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夫君养的?”幼莲挑了挑眉。 “不是啊,主子养的早就枯死了。”长风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这是主子从宫里搬出来的,说是让花房里的公公悉心培育,才得来的凤仙花。” 幼莲掩帕弯了弯唇,吩咐迎春道:“摘几朵白黄色的下来,咱们今儿染指甲。” * 腊月初的时候,因着皇后生辰,御林军狠狠忙了几天,江有朝日日都宿在宫里头。 江老夫人和幼莲都接到了帖子,一块儿进宫给皇后娘娘祝寿。梅氏还跃跃欲试地想让她们带上她,反被江二叔拦着拖回了房里,没叫她出来丢人现眼。 江老夫人摇了摇头,满脸无奈:“明明在并州还精明能干的人,怎么来了京城反倒被富贵迷了眼呢。” 幼莲默默站在旁边,没有接茬。 等到她进了宫,好几天没见的夫妻俩反倒在皇城里头见了面。江有朝这几天糙得很,胡茬也冒出来一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幼莲趁没人注意,偷偷给他塞东西,混乱紧张间两只手叠在一起,颇有几分藕断丝连的亲密感。 江有朝喉头一滚,轻轻按住她的手:“……不要胡闹。” 幼莲飞快地把手抽回来,朝他轻哼了一声:“说是胡闹了,还要拉着我不放。” 说完就赶紧去追前头的江老夫人。 江有朝哑然,摇了摇头,找了个没人能看到的角度摊开掌心。 ——手里躺着一颗圆溜溜的饴糖。 仔细看,还能瞧见上头此起彼伏的雕刻花纹,似乎是一头幼年的小狮子,圆头圆脑,模样憨态可掬、十分可爱。 江有朝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许是他心情好,当差的时候惹得皇帝看了他好几眼,终于挥手让他回府好好休息,江有朝自然无有不应。 回去的时候,江老夫人同幼莲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他骑着马在后头慢慢坠着,在月下被拉出长长的影子。 久别胜新婚。江有朝抱着人从浴桶里胡闹到了暖榻上,才算是偃旗息鼓。 幼莲今日在宴上端端正正坐了两个时辰,早就腰酸背痛得很,此刻被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揉捏着,昏昏欲睡,眼皮轻轻耷拉下来。 江有朝收敛着力道,力求让她舒舒服服的,眼睛看着红艳艳的床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幼莲抵挡不住困意,眼睛刚合上,就听见耳旁传来清冷威严的声音。 “腊月里街上很是热闹,我后日早点回来,你我一同去逛逛,如何?” 幼莲正半梦半醒的,听见这话,眼睛登时就睁开了,清亮的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有朝,不肯错过他的表情。 “夫君是在约我出去幽会?” 对上她晶亮的眸子,江有朝赧然抿唇,低声指正她的说法:“是夫妻出去,不是幽会。” 幼莲抿着嘴笑,眼睛弯成小月牙。 江有朝摸了摸她的脸:“睡吧。”他伸手给幼莲掖好被子,起身吹了灯。 后日,幼莲就让人把新做的冬裙翻了出来,挑了一件浅绿色的缎面长袄,领口和袖口处都镶着一圈雪兔毛。底下是颜色更浅的银线暗绣百合裙,外头披着莹白色的滚滚如意纹织锦羽缎斗篷。 选首饰的时候,苦夏本想给她戴一套珍珠头面,幼莲想了想,把里头那两支珍珠对钗卸了下来,换成了江有朝婚前送她的那支八宝簇珠白玉簪。 打扮妥当以后,苦夏笑着赞道:“夫人本就容貌过人,如今再配上姑爷送的定情信物,真是锦上添花、相得益彰呢!” “你怎么也学了迎春的油嘴滑舌。”幼莲笑着点了她一下,看着镜子中娇俏昳丽的身影忍不住弯唇。 没等多久,江有朝就踏着霜寒之气进了门。 看见幼莲的时候喉结动了动,想到今日还要出门,将旖旎的心思悄悄压下,步履匆匆走进浴房洗澡换衣服。 他平常穿玄色、墨湛色更多,为数不多的几次穿浅色衣服,都是同幼莲在一起的时候。苦夏早就在浴房里头摆下了换洗的衣服,还特意挑了一身远天蓝绣如意纹的衣裳,与幼莲的衣服正好相配。 两人相携出了门。 腊月里,许多人家里头都要添置过年的物件,是以街上的人不少,各种小摊贩站在路边,妙语连珠地为自己拉拢生意。 在令国公府的时候,幼莲一到冬日就怠懒地待在房间里,是绝对不愿意出门的。这样的生活景象,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江有朝拉着她在街上闲逛。 大街上父亲牵着女儿、妻子挽着丈夫的很多,他们两个走在路上,倒也不算显眼。 长风和苦夏默默跟在后头五米远的地方。 幼莲左顾右盼好奇得很,哪个摊子都想瞧一瞧。遇见一个卖折扇的,看着扇面上灵动的花鸟,忍不住问道:“这扇子上的画是谁画的?” 卖折扇的男人脸上留着不长不短的胡子,闻言乐呵呵地开口:“我媳妇儿画的,画的老好看了,您就放心买吧,绝对没有重样的。” 也就是他妻子身体不好,不能多画,一堆折扇从春天一直攒到冬天,才算是全都画完了。 幼莲将画着花鸟的扇子全都挑出来:“这些我都要了……若是令妻还想再画,可以派人到平顺街的珍宝阁传话,我有笔生意想同她做。” 男人还兀自在心里打着算盘,想着幼莲买走的这些折扇的钱,能够他媳妇儿几顿药钱。乍然听到后边的话,着实惊了一下。 “珍宝阁?就是平顺街上新开的那家首饰铺子?” “正是。”幼莲点了点头。 男人搓了搓手,乐道:“好嘞,小的回去和我媳妇儿商量一下,如果能行的话,就去珍宝阁找您。” 幼莲弯眸笑了笑。 长风走上前将折扇装进男人给的小竹筐里,又从荷包里拿银子给他:“扇子和竹筐的钱,都给你了。” 买完折扇后,幼莲接着往前走,没走几步,就被突然停下的江有朝给拉住了。 江有朝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回头看了幼莲一眼,沉声道:“画两头狮子吧。” 幼莲讶异地抬眼看他。 江有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一头威猛些,一头要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的。” ——就像她那日在宫里送给他的狮子糖一样。 作者有话说: 江老夫人:我长孙不会种花。 江有朝:没关系,宫里有人会也行。 皇帝:……6
第48章 ◇ ◎下一瞬,他就俯身亲了上去。◎ 幼莲突然就想起那日眼巴巴给他塞糖,反倒被轻斥了一句胡闹的场景,秀眉轻轻一挑:“夫君不是不要我的小狮子吗,怎么这会儿倒特意让人做了?” 江有朝抿了抿唇,道:“不是。” 皇城里人多口杂,他只是以为她要同他亲近,才下意识地阻拦,谁成想竟惹了她不高兴。 幼莲知道他想说什么,娇矜劲儿起来,抬了抬下巴,故意曲解道:“原来不是送给我的……” 她眸子动了动,瞥见后边直愣愣站在苦夏旁边的长风,笑着开口道:“长风,你们家主子特意为你买了一头糖狮子,还不快过来谢谢他。” 长风正看着不远处的一家打铁铺子墙上的刀剑发呆,听见这话下意识地走上前:“哦哦,多谢主子。” 江有朝:“……” 幼莲忍不住掩帕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 江有朝本来想再解释两句,见她白皙小脸笑得红扑扑的,眼中也带了一丝笑意。他又吩咐做糖人的摊主道:“再做两根吧。” 摊主殷勤地应了:“您这两根要什么花样的?” 江有朝捏着幼莲的手,不甚在意地开口:“随意吧。” 摊主的手巧,两头狮子做的惟妙惟肖,一头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地咆哮,一头则伏卧在地上,脑袋耷拉下来一点,似是在酣眠。 幼莲伸手接过它们,笑着将前者递给江有朝:“夫君的大狮子。” 江有朝接过,轻轻尝了一小口。 两人在街上慢慢走着。路过一个挎着竹篮的妇人叫卖绢花,手里还牵着四五岁的孩子。那些绢花模样逼真,花瓣舒展地伸开,娇艳欲滴的色彩仿佛能让人闻到阵阵花香。 幼莲挑了朵浅粉色的簪在发髻一侧,转身笑盈盈地看着江有朝:“好看吗?” 江有朝抬眼,只看到她笑得恣意明媚,一张昳丽明艳的芙蓉面上,染着轻轻的红晕。 她今日穿得素净清丽,容貌就更加显眼惊人,方才走在街上就惹得旁人频频回头,只是江有朝冷着脸走在她旁边,气势太足,没人敢光明正大地看罢了。 江有朝竟一时说不出是花更娇艳,还是她更美的不可方物些。 他喉结轻滚,吩咐长风道:“这些全都要了。” “啊?”幼莲懵了一下。 她婚前还在想着,江有朝会不会同周姐姐的夫君一般,不喜京中贵女奢靡浪费的做派。怎么如今她才挑了一朵,他就全买下来了。 江有朝又看了一眼她的脸,默默别过了头,声音沉沉地响起:“好看的。” 正是因为好看,才想全部买下来送给她,也因此……不敢再看。 幼莲爱热闹,遇着人群就忍不住踮起脚尖看两眼,走快的时候,腰间环珮璎珞、泠泠作响,江有朝下意识看了两眼。 幼莲注意到他的目光,拿起来给他看:“这串禁步还是广济伯夫人送给我做添妆的呢,我瞧着与今日这套衣裳相衬,就戴了出来。” “禁步?”江有朝抬眼看她,有些不解。 幼莲眨了眨眼:“女子常用禁步压住裙摆,若是走起路来轻重缓急恰到好处,就不会发出杂乱的声响,旁人才会说有规矩呢。” 古人云鸣玉以行,正是这样的道理。 江有朝低头仔细看了看,想到方才幼莲腰间声响清脆的模样,声音清冷:“响动起来也很好听。” 幼莲弯着眼睛笑了笑,好奇地问道:“夫君从前没见旁人佩过吗?” 江有朝摇头:“在并州的时候,家里并不富贵,自然没有人用。后来去了北地领军打仗,那里的妇人都是能像男子一般上战场的,便更没有见过了。” 完颜的兵马打过来的时候,哪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为保护自己的家战斗,没有人在乎礼仪规矩,也没有人会说这些。 听他说起昔日带兵的情景,幼莲兴致勃勃道:“若我当时也在,说不定都顾不上打扮,整日都蓬头垢面的。” 江有朝抿了抿唇:“不会。” 她那样明艳耀眼的人,他肯定第一天就能注意到,把她好好安置在卫所里,绝对不会让旁人伤害到她。 幼莲笑了笑:“夫君以后多给我讲些凉州的事情吧。” 她也想多了解他一点。 江有朝迟疑了一下:“你不会觉得无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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