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珑忽然问道:“这钱也是你坑了西落尔的银钱买的宅院?”她一眼看到湖心亭,那里似是比园中的任一处阁楼都要高,她抬步朝亭子走去。 温千楼瞧了一眼结冰的湖面,此时天色已暗,冰下瞧着有些黑,心中发怵,最终跟着阮玲珑脚步,走上了蜿蜒曲折的楼梯。 “是我用自己所攒银钱买的,就是月例多了些。” 他不希望赠给爱人的东西,染上一丝尘埃。 阮玲珑站在亭台上,望向灯火幽暗的高城墙,这里是离皇宫最近的地方,是她离家最近的地方。 “多谢你。” “什么?”温千楼不可置信的抬起眸子。 阮玲珑盯着温千楼的眸子,抬手抚过那夜被自己咬破的嘴角,这是自己离开他之后,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他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语气冰冷,“温千楼,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里是大邺,本与你还有大兖无关,明日入宫献艺,你便回大兖吧!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她准备收回的手,被温热的掌心握紧,温千楼将她的手紧紧贴住自己的脸颊,他等这一刻许久。 “若我不呢?” 阮玲珑用尽所有的力气抽离了自己的手,“那我……便彻底忘了你。” 她头也不回的走下亭台,同温千楼擦肩而过,独留他在寒风中痛苦。 温千楼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长舒一口气,“罢了,忘了也好。” 时兰早早在厢房中等候帝姬,对她的恭敬一如从前,“帝姬,奴婢斗胆按照您的喜好,将房间布置成了福满殿内的模样。” 阮玲珑手指拂过桌面、帘幔、妆奁台……连墙角摆放的马球杆都一模一样,“有心了。” 时兰自不敢抢这功劳,“这都是督公亲自布置的。” 又是温千楼。 阮玲珑脱下外衣,“我累了,你下去吧!我想早些歇息,准备明日的献艺。” “是。” 白府内灯火通明,阮玲珑躺在榻上,却是辗转反侧,时不时摸摸枕头下的匕首还有那根金簪,为了能杀掉阮拓,救回亲人,她从诸多的办法中才寻思出这么一个,不会拖累任何人。 迷迷糊糊间,才勉强入睡。 温千楼坐在桌前,反复擦拭着手中的软剑,剑身柔软寒光闪烁,明日的行动,他也只许成不许败。 天才放亮,教坊司的人便来请落烟姑娘,众人看在使者大人的面子上,才允她一直戴着面纱示人。 三位献艺的女子乘着马车被送入宫中,同行的女子怀抱用布裹的琵琶,手掌已渗出一层汗来。 “我……我有些紧张。” 另一个女子长得珠圆玉润,瞧起来倒是比她镇定许多,“你便当作是在教坊司给达官贵人献艺,勿怕,面对的人那可是陛下,顶不能胆怯。”她看向一言不发的落烟,“落姑娘倒是沉稳。” “让姑娘见笑了,我也是挺紧张的。”她头上还有靴中,都夹带着利器,一旦发现,那便是掉头的死罪。 马车缓缓停稳,教坊使敲了敲马车车身,提醒道:“皇宫已至,前路小心,可莫要触犯龙颜,掉了脑袋。” 反正她们若是表演失败,死了便怪自己命不好,若是不错得了陛下赏识,那他也跟着扬眉吐气,少不得好处。 阮玲珑率先下了马车,抬头看向另一侧巍峨的宫门。 那些人做梦也想不到,她活着变成厉鬼回来了。 前来被请入宫中表演的人,也已从偏门鱼贯而入,阮玲珑递交了自己的身份牌子,也一同入了宫。 管理今日表演的教坊使,照着名单和身份牌子,重新将人核对了一遍,便带入了偏殿,重审一遍,“今夜登台献艺,各个都小心些,收起你们在外勾心斗角的小心思,小心掉脑袋。” “是,教坊使。” 待他离去,偏殿内众人散去,各寻地方练习技艺,阮玲珑歪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感觉到眼前忽暗,她睁开眼,一张獠牙面具跃然眼前,她虽心中“咯噔”了一下,但还是故作镇定。 “落姑娘,在下裴咏,是你的乐师。” 阮玲珑淡淡应了一声,教坊司中伴乐演奏乐器的伶人,她都不曾见过,“有何事?” “此物送给姑娘。”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短哨,似是用牛角最尖的地方做的。 裴咏见她没有动,便强行将短哨塞到了她的手中,作揖一礼,便急匆匆离去,阮玲珑寻他已来不及。 阮玲珑只看到他的背影,垂落的青丝中有一缕白发,她寻思着待晚上登台之前,还给人家,自己可不想欠什么风流债离去。 长央宫中,阮琼华跪坐在软垫上,正剪着花枝,将盛开的红牡丹插入篮中,她瞧着两旁欲与牡丹争艳的花,左瞧右瞧,就是觉着碍眼,一把金剪刀下去,那几朵花花瓣簌簌落下,成了陪衬,她这才满意。 阮琼华询问道:“偏殿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嬷嬷颔首道:“回帝姬的话,人都安排妥当了。” 阮琼华随手摘下手腕上的玉镯,捏起边沿悬在空中,嬷嬷伸出双手虔诚接住,“嬷嬷你办事本宫很是放心,玉镯赏赐给你了。” “谢文惠帝姬!” 嬷嬷跪谢,还未走出殿门,便闷声倒地,她瞪大眸子口吐鲜血,玉镯从她手中滚走,一直撞到一只绣花鞋才停下。 阮琼华蹲下身将玉镯捡起,用帕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本宫的东西,一般人岂有命能随意拿走!”她吩咐道:“传令下去,嬷嬷偷盗帝姬之物,被侍卫发现就地处决。” 她转身走向殿外,不经意间裙摆染上一点血迹,浑然未察觉。 自从阮琼华做了大邺第一帝姬,是越发的大胆放肆,白日里与人饮酒作乐,有时喝的酩酊大醉,夜里笙歌曼舞,面首被当作内侍,养在殿内。 人们常将她与乐嘉帝姬相提并论,到最后,她心中自是有气,便寻了罪名将人打入牢中杀害,肆无忌惮无人敢管。 入夜宫灯燃起,前来入宫表演的伶人,也逐渐变得兴奋,阮玲珑怕冷还是躲在殿内,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宫娥奉命将人带去花园,那里专门搭了戏台,她提着灯走在前,细说着宫规,阮玲珑心不在焉,寻了一圈并未见到白日里给自己送短哨的乐师。 阮玲珑寻思着,自己左侧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声音在右边响起,一张獠牙面具,她被吓了两次。 阮玲珑将缠绳的短哨递到了他的面前,“小乐师,此物还你,我不收别人的东西。” 第095章 第95章 “落姑娘,你我虽素未平生,但我这可是请了高人开过光的……”小乐师扶着自己的面具,又死活不肯收回自己的东西,“落姑娘莫要推脱了。” 内侍点着伶人的名字,点到裴咏时,他拿着自己的竹子走过人群,邹静花园的偏门时,他转过身朝着阮玲珑招了招手。 阮玲珑不知为何,觉着他的身影有几分熟悉,许是自己多心,定然不可能是温千楼,他身体抱恙,听时兰说,督公最近病的厉害畏冷,缩在自己的厢房烤火,死活不肯出来。 阮玲珑悬起的心,这才落下。 一行伶人被安排在花园的偏殿中,殿门敞开,正侧对着戏台,从这个地方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表演,红色灯笼高悬,瞧着喜庆,灯笼的红光照在宫人的身上,却透出一种诡异。 阮玲珑心中发怵,正走神着,内侍朗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闻声跪在了地上行着叩拜礼,阮拓满脸喜色缓缓走来,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甚是威武,身后宫娥张扇,再往后跟来的便是文慧帝姬——阮琼华。 她一袭鹅黄色的齐胸宫装,发髻上插着一朵金牡丹,眉目如画,眼睛流光微转,一顾倾城,衣领上金线缀珠,脖子色戴着纯金镶嵌玛瑙的璎珞,流苏微晃,宝气十足耀眼夺目。 阮玲珑在宫中时,都不曾这般奢靡,只不过自己似是与她半斤八两,她的父皇是将赏赐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物件。 “平生吧!”阮拓转身坐在红木椅上,左右两侧掌扇的宫娥,挡住了阮玲珑的视线。 阮玲珑眸光泛寒,阮拓谋权篡位鱼肉百姓,她一路往西北来,听到不少哭声,皆是因阮拓,只要杀了他…… 戏台下的官员一边欣赏着今日的节目,一边推杯换盏,好生快活。 一位内侍走到总管侧身,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待总管递了话,只见西落尔抱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进来,微微行了礼坐在了阮拓的远处,阮玲珑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玄猫。 隔得远,不知他们在交谈什么,大臣们的目光是看向西落尔,显得十分激动。 教坊使看着手中的节目单,随即将选出来的花魁三人唤到身旁来,反复叮嘱:“一会儿你们二人登台,可莫要演砸了,不但关系前程,还关系性命。”他看向准备独舞的阮玲珑,身后有关系,应是没什么问题。 台上戏子唱毕,迈着小碎步走下后台,阮拓倒是欣赏的点了点头,但与西落尔的争执从未停下。 等到阮玲珑登台时,在一旁掌灯的宫娥,按照吩咐将戏台上照明的蜡烛全部熄灭,戏台瞧着有些阴暗,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黑色身影移动。 角落暗处丝竹声起,琴声渐起,蜡烛重燃,只见戏台中间背对站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杨柳细腰,身上的舞衣比平日暗了不少,呈现黑红的颜色。 长袖轻甩,她缓缓转过身来,面带浅笑,离戏台近的人瞪大了眼,更有大臣持杯的手颤抖着,口中念叨:“像!太像了!” “是啊!真的太像了。” 众人闻声,目光纷纷落向台上的人。 “帝……帝姬?她她不是死了吗?” 阮琼华看到戏台上的人,呼吸一滞,心“砰砰”的快速跳着,握着椅子扶手的手缓缓收紧,面色十分难看。 当初大兖将帝姬身陨的消息带回京都,她还半信半疑,直到看到棺椁中躺着的人,虽面目有些腐烂,连尸身都有腐臭的味道,但她还是要亲自确认瞧了一眼,验尸官从她身上摸到一块玉牌,那是属于阮玲珑独一无二的玉牌,直到从大兖回来的探子,确定阮玲珑身死,才放下心来。 她气得浑身发抖,咬牙切齿道:“大兖的那位督公,不是说心狠手辣吗?为何要用这种假消息骗本宫?” 台下看舞的人如痴如醉,全当是大邺帝姬为他们表业歌舞了,很是受用。 阮拓冷着脸,似是要从那张脸上寻出破绽,除了多了一颗美人痣,但看她表演如此卖力,又觉着她就是与阮玲珑长得极为相似的人罢了,如今西落尔在此,也不好发作。 众人心思各异,一舞毕。 阮拓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落烟。”阮玲珑神色镇定朗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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