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仍然垂目,盯着杯中的茶水:“嗯,料到了,也做好了祖母去的准备,结果她没去,定然就是被你拦了。” “其实祖母……也不是全然不顾忌世子的感受。” “你不用怜悯我。”他突然抬头看她,一双桃花眼如泼墨一般,覆着沉沉的黑色。 姜欣然赶忙否认,“奴没有。” “你有。”他仍然盯着她。 这次轮到她垂目,心虚得不敢看他。 她确实怜悯他,这个看似出身贵气高不可攀的男人,其实身边当真没人真正将他放在心上。 男人用指尖摩挲着杯口,喃喃道:“祖母不会全然不顾忌我的感受,却也不会全然顾忌我的感受,她最后能够妥协,不过是从家族利益出发,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毕竟父亲一日日老了,江河日下了,以后能撑起楚家的只有我,她自然是不得不周全我的脸面,体察我的感受。” 姜欣然没吭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若情绪太外露,他必定又会怪她怜悯他。 “姜欣然。” “嗯?” “你姑父的案子也会慢慢有进展的。”他说完怔了怔,突然握紧了杯口。 姜欣然却满脸雀跃:“是找到了关键证人吗?” 他抬手饮茶,用杯盏挡住了自己的面色,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眼下还需要做什么,奴能帮上忙吗?” “暂时不需要。” “那大概什么时候会有进展?” “姜欣然你在急什么?” 姜欣然一愣,“奴……奴在急姑父的案子呀。” 他觉得她其实是在急着离开侯府,离开他,只要孟喻之平反,他便再没理由留下她了。 但好在,她的身子已经是他的了,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关系不只有名,也是有实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头又略略安稳了些。 “世子怎么了?”她实在看不透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他放下茶杯,抿了抿唇,“没怎么,就是看到你急,我也会急。” “奴不过是心疼姑父姑母被流放在苦寒之地,想他们早日返回京城罢了,奴并没有要催促世子的意思。” 他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这才“嗯”了一声,转而换了话引,“这糕点是什么颜色?” 姜欣然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杏色。” 他也看她,眸中的光悠长悠长的:“你今日的衣裳是什么颜色?” 姜欣然低头往自个儿身上瞟了一眼,“天水碧。” 楚哲“哦”了一声,将手中剩下的糕点放进嘴里,又饮了两口茶水,继而用旁边的巾子擦了擦嘴。
第79章 床衅低语 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连吃起东西来都带着某种高不可攀的贵气与雅致,姜欣然暗暗打量楚哲, 继而贴心地提起茶壶为他满上茶水。 他眸底浮起一抹愧色, 好似因刚刚的冲动吓到了她,嗫嚅着绕到开始的话引:“你别急……你姑父的案子,我会全力以赴的。” 姜欣然微微颔首:“多谢世子。” 他仍是面色柔和, 语气亲切,声音软软的,像泡了水, “没了柳氏,往后在这府里, 也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话刚落音,姜欣然还未来得及应声, 便见玉儿急匆匆跑到门口:“世子, 姨娘,不好了, 府里的……大姑娘和二姑娘来怡安院了, 拦也拦不住, 好似是来找麻烦的。” 姜欣然心头一紧,看向楚哲:“怕是因为侯夫人的事。” 楚哲的面色又恢复到往日冷峻的样子,神色不变地起身,瞟了门口的玉儿一眼:“来了便来了,有何可慌的。”说完便提起长腿往门外行去。 姜欣然也忙起身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才站上屋外的台阶, 便见楚梅与楚菊早已穿过院内的拱门,急火火地朝他们扑过来。 楚菊向来傲慢跋扈, 平时几乎从不主动搭理楚哲, 今日若不是柳氏被抓进大牢, 她才不稀罕踏进这怡安院半步。 她气咻咻地走在前头,一见着楚哲就指着他歇斯底里地大骂:“你算是什么楚家人,压根儿就是一头白眼狼,父亲母亲将你养到这般大,你不思回报便也罢了,竟还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他们,好了,如今母亲进了大牢,父亲也气病了,你满意了,楚哲你可满意了。” 跟在后头的楚梅扯了扯她的袖口,低声劝道:“妹妹你且忍一忍,别急着骂人。”她向来胆子小,早些年就出阁了,在这家里存在感极低。 楚菊一把甩开她,大嚷道:“忍什么忍,母亲都要问斩了,我还能怎么忍。”说完呜呜地哭起来。 楚梅也跟着抹眼泪,继而对着楚哲屈膝跪下,低声哀求:“哥,求求你,救救母亲吧,她再不济,也是父亲多年的枕边人,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法子救救她可好?” 楚哲淡然地看着台阶下的两名女子,不屑一笑:“我们在同一屋檐下长大,倒是第一次听到楚梅叫我哥。” 楚菊忍不住恶怼:“这一声‘哥’,你配吗?你受得起吗?” 楚哲收起笑,面上如覆寒冰,提腿缓缓下了台阶:“我不配,也受不起,更不稀罕。”他徐徐朝她们逼近:“实不相瞒,是我处心积虑将你们母亲送进大牢的,你们如今却要我去救她,这岂不是异想天开么?” 楚菊闻言将楚梅一把从地上拖起来,“别求这只白眼狼了,没用的,咱们去找祖母。”说完拖着楚梅就往院外走。 “等等。”姜欣然也几步走下了台阶:“侯夫人眼下的处境不过是她自食其果而已,你们何必再去叨扰老夫人。” 楚菊扭头看她,一副恶狠狠的语气,“你算个什么破烂玩意儿,一个鱼贩子而已,竟胆敢插嘴我侯府的家事,我当真觉得恶心、脏。” 话刚落音,楚哲提步上前,对着楚菊的脸上就是一耳光,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楚菊被扇得一个趔趄,面色霎时懵住了。 一旁的姜欣然也懵住了。 楚哲语气狠厉地警告:“我从不打女人,今日这一巴掌,算是赏你了,你且给我牢牢记住,这里是怡安院,既然让你进来了,你就得学会守规矩、懂礼貌、尊重人,往后你若再胆敢无端地羞辱姜姨娘,我见一次打一次。” 一向跋扈的楚菊何时这般挨过打,一时如疯了般朝姜欣然撕咬过来。 楚哲身子一横护住姜欣然,继而胳膊肘稍一发力,就将扑过来的楚菊重重推倒在地上。 楚菊被跌得呲牙咧嘴,半天缓不过神来。 一旁的楚梅吓得低声抽泣,嘴里在哀求:“妹妹,咱们快走吧,别待在这儿了。” 楚哲随后大喝了一声:“丁秋生。” 丁秋生立马现身:“奴在。” “将二位姑娘送出院子。” “是。” 楚哲说完也懒得再理会那二人,自顾自地牵起姜欣然的手,将她牵上台阶,牵进了屋。 姜欣然心里仍惴惴难安,看了一眼屋外,又看了看楚哲:“奴又给世子惹祸了。” “姜欣然。” “嗯?” “过来喝茶。”他已坐到了火炉旁,开始煮茶。 姜欣然依他坐了过去,心里仍有愧意:“奴刚刚不该插嘴的。” “你没惹祸,惹祸的是她们。”他将第一道茶水从壶里滤出去,再倒上第二道茶水,骨节均匀的手把住壶柄,使得那手指愈发显得白皙而修长了,煞是夺目,“她不该骂你的,骂了,就该打。” “她骂了奴,奴骂回去便是,世子没必要动手,毕竟……是世子的妹妹呢。” “除了楚桃,我再无妹妹。”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而问:“你很会骂人?” 姜欣然被他问得一怔,不知该如何回,干脆不吭声了。 见她不吭声,他又看了她一眼:“虽不知你是否会骂人,倒知道你那张嘴是厉害的。”他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罚她跪时,被她怼得下不来台的情景。 姜欣然知道他今日心绪好,故尔话也多,自然不忍驳他,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聊,“世子这是在笑话奴么?” “嗯,就是想笑话笑话你。”他轻轻弯起唇角,目光仍落在壶中澄澈的茶水上,长长的眼睫微微卷曲,在眼下落下一层淡灰的影子。 当真是个长相俊朗的男儿,以后也不知会落到哪个高门贵女的手上,姜欣然想来便有些好奇,“若能图世子一乐,奴便也知足了。” 楚哲将茶水倒入杯中,继而又将茶杯递到她面前,眸中的光真诚而坦然:“你且尝尝这茶。” 姜欣然依他饮了一口,茶香扑鼻,清新而淡雅:“好喝。” 他心满一足地笑了笑,今日他已笑了好几次了。 他也给自己满上一杯,饮了一口,这才将话题引到正题上:“你不必忧心她们是否会去锦秀苑找祖母,都是没用的,祖母是何等精明之人,她既然没给父亲脸面,就更不会将两个孙女儿放在眼里了。” “奴是怕万一,奴不想世子为难。” “放心吧,我都有数的。” 姜欣然又饮了一口茶,小心翼翼问:“今日侯爷回府后……好似就卧床不起了,还请了医官,世子要不要去看看?” 楚哲沉默片刻后“嗯”了一声,“过会儿再去吧。” 姜欣然也没再问“过会儿”是过多久,两人饮完茶,又围着火炉各自看了会儿书,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两人便一起在前厅用完了膳。 待一切收拾妥当,屋外的天色早就黑严了,难得是一个无雪亦无雨的夜晚,风虽有些冷,但任其悠悠拂过时,心底仍能涌出几分淡淡的惬意来。 “我先去主院了。”楚哲从火炉旁起身,又喃喃地补了句:“今晚……我宿在主卧。”说完也不等姜欣然回应,提起长腿转身出了怡安院。 姜欣然看着黑漆漆的大门外,胸口一阵“呯呯”乱跳。 自上次他强吻她两人闹僵后,他便宿在书房了,中间虽因解毒两人又在书房纵情过一夜,但自此也一直是一人宿一处,再未曾同床而眠了。 如今他突然说要回来住,她心里竟莫名的有些慌乱,还有些不自在…… 楚玉书自府衙回来后,便一直躺在床上不起来了。 牛二疑心主子受不住打击病倒了,故尔特意请了医官进府诊脉。 医官在楚玉书床头把了一会儿脉,却压根儿诊不出什么具体病症来,只说是血气攻心,得慢慢调理,开了两副方子,又背着药箱走了。 牛二将汤药熬好,送到楚玉书床头,又将午膳、晚膳也周周全全地送过去,楚玉书却动也未动,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着,像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滴水不进。 牛二没法子,只得将情况禀告给管家马福。 马福本想请世子过去劝劝,毕竟是亲生父子,说一句抵得过旁人说十句,后又想到,侯夫人入狱不就是世子一手促成的么,这两父子怕是正在结怨呢,此时让他们睹面,岂不是火上浇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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