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欣然看了眼泼在屋外的饭菜,安慰玉儿:“不管她,就当她是个浑虫,你将这地上的饭菜扫了,再去歇会儿,我来治她。” 玉儿抹着泪花儿:“姑娘能治住她么?” “放心,我比她厉害。” 待屋外的饭菜清扫干净,姜欣然这才提脚进了郑淑娴的屋中。 郑淑娴仍挺着肚子站在门口骂骂咧咧,单凤眼里火气直冒,整个人都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屋内更是狼藉一片,高脚凳、矮几,包括不远处的屏风,全被她打翻在地,茶壶歪着身子滚到了墙角,茶盏的碎片洒得到处都是。 “郑淑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如此发疯般的大呼小叫,若引得旁人注意,我该如何解释为何要在后院藏一名孕妇?” 郑淑娴抿了抿唇,气急败坏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姜欣然避开地上的碎片,将倒下的一张官帽椅扶了起来,端端庄庄地屈身坐下,继续沉声开口:“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贩子,所以这屋中的一桌一椅、一碗一勺,皆是我用辛苦挣来的银两所购买,你今日摔坏的这些物件儿,包括你吃住所花的银两,我都会给你一笔笔记在账上,到时你最好一文不落地给我还上,否则,我便亲自上郑府去讨要。” “你敢!” “我为何不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郑淑娴气得面色发白:“姜欣然,楚哥哥知道你这副德性吗?” “当然知道。”姜欣然微微一笑:“但我再不济,也比你强百倍、千倍,今日你不就是见到世子来看望我心头不爽吗,你这般不甘,为何不敢当面与世子打照面,为何要等他走了才这般发脾气?你就是个没本事的胆小鬼。” 郑淑娴泪水横流,浑身发颤:“姜欣然,我恨不能杀了你。” “那我会在你杀了我之前,便通知郑府来接人,你敢不敢赌,看谁的手脚快?”姜欣然冷脸看着她。 郑淑娴捂着脸,挨着墙角蹲了下去,低声呜呜地哭。 姜欣然唤了声“胡三”。 胡三入得屋内:“小的在。” “将这屋子打扫干净,坏了什么破了什么,都给我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是。” 稳住郑淑娴后,姜欣然这才进膳房用了一小碗米饭。 之后又去店铺做了几桩生意,见天色已黑严,她便让胡大帮着一起关了店门,进后院洗漱歇息。 寝屋里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味道,应是楚世子留下来的,小几上还有半杯他喝剩的茶水,盘里的糕点也吃了一块,只是不知他走时背还痛不痛? 姜欣然也未再深想,坐上床沿,正欲在灯下看会儿书,门外突然传来李春娘的声音:“然然,你睡了吗?” 姜欣然赶忙去开门:“母亲怎么来了?” 李春娘刚洗漱完毕,苍老的脸上还氤氲着一股水汽,肩上披了件外衣:“想与我的女儿睡一晚,难不成还得提前说一声?” 姜欣然嗔怪一声:“母亲就会调侃女儿呢。”随后便抬手将李春娘领进了屋。
第102章 心里有他 虽已起春了, 但夜间仍是寒凉,母女俩上了床榻, 披了外衣在床头相互依偎着, 屋内的烛火静静跃动,映得母女脸上一片安逸。 “记得你嫁给世子的前夜,为娘与你也是这般在夜间闲聊, 那时为娘还盼着你能得夫君疼爱儿孙满堂呢。” 姜欣然微微一笑:“虽没能让母亲如愿,但眼下不也过得挺好的么?” 李春娘闻言直起身来,扭头关切地看着女儿:“然然, 我虽是老了,却也是瞧得明明白白的, 这楚世子对你怕是仍存有心思,你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呀?” 姜欣然:“……” 李春娘见女儿不吭声, 又问:“你是不是心里也有他?” “母亲。”姜欣然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若是心里有楚世子, 当时又何必执意要离开侯府?” “那你心里有谁呢?” “没有谁。”她说着偏过头,躲开了母亲的目光:“难不成世间每个女子, 都非得在心里装个男子不成?” 李春娘叹了口气, 黯然地将身子扭回去, 不再盯着她了:“我瞧着楚世子性情都变了,在你面前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你似的,若是你们能破镜重圆,倒是能让我省心不少。” 姜欣然轻轻靠在母亲肩头,撒娇般嘻嘻一笑:“怎的, 我现在让母亲不省心了?” “你眼下虽过得百般自在,但万一出个什么岔子, 背后没个人依靠啊。”她说着再次转过身来, 盯着女儿:“我只问你, 你可遇到过比楚世子更合适的男子?” “什么叫合适?” “就是你们俩说话行事,能想到一块儿去,不似我与你父亲一般鸡对鸭讲。” 姜欣然抿了抿唇,没吭声。 她倒是没遇到过比楚世子更合适的人,她与他交流,彼此都能一点就通。 李春娘又问:“你可遇到过比楚世子对你更好的男子?” 姜欣然仍是抿着唇,不吭声。 楚世子几次救她于危难之间,甚至不惜为她豁出自己的性命,这世间还有什么好,能大过救命之恩呢。 “你不说话,为娘就当是你没遇到过了。”李春娘狠狠凝视着她:“既然如此,你就该珍惜这份儿情谊,莫要再将他推开了,以前,他从你父亲那儿花银子买你,确实是伤了人心,但若以后他能好好待你,事事替你考虑,你未尝不能再给他个机会,毕竟,这世道知音难觅良人难求啊。” 姜欣然听得一阵耳热,身子一歪滚到了被窝里:“唉呀,母亲口口声声说要与女儿睡一晚,没成想竟是下勾子套话来了。” 李春娘慈爱一笑,“你啊,从小心思就深,为娘我不来套一套,哪知你这脑瓜子里埋了什么药。” 她说着取下肩上的外衣,又下床吹熄了屋内的烛火,这才躺回到温暖的被窝里,与她心心念念的女儿相偎着进入梦乡。 次日刚过晌午,丁秋生便驾车领了一医官来见明坊。 医官姓张,年逾古稀,乃是宫里几年前归田的御医。 姜欣然忙出来行礼,并客气地递上热茶。 张医官微微颔首,“姑娘不必客气,且先带老夫去看看病患的情形再说吧。” 姜欣然点头言了声“谢”,继而向李春娘和玉儿交代几句后,便领着张医官进了后院郑淑娴的屋子。 此时郑淑娴正躺在榻上小憩,见有人进来,忙披了件外衣坐起来。 屋内有些昏暗,还飘着一股慵懒的淡香,姜欣然走上前去,支开了一侧的窗子,好让更多的光线照进来,又端了张圆凳置于床前,以便让医官坐着号脉。 医官放下药箱,朝郑淑娴略一拱拳后,便坐上圆凳开始给她号脉,号了左手再号右手,号完后又朝郑淑娴微微颔首,这才背起药箱出了屋门,在屋外的台阶上等姜欣然。 姜欣然一出屋门便急切地问:“张医官,请问她这身子可否能堕胎?” 张医官摇了摇头:“身子过虚,胎儿也过大,冒然堕胎怕会引发血崩,招致性命之忧。” 姜欣然听得冒了一头冷汗,万幸世子给她提了醒,否则她一心想救郑淑娴,却反而会害了她。 “这么说来,只能将孩子生下来了?” “老夫以为无论是对孕妇还是对孩子,足月生产最安全不过,但眼下孕妇身子虚弱,不一定能将孩子怀至足月,老夫且先开一副方子,你们按方子给她去抓药,服用两月再看看。” “那多谢张医官了。” 医官微微一笑,“楚大学士交代的事,老夫怎能不全力而为。” 姜欣然也微微一笑,继而领着医官去店铺的笔墨处开了方子,又吩咐胡三去抓药,这才转身回后院。 才行至台阶下,便一眼望见郑淑娴软着身子倚在门框上,眸中含泪,喃喃问道:“真的不能打掉了么?” 姜欣然看着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心里生出几许不忍:“你都听到了?” 郑淑娴咬了咬唇,突然下狠力拍打自己的肚子,一边打一边哭:“为什么不能将他杀死,为什么不能将他杀死。” 姜欣然赶忙上前一步拉住她:“你疯了,弄死他,你也会活不成的。” 郑淑娴软着身子顺着门框滑到了地上,声泪俱下:“我早就不想活了,早就不想活了,我不过是想干干净净地死而已,可是老天爷啊,为什么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我,为什么要让我遭这个罪?” 姜欣然听得喉头哽咽,屈膝蹲下去,轻轻扶住她:“郑淑娴,你且听好了,现在你什么也别想,就一天扛一天,慢慢的扛到孩子出生,等他出生了,你就轻松了,若是这孩子生下来你不想养,我也可以给你养着,万事都不用你操心,所以你别慌,也别怕,好不好?” 郑淑娴将脑袋搁在姜欣然的肩上,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嚷:“姜欣然,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啊,可我更讨厌的是,为什么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却只有你在旁边,为什么?” “你若是想让你父兄帮你……” “不。”郑淑娴突然一把推开她,止了哭,面色狠厉,气息微微发颤:“不能让他们知道,更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你听到没有?” 她已看透了他们的冷酷与自私,若不是他们在背后算计,她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姜欣然抿了抿唇:“你放心,郑家好似并没放出风声来找你。” 满脸是泪的郑淑娴突然哈哈大笑,笑完后抹了把泪:“是啊,他们又怎会找我,我被侯府退亲,又给楚哥哥下情人花之毒,在京城早已是臭名昭著了,也让整个郑家跟着抬不起头来,他们甩开我都来不及,又怎么还会来找我。” “如此,你便可更安心地待在这儿养胎了。” 郑淑娴又抹了把泪,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高高地挺着肚子,眯起眼看了看天边的日头,喃喃低语:“姜欣然,你要说话算话,这孩子生下来归你养。”她说完转头就往屋内走。 姜欣然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郑淑娴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让我养孩子可以,但银钱归你出,谁叫我是个贩子呢,最擅长的便是算账。” 郑淑娴压根不理会她,提脚上了床榻,背朝她安稳地躺着了。 侯府书房里,楚哲在案前饮茶,丁秋生立于一旁。 “世子,奴已打探过了,郑家并没派人找过郑淑娴?” 楚哲摩挲着茶杯:“这郑时初作为一家之长,心倒是够狠的。” “如此一来,郑家便也不会找姜姑娘的麻烦了。” 楚哲“嗯”了一声,转头又问:“这几日,见明坊那边可都还好?” “都好着呢,听胡大说,自张医官给那郑淑娴诊过脉后,郑淑娴也安分了不少,不只不乱发脾气了,偶尔还帮着姜姑娘在院子里整理书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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