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你厉害, 看这样好的橘子, 恐怕连贡橘都比不过。”一面忙着手中的锅铲, 另个厨子也摇摇头叹道。 方才的厨娘立时戳了他一下,“这话也说的, 你见过贡橘啊!” “当然, 那年我为……”厨子举起了锅铲,脸色都涨红。 “行了, 小时候沾光跟着师父进了一次御膳房, 吹了多少遍。”厨娘不等他说完, 就蹬他一眼, 手腕顺势往旁边一伸。 霍旻辰看着她递到自己面前的一颗饴糖, 茫然的愣了愣。 转头又和别人笑言起了别的,厨娘见他呆呆的不知道接,一股脑往他手中去塞。 指尖尚且沾着水珠,霍旻辰错愕的抬手,不知所措的捏着这一颗糖。 耳边尽是人们欢闹的笑声,一旁的灶中火烧的正旺,连同人心一样跟着锅中的沸水咕嘟咕嘟。 霍旻辰倏然就想起了许久之前,白芜站在夕阳里,说想那样和他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彼时的他,心中满是抗拒与隐隐约约的厌恶,像是面对着裹着糖衣的□□。 可如今,他竟然会真的想尝一尝。就这般与一些平凡的普通人一样,为一日三餐忙碌,等待一个人归家。 手指剥去糖衣,霍旻辰品尝着口中慢慢化开的陌生甜意,往瓷盘中挑橘子的动作不由得轻快了起来。 阿芜快要回来了。 甜味像是从嘴里蔓延到了心间,霍旻辰意有所动的转头,看向后厨的木门。 啪! 门被人一把拉开,逆光里,站着衣衫狼狈的淮橘。 一眼望见了最里面的霍旻辰,淮橘就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浮草,开口时情不自禁拖了哭腔,“霍郎君,殿下出事了。” 手中的橘子不自觉跌下来,滚入泥土中,咔嚓一声,霍旻辰咬碎了糖果。 笑意尽散,他疾步走向淮橘,不及发问就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拽紧了他,淮橘拔足狂奔,杂乱的声音已经从府门前蔓延了进来。拼命的保持着头脑仅的理智,淮橘立刻转身带着他朝后门急速而走。 一边跑,一边飞快的解释。 “殿下今日进宫,先去看了皇后娘娘,出了朝凤宫就去面见陛下。可不知为何,于鹤居殿前被福顺公主阻拦,指认殿下毒害皇后。” 眉心挑起,霍旻辰忍着没有抽回手腕,眼眸立时变得冰凉锐利。 眼看着走到了进菜采买用的小门,果真见周围尚没有禁军,淮橘一把拉开门。 “如今殿下被囚,我作为殿下的贴身婢女一定也将要下狱审问,查抄长公主府的禁军就在前门。”深吸一口气,淮橘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出了门,“霍郎君,眼下只有你可以为殿下觅得一线生机。” “万望你,顾念殿下对你的一片真心,拼力救她一次。” 砰地一声,淮橘合上门,把自己的面容盖在了门后,霍旻辰最后看到的,便是她满眼的哀求。 嘴里的糖到了最后,竟化出了难言的苦味,霍旻辰面无表情的顶了顶腮。再一转眼,方才温馨热闹的后厨,已升出滚滚黑烟。 顷刻之间,温馨景象就沦为泡影。 霍旻辰用力的捏紧拳头,俊容上黑气萦绕,极为嘲讽的勾了勾唇角。苍天还真是残忍,让他连一丝一毫的松懈动摇,都不敢有。 “你们去那边,连一只麻雀都不准放出来!” 几步之遥,响起了强硬的男声与脚步声。 霍旻辰掐住指尖,飞快转身,足尖一移就混入了人群中,身影飞快的消失不见。 而在他身后,本就算不上煊赫的长公主府,被一杆子挑下了牌匾。砸在地上,沉闷的像是人被打了板子。 —— 若说这皇宫之中,最受宠的除了福顺公主,便是国师尹盍呈。为了方便景昌帝日常炼丹修道,观星台的偏殿就归于他使用,白日的休息与准备都是在此处完成,也轻易不会有人前来搅扰。 眼下刚从外面回来,尹盍呈手中端着一柄拂尘,一向飘然若仙的面容此刻却略微的皱起。 刚走到偏殿门前,尹盍呈抬手就像推门,却不料先被人从里面拉开。 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他最为忠实的信徒,亦是死士之一,在北地曾追随保护霍旻辰。 “国师。”眼中是炽热的崇敬,那人冲他颔首,侧身让开。 看清里面的人,脸色顿时一怔,尹盍呈摆起架子冷声道:“你去外面守着,此事关乎天道,绝不可让旁人知晓。” 重新严丝合缝的关上门,尹盍呈快步前来,天色已沉,桌案后站着一道模糊身形,“殿下怎么来了?” “白芜出事,你那信徒有入宫的法子,借你名义带我进来的,待不了片刻。”霍旻辰蹙眉道。 见他眼下已知晓,尹盍呈倒是松下一口气,动作慢条斯理的燃起灯,“属下回宫之后,大抵知晓的也差不多,只听闻是长公主殿下离开后,皇后病情就陡然加重,如今已沉迷不醒。” 一面听他说,霍旻辰沉思提笔,却久久落不下字。墨水沿着笔尖掉下一滴,在上好的信笺上晕出一片脏污。 “属下多番打听,似乎是福顺公主指认,说长公主殿下一直对皇后的偏心和苛待心存怨怼,如今又仗着北地一行赈灾有功,才下此毒手。”见他准备写字,尹盍呈放下拂尘便挽袖研磨。 霍旻辰的眉心却越皱越深,忽得重重搁下笔,抬眸正色望向他,“此事可有转机?大梁皇帝可有表示?” 忆起方才的情景,尹盍呈也不觉叹口气,摇摇头,“长公主面见皇后时,身边只有郑嬷嬷一个人,如今皇后病重垂危,郑嬷嬷也昏迷不醒。听说,是长公主谋害皇后时,一并被她所伤。” “属下方才去见了大梁皇帝一面,言语试探中,似乎已存了判罪之意。” 尹盍呈目露不忍,“长公主如今已被押入了天牢,恐怕除了皇后娘娘醒来还她清白,便没别的方法了。” 想起什么,尹盍呈又忙补充,“说来也怪,哪怕是前朝的社稷大事,大梁皇帝也容我分说一二,可唯独长公主的事情,他并不会多听我言。” 霍旻辰眼眸低垂,似乎是平静的在听他陈述,可桌案上的拳头却越捏越紧。 半晌之后,他突然松开了手指,重新捏起毛笔。飞快的写好了信笺,吹干墨迹递给尹盍呈。 观他并没有不准自己知晓内容的意思,尹盍呈顺势低眉瞥了一眼,却立刻惊讶出声,“殿下写的,是边境战事的解局之法?” 轻薄的信纸之上,字字珠玑,短短三行写尽了布阵之法与御敌之策。 “嗯。”霍旻辰却面色淡然,甚至在写完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捻起茶盏浅啜。 “殿下此举,不是给二皇子送战功吗?”尹盍呈困惑道。 霍旻辰无甚表情的弯了弯唇角,并未解释,“只管去送,最快的速度。” “是。”无奈应声,尹盍呈收起信纸,看到他的笔锋后又迟疑道,“殿下这字迹,恐会被人认出来。” “就是要被认出来。”冷冷一笑,霍旻辰掷下杯子,眼中寒光闪过。他当然不会给政敌白送功绩,在者说,死了这么久,他也该还魂了。 隐隐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尹盍呈深吸一口气,飞快走出屋外冲守门的信徒耳语几句,将封好的信交给他。 而后回来冲霍旻辰禀告道:“信已送出,快马加鞭,三日可到。” “皇后病重,此刻,大梁皇帝与大多人都守在朝凤宫吧。”霍旻辰站起来,眉色复杂道。 尹盍呈点头,“是。” “既然如此——”霍旻辰轻咳一声,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然,“你带我去看看她。” 不需多问,尹盍呈瞬间明了他说的是谁,心下一惊,望向他时也不禁带了一丝戏谑笑意。 大梁皇宫最阴暗的角落,冷宫的不远处,就是天牢所在。 设置天牢,多是为了皇子公主与受宠妃嫔,纵然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得保全天颜。可一般皇亲贵胄又怎会真的沦落至此,是以天牢建成数十年,历数代皇帝,此番才开了第二次。 传闻中上次关押至此的,是试图混淆皇室血脉,与侍卫私通的宠妃。 白芜缩在狭小的牢笼中。眼神呆滞的望向牢房的另一角,那里的墙角破了一个洞,一只肥硕的老鼠正捧着什么在窸窸窣窣的吃。 比起畏惧害怕,心中好似更多的是荒诞的不真实感。之前流落乡野时,她与老鼠可谓是相伴而卧多时,可从未想过,原来光鲜亮丽又崇高辉煌的皇宫里,也有这样的阴晦之物。 牢房外,好似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不断的朝着这个方向靠近。 没有光亮,白芜越发缩了缩身躯,屈膝抱着自己。 脚下突然多了影子,火光在身后亮起,跳动着照亮这破旧的牢房,老鼠嗖地一下窜入洞中消失不见。 伴着一声叹息,门锁应声而落。 白芜身躯却猛然一僵,不敢相信的回头。 光晕中,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最先发现他的是鼻子,能闻道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冽气息,像是刚刚下过雪的时候,寒凉而干净。 霍旻辰迎着她的目光蹲下来,目光深沉的与她对视。 面前的小姑娘浑身灰扑扑的,眼角的妆容都花了,好似是哭过,嘴角干裂,身体在不自觉的抖动。 瑟瑟缩缩的样子,惹得他心中也平白添了堵,生出许多无处发泄的怒气与心疼。 “二位先聊,我出去打点一二。”尹盍呈放下灯笼,转身离开。 贪婪的望了他许久,白芜才终于敢确定这就是霍旻辰的身影,喉咙里发出一丝哽咽,她猛地扑入他怀中,用力的抱住他。 垂下眼睫,霍旻辰伸出手指慢慢摩挲她的头发,“还真是笨蛋。” “早知你是个麻烦精,当初我就该痛快的应允白馥。”眼底墨色翻涌,霍旻辰意味不明的低喃。 在他怀中的白芜,却猛然起了闷气,委屈又别扭的就要钻出来。 她后脖上的手却突然用力,按着她贴向自己。 脖颈交错。 好似霍旻辰很喜欢这样抱她,两人明明贴的极紧,可偏偏都看不到对方。心脏突然不知所措的胡乱跳动了起来,白芜的指尖发抖,倒不忘说气话,“你现在找她也来得及,反正我也快死了。” 耳侧传来一声浅笑,整个身躯都有了痒意,白芜咬唇忍住。 便听到他叹息般的话语。 “那你若不死,就嫁给我吧。” “阿芜,我这人吃不得亏的,打乱所有计划救你一次,你总得还我些什么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7 21:38:24~2023-03-18 23:5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俞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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