的时候,没有想办法把沈婉鸢带走。 那时,他只能淡淡说道一声:“无妨,没有撞到。” 他看着沈婉鸢离去的背影,听到她脆生生地说道:“这位贵人当真是好人。” 好人?呵。 陆珩回过神,看着站在帷帐外的沈婉鸢,“沈姑娘,你和孤现在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您...此乃何意?” “陛下从来都没有信任过孤,他想方设法把眼线插进孤的王府。” “而你替代的那个人,便是陛下的眼线。” 沈婉鸢诧异道:“我吗?” “是的,沈家婉鸢已经死在了教坊司的青楼中,在孤内宅中的姑娘,只不过是皇帝赠的姬妾,婉婉。” 陆珩掀开帷帐,站在沈婉鸢面前说道。 沈婉鸢看着陆珩眼眸满是疲惫,她正欲说些什么,便看到他的侍卫急忙说道:“王爷今日初一,您该进宫了。” 沈婉鸢心中仍是慌乱。 陆珩走到了她的面前,轻笑着抚着她的发髻:“婉婉一向聪颖,到时候自然会知道要干什么。” “你好好休息,孤改日再来。” 沈婉鸢愣神地看着陆珩逐渐消失在垂花门的尽头,手指下意识地抚摸过陆珩方才触碰过的发髻。 “男女授受不亲。” 沈婉鸢如细烟般轻柔的声音轻轻在屋内响起,眼中满是正气,粉颊却是一片羞红。 她想,陆珩举止温和有力,身形颀长又有芝兰玉树之风,大抵世人对陆珩暴戾的传言都是假的。 --- 深夜,议政殿内。 小皇帝双眸深邃,嘴角却微微翘起:“皇叔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户部赈灾粮一事全靠你掌控大局,各司衙门才能配合,一举把这群人全都撤职查办。” 陆珩心脏突然砰砰跳动,眉间紧蹙,嘴唇微白,侧目看着殿内漏壶已然过了子时。 过了子时,现在便是初二,若是他再不服下解药,便会中毒而亡。 陆珩一口猩红的鲜血便涌上了嘴中,血液顺着唇角缓缓流下,眼神却似猛兽一般紧紧盯着皇帝。 小皇帝似乎才看到,眼眸带着笑意,夸张惊呼道:“哎呀,朕与皇叔相谈甚欢,忘了今个是初一,哦不,已经过了子时,已经是昨天了。” 他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冲着大太监张福子说道:“狗东西,还不快去给皇叔拿解药。” 陆珩看着小皇帝书案上摆放如山的奏折,垂眸寒冽笑道:“臣只是被先帝留下来帮您干事的人。” - 沈婉鸢被安排在肃王府小院内,自那天之后,她也没有见到陆珩。 大抵过了两三天,陆珩携着风雪寒霜走进了她的卧房。
第4章 宫中腊梅开得正好,便折了几枝…… 冬日的风雪总是下的很大,窗柩被吹得嗡嗡作响,但小院内正房内的地龙却是烧的分外暖和。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动静,沈婉鸢放下手中的书册,转头望去。 只见陆珩携着风雪从门外回来,身着一袭暗红祥云团四爪金蟒长袍,银狐裘的帽子上满是积雪,身边的侍卫却捧着一大捧素心蜡梅的梅枝。 似是察觉道她的视线,陆珩笑着说道:“宫中腊梅开得正好,便折了几枝赠给婉婉。” 沈婉鸢脸上略带羞赧,行礼本欲拒绝,但陆珩似是察觉道了她的意图,已然把一大捧含苞待放的腊梅花枝放在了她的怀中。 素净典雅的香味瞬间充斥到她的鼻尖,熟悉的花苞和香味勾起了她童年的记忆。 她想起了幼时被祖父抱在怀里赏雪画梅的样子。 沈婉鸢的祖父便是上一任礼部尚书,沈老头是个十足的文人,总是喜欢风花雪月的东西,每每感触良多,便会讲了两三个时辰。 以至于先帝总是喜欢与他把酒言欢,既能听到他讲古人风采,又不至于听太久。 谁承想他的儿子是一丝一毫都没有继承到沈老头骨子里文人气质,反而隔辈的孙女却是透着书香气质。 陆珩看着沈婉鸢站在书案前摆弄腊梅的模样,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放不下。 “既然王爷赠我一枝梅,我便送您一副画可好?” 沈婉鸢把白玉瓶放在书案上,怎么看都觉得甚好,她抬头看着远处坐在窗边品茗的陆珩说道。 陆珩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孤记得曾经先帝从梅园挖了两株送了沈尚书。” 沈婉鸢一双眼睛圆溜溜地转着,眼眸透着尴尬道:“您也知晓,祖父去世之后,沈家就败落了,家中分外拮据,只得卖些东西。” 说完,她似是察觉道不对,赶忙捂着嘴。 卖御赐之物可是要砍头的罪。 她又慌张解释道:“不是不是,我爹爹卖的时候并不知晓是先帝赠与的梅花。” 陆珩轻笑出声道:“卖了多少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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