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长大了一岁,个头也长高不少,以前姜欣然总习惯拍他的肩,如今倒要举高了手才拍得到。 “学业重不重,辛不辛苦?” 少年摇头:“不辛苦,我要发奋学习,往后登科了,好让母亲与姐姐一起跟着享福。” 蹲在台阶上的姜大鹏听了,翻了个大白眼,满脸不快:“怎的,你这小崽子是个没父亲的种么?”这姜家大大小小已越来越不将他当回事儿了。 姜志泽撅着嘴,斜了父亲一眼。 姜欣然将弟弟拉到一边,小声地与他这样那样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见李春娘拖着羊角车进了院子。 “母亲。”姜欣然赶忙迎上去。 李春娘也来不及卸下车上的水盆木桶,觑着眼将女儿从头打量到脚,又往不远处站着的有些脸生的车夫瞄了两眼,“你咋的又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瞧母亲说的,好似不欢迎女儿回来似的。”她说着转身去卸羊角车上的水盆,胡大也赶忙过来帮着卸下车上的水桶。 待一切规整妥当,李春娘仍是不放心地将她拉到后院的茉莉树下,“你且与为娘说句实话,你一个人怎的突然回来了?” 姜欣然将母亲扶到一旁的圈椅里,继而蹲到她跟前,就像小时候每次从孟府回来,巴望着想往她跟前蹭一样,“确实是发生了一些事,但也不算是坏事,女儿只希望母亲不要生气才好。” 李春娘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可是世子对你不好了?” 姜欣然摇了摇头:“世子对我一直都好,但……”她一时不知从哪一处说起。 “但什么?” “但我与世子的关系一直只是买卖关系,并非是出自本心的男女关系。” 李春娘听得魂都没了,眉头锁得紧紧的:“所以呢?” “所以我执意离开了侯府,且还让世子帮我立了女户,帮我在明德大街开了两家店铺,如今生意稳下来了,今日我过来,便是想将你们都接到城里去住的。” 李春娘“嗖”的一声从圈椅上站起来,气急败坏地盯着她,胸脯也跟着上下起伏:“你……你这是吃了豹子胆了你,你可知这世道一个妇人独自过活有多难?”她转头四顾,想拧个趁手的东西揍她一顿。 “母亲。”姜欣然一把将她拉着坐下,自己也双膝跪地,脸上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您生气也没用了,如今那边生意忙着呢,您好歹过去帮帮我。” 李春娘抹着泪珠子,狠狠地数落了她一顿,又长吁短叹了几回,“你跟着你姑母别的本事没学到,倒是练得胆比天大了。” 姜欣然偷偷瞄了母亲一眼,知道她在慢慢接受这件事了,心头才略略一松,“如今店铺里一日能赚二三两银子呢,养活咱们一家是不成问题的。” 李春娘一顿:“一日,能挣这么多?” 姜欣然点了点头:“所以母亲不用为我担心,你看我现在,即不用担心夫君的冷遇,也不用忍受后宅婆母的挑剔,自个儿挣钱自个儿花,活得多自在。” 李春娘咬牙斜了她一眼,用食指狠狠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从小就主意大。” 当晚,姜家四口人用完晚膳后,便齐齐聚在堂屋商议着搬家事谊,姜志泽高兴坏了,巴望着能早点去应天学舍入学才好,那可是京城最大的学舍,也有着京城最出色的夫子。 姜大鹏却满脸的不乐意:“若是都去了城里,咱们这祖宅怕是要烂在李子口了,罢了,你们去吧,我不去,留在这儿守宅子,你们一月定期给我点儿银钱花花就行。” 姜欣然一眼看出他的盘算:“父亲这是不想成日里被我管束着是吧?想一个人在李子口自由自在混着是吧?” 姜大鹏脖子一梗:“我可是你父亲,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姜欣然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也成,你不去我们会比你更自在,往后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其余的没了。”反正给多了也会被他输到堵坊去。 姜大鹏还想讨价还价:“不是说你那店挺挣钱的么,一个月怎的才给我二两银子,太少了。” 李春娘都听不下去了:“这些年,你可给过这个家一两银子?可管过儿子女儿丝毫?如今竟还贪心不足,姜大鹏你还要不要脸?” 姜大鹏气得一拍大腿,从椅子上“嗖”的站起来:“这个家不如都姓‘李’算了,何必要跟我姓‘姜’。”说完气急败坏地转身回了自个儿的屋。 次日用完早膳,李春娘陪着姜志泽去李子口的学舍给夫子辞了行,又将自个儿的摊位托给友人照管,指望能租出去得点儿小钱,随后便回家收拾行李,领着儿子跟着女儿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 正是初春的天气,阳光正好,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马车一路疾行,飞速驶出了李子口,又穿过一片山林,很快便进了城门。 胡大为了避开拥堵的闹市区,特意改走了僻静的松江河衅,从车窗外看出去,目力所及河水潺潺,视野甚是开阔。 姜欣然正在车中与母亲闲聊,姜志泽突然指着窗外:“姐姐,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要跳河?” 姜欣然闻言也朝窗外看过去,一眼望见河衅有一白衣女子正徐徐走向河心,河水已漫到了女子的腰际。 她微微蹙眉,探出窗外细看了几眼,恍惚觉得女子的背影与郑淑娴有几分相似,忙唤了声“胡大,快停车”。 马车霎时停住。 姜欣然快速地跳下马车,大步朝河衅跑过去!
第100章 打胎药 姜欣然一开始只是觉得白衣女子与郑淑娴有几分相像, 但距离越近,她越确信那女子就是舒淑娴。 “郑淑娴你站住。”她边跑边喊。 但郑淑娴却头也不回, 反而加快了走向河心的速度, 水势太大,已漫过她的胸口,她眼见着已站立不稳, 开始歪着身子在水里扑腾了。 “郑淑娴你别再往前了。”姜欣然也跑进了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伸手想去拉她,但距离太远, 郑淑娴又好似抱了必死的决心,压根儿不理会她。 此时胡大也跑了过来:“姑娘, 河水冷,你先上去, 我来。”说完一个猛子扎进湖水里, 直往正在扑腾的郑淑娴游过去,几番生拉硬拽, 终于拖住她一条胳膊, 慢慢地往岸边游过来了。 姜欣然松了口气, 这才转身往回走。 郑淑娴被救出河面后猛咳几口水,继而一把甩开胡大的臂膀,歇斯底里在大喊:“谁叫你救我的?”又转头看向姜欣然:“你以为救我,我就会感激你吗,不, 我只会更恨你。”说完她转头继续发疯般地朝河中跑出去。 姜欣然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拽住她, 语气里带了几分狠厉:“你是疯了吗郑淑娴, 你若是连活下去的本事也没有, 只会叫我看不起你。” 郑淑娴神色一顿,死灰般的脸上浮起悲色,湿了的发丝贴在额际,身上的衣裳也在哗哗滴水,冷风拂来,寒意阵阵,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寒冷,“今日就当是你赚了,竟让你侥幸看到我生前最不堪的一幕。”她说着转身逼近姜欣然,隆起的小腹抵在了姜欣然的身体上:“但你记好了姜欣然,我能活成这样,你是第一大‘功臣’啦。” 姜欣然眉头微蹙,低头,一眼看到了她的肚子,面色霎时呆住:“你……怀孕了?”她可是郑府的闺中嫡女,连亲事都未定下,若被人知晓她身怀六甲,无疑会成为京城第一大笑话。 郑淑娴却淡然地嘴角一咧,疯疯颠颠地笑起来,笑得身子也跟着乱颤:“怎么,吓着你了?你都做过楚哥哥妾室了,男欢女爱这点破事儿,还能让你这般大惊小怪么?” “你家人可知晓此事?” 提到“家人”,郑淑娴的面色垮下来,对着姜欣然横眉冷对:“我的事与你何干,你且松开。”说完使劲与她对扯想抽回自己的手臂。 姜欣然却死死地拽着她,两人在河滩上好一阵拉扯。 此时李春娘与姜志泽也从马车上走下来,李春娘手里还拿了件厚实的外衣,行至近前后出言开导:“这位姑娘呀,你就别再犟了,老话说得好,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郑淑娴面色不善:“本姑娘的事,何时论到你这个老太婆来插嘴了。” 李春娘也不介意她的恶怼,仍是慈眉善目地劝慰:“姑娘都敢死了,何故还不敢活呢?” 姜欣然也冷脸盯着她,语气毫不客气:“你不就是怕丢人现眼而寻死的么,但你也不想想,若你真在这河中溺亡了,尸首迟早不得浮上来么,到时仵作一验,你这身子明明白白摆在那儿呢,就算是死了,还是免不了要沦为全京城的笑话,依我看,你想死,好歹要先想好这腹中孩儿的去处再说。” 这一席话果然戳中郑淑娴的软肋,她怔了怔,手上的力道软下去,眸中也落下两行泪水,终于不再寻死觅活了。 李春娘这才上前一步,将手里的外衣给她披上。 郑淑娴却不识好歹,身子一歪,将那外衣从肩上抖下去:“本姑娘再落泊,也轮不着你们这些贩子来同情我。”她说着想甩开姜欣然的手自顾自地离开。 姜欣然仍拽着她:“你想去哪里?” 她沉默着,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既然你没地方可去,就先去我那儿住一些日子吧,待你将这事情处理好了,要去要留随你。”姜欣然也不管她答不答应,说完便拽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行去。 郑淑娴虽心有不甘,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得由她拽着,半拖半拉地跟在了她身后。 李春娘拾起地上的外衣,拍了拍泥灰,摇了摇头,也跟着行往马车的方向。 车内多了位浑身湿透的女眷,姜欣然便让弟弟与胡大挤在前室去坐了,马车继续往前疾行,不一会儿便到了见明坊的后院门口。 玉儿欢欢喜喜地出来迎接,一张脸都快笑烂了,亲亲热热地唤夫人,又唤小公子,但在看到郑淑娴的瞬间却面色滞住,不解地看了眼主子,扁了扁嘴,也不敢多问,转头去帮着从车上拿行李了。 当晚,姜欣然将母亲与弟弟在后院安顿妥当,又让郑淑娴住进了一间相对僻静的屋子,所有的生活用具也都准备齐备,总算是诸事顺利。 晚膳有李春娘搭把手,丰盛的菜肴做了一满桌,一大家子人围在膳房的餐桌旁,就等着开吃了。 玉儿悻悻地入得屋来:“姑娘,郑家姑娘架子端得可高了,人家说不想用膳呢。” 姜欣然斜了玉儿一眼,抿嘴笑了笑:“那你先过来吃,我给她送过去便是。” 玉儿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她还当我们这儿是郑府呢,想我们这一群人都围着她转呢。” 李春娘拉了玉儿一把:“你且坐下,少说两句。”说完拿出碗碟筷箸,将菜肴一一盛好,放进食盒后递到姜欣然手上:“你给那姑娘送去吧,与她说话时也注意言语,莫说重了,莫又伤了她,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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