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凡嗫嚅着:“令……令妹……” 他本要说“令妹剥了我的衣裳还未归还呢”,可这样令人羞耻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在下的妹妹怎么了?” 冷凡憋得一张通红,很不快活地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你可以走了。” 楚哲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也未再深想,转身走了。 出了宫,他直接让丁秋生将马车赶去国公府。 周为这两日心绪恹恹的,一口气憋在心里憋久了,也就慢慢消散了,可楚哲后来再没向他示好,在宫里碰了面也不理会他,倒是让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无骨头般的倒在屋内的太师椅里,腿搁在案几上,正一颗颗地往嘴里塞葡萄:“你说,这小子莫非真要与我绝交了?” 小妾慕青正在一旁煮茶,闻言出声安慰:“少爷与楚世子乃血脉至亲,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呢,哪是说绝交就能绝交的。” 周为点了点头:“也是,本公子这次得拿出气势来,再多忍几天,不理他。” 话未落音,顺子急匆匆来报:“少爷,楚世子上门来了,奴估摸着是专程来向少爷道歉的。” 周为神情一震,拿着葡萄的手也顿住了:“当真,你没看错?” “奴敢赌咒发誓,若是看错了保准下辈子变猪。” 周为斜了他一眼:“谁稀罕你变不变猪。”随后从太师椅上坐直了身子,往屋外瞄了两眼,“你且将这屋门先关起来,待他来了,不敲个半刻钟的门,本公子决不见他。” 顺子得了令,赶紧去关门。 主仆几人如此在屋内静静等待敲门声响起,等了好半晌也不见有人来。 周为不耐烦地朝顺子踢了一脚:“你不是说没看错么,怎的外头还没动静。” 顺子摸了摸自己被踢痛的臀:“奴当真没看错,许是楚世子遇上什么事儿给耽搁了,奴再去看看便是。”说完转身出了屋。 半刻钟后再次急匆匆来报:“少爷,楚世子没来咱这儿,他直接去找太爷了。” 周为气得“嗖”一声从椅子上起身,“八成又去祖父那儿告我什么状去了,快给我更衣,我得去看看,可不能被他在背后捅黑刀。” 慕青赶忙起身给他拿了件外衣过来,腰间的盘扣还没来得及扣稳,他便一提衣摆,阔步出了门。 国公府的无忧阁。 国公爷刚午睡了起来,正沉着脸坐在软榻前,面前的小案上摆着他爱吃的糖葫芦、瓜子、花生,及几样酥软的糕点。 屋内门窗紧闭,光线幽暗,楚哲跪在软榻前,以额触地,静等着国公爷的回复。 国公爷沉着脸,声音里带着沧桑:“眼下过得好好的,你何故要提起往事?” “外孙只是不想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国公爷拍案而起,厉喝一声:“谁说你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了?” 那“啪”的一声响,让站在门外偷听的周为也吓了一大跳,老头儿对表哥一向是宠爱有加,今日发这样大的脾气倒是头次见到。 屋内的楚哲却不慌不忙:“我知道,外祖父是不想我趟这浑水,但死去的人终究是我母亲,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外孙至死都不会甘心,还请外祖父将当时的情况如实以告。” 当时他年龄太小,接触不到诸多隐情,而国公爷作为他的外祖父,知道的定然会比他多。 国公爷颤抖着从小案上拿起一串糖葫芦,看了看,又放到了瓷盘里,枯瘦的手卷起来,握成拳,置于膝上:“你倒是与外祖父说说,为何会疑心到你母亲的死因?” 楚哲这才抬起头来,幽暗的光线里,他俊美的脸上透出几许森冷:“我近日在暗暗查探大理寺受贿案,发现此案背后有诸多隐情,但最终诱因却是先帝朝时的党争,我也因查探此案而引来两次刺杀,其中一次刺杀,其背后之人……应该就有侯府的侯夫人,柳氏。” 国公府闻言面色一滞,“你有几成把握是她?” “至少八成。” 国公爷冷笑一声:“一个口蜜腹剑的妇人,也就他楚玉书当宝似的养在身边,当真是个笑话。”说着又朝楚哲扬了扬手:“你且起来说话吧,别跪着了。” “是。”楚哲提起衣摆站起来,继续道:“虽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何柳氏一后宅妇人会与朝堂党争扯上关系,但她既是一个城府深沉之人,那母亲的死也必然不简单,毕竟母亲一死,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她。” 国公爷看了他一眼:“说到底,你对你母亲死因的怀疑,皆还停留在猜测层面。” “不是猜测,是推测,伯爵府命案里忤作赵远的证言,是将大理寺受贿案定案的关键一环,而这个赵远,当年也曾给母亲验过尸,也正是他的证言,才将母亲的死因认定为蘑菇中毒,而非他杀,若赵远是党争里的一枚棋子,这个局,是不是从母亲在世时就开始布下了?” 国公爷闻言置于膝上的拳头紧了紧,面色逐渐沉下来,继而老泪纵横,语气哽咽:“老夫何曾没怀疑过,当年音音一死,你外祖母也跟着去了半条性命,老夫费尽心计想去查一个真相,却被你父亲百般阻挠,甚至连音音身边伺侯过的婢女婆子都被发卖的发卖、赶走的赶走,若是这里头没蹊跷,侯府又为何要这般行事?只叹后来你外祖母病逝,老夫也跟着病了一场,自此再没重提此事。” “外祖父当时为何会对母亲的死产生怀疑?” 国公爷抹了一把老泪,长长一叹:“当年,朝中太子党与誉王党之间的争斗已是白热化,你外祖母乃太子胞姐,国公府自然是站在太子一方,而安平侯楚玉书则一直保持中立,两边都不站,但你祖父楚玄德乃一代名将,手中握有一支所向披靡的楚家军,虽后来随着他过世,楚家军也被整编进陇西军中,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要楚家一声令下,楚家军便可立马集结成势,所以无论是太子党还是誉王党,皆想将楚玉书拉拢到自己这一派系来。”说到此处,国公爷顿住,陷入沉思。 “后来呢?”楚哲忍不住问。 国公爷又是一声长叹,饮了一口茶水:“后来,我家音音与楚玉书私定终身,两家因此也结下姻亲,但老夫到现在都敢理直气壮地说一句,老夫从未想过用儿女的亲事来做党争的筹码,他俩成亲是因他俩相爱。” 楚哲蹙紧眉头,继而又微微舒展:“如此便可理顺了,国公府与侯府一旦结亲,誉王党必然会怀疑,侯府会因这门亲事而倒向太子党,故尔他们要下手破坏掉这桩姻缘,而杀死我母亲便是破坏两家关系最好的手段。” 国公爷又抹了抹眼角:“没错,这便是我怀疑音音死得不简单的原因,自她死后,我周家便不再与楚家有明面上的来往,而楚玉书也在扶正了柳氏后,渐渐倒向了誉王党。” 楚哲握紧了拳:“柳氏定然就是当初誉王党安置在侯府的棋子。” 国公爷再次饮了一口茶,语气哀伤:“这一切都只是推测,并无半点真凭实据,何况,当初的誉王早已成为龙椅上的皇上,哪怕你真查到了什么,谁又会支持你将那些有从龙之功的臣子拉下马?孩子,难啦,这也是老夫不想你去趟这趟浑水的原因,如今大局已定,你也是皇恩裹身,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且将精力放在公务上,来日不靠那楚玉书的封荫,自己去封侯觅爵,这才是正途。” 楚哲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之后再次伏身而跪:“让外祖父如此担心,是外孙不孝。” 国公爷抹了一把泪,拿起小案上的糖葫芦,发狠一般咬下一颗,“嘣嘣”地嚼起来。 他虽已年逾古稀,却向来牙口好,不只吃得动糖葫芦,连硬绑绑的核桃也能一口咬破,他一边嚼一边叮嘱:“老夫年纪大了,许多事已经管不动了,我知道不只你在查大理寺那件案子,连子炎也偷偷参与了,老夫如今深居简出,在朝中帮不上你们什么,唯愿你俩都能活得好好的。”说完又有混浊的泪从苍老的眸中涌出,一颗颗落到了抖动的白须上。 楚哲听得心头一热:“外祖父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护好子炎。” 话刚落音,便见屋内的帘子被高高打起,周为阔步入得屋内:“谁要你护了,我自己就能护好自己。”说着扭头看向国公爷:“祖父你放心,我俩都会好好的。” 国公爷含泪一笑:“如此,老夫便稍许放心一些。” 从无忧阁出来,楚哲阔步走在前头,周为跟在后头。 “喂,你能不能走慢点,我俩的事还没完呢。” 楚哲步子一顿,扭头看他:“你还想怎样?” 周为一挥膀子:“你还没正儿八经向本公子道歉呢,等你道完歉了,本公子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楚哲斜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打架那日,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是你自己要揪住不放。” 周为脑袋一偏,想了想:“道了歉?我咋没印象了,罢了罢了,本公子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了。”说着跟上楚哲的步子,话题一转:“你当真要去查姑母的死因?” 楚哲没应他,走出一段路后才停下来,答非所问,“伯爵府命案里那个朱元香死于喉头风,此症是因食用庵波罗果所引发,也是因个人体质所决定。” “这么说不是谋杀?” “是不是谋杀还说不定,倘若是谋杀,定然是对朱元香的生活习性相当了解之人,你先去调查下她生前的婢子、乳母之类。” “行。”周为点了点头,“我这儿还有个消息,那个忤作赵远的母亲,曾是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太后乃当今皇上生母,赵远成为誉王党的棋子也便在情理之中了。” 楚哲沉着脸:“如今真相虽已在眼中,却无丁点真凭实据,我们得一步步去攻。”说着又看了他一眼:“我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喂,你还没说要不要去查姑母的死因呢。” 楚哲压根没应他,转身钻进了门外的马车里。
第45章 偷看 回到云溪苑后, 楚哲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正房。 邹伯想送饭也不得入内,提着食盒在门外长吁短叹:“世子, 人是铁饭是钢, 你都两顿没进食了,好歹吃点儿行不行?” 屋内静悄悄的,压根儿没人应他。 邹伯无奈摇头,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瞪着眼干着急,那食盒里的饭菜是热了又凉, 凉了又去热,折腾了大半日, 正房的门却仍是原封不动。 玉儿的消息一向灵通,一回屋就忍不住在主子面前絮叨:“也不知正房发生了何事, 听后厨的婆子们说世子今日还没进食呢, 可把邹伯急坏了。” 姜欣然微微一惊:“邹伯说了什么没?” 玉儿摇头:“听说邹伯也弄不清情况,反正跟着一通瞎着急, 楚世子那人也是, 成日里板着脸, 话也少,弄得下人也跟着战战兢兢的,全靠猜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来行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3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