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笑眯眯,“我们是好朋友。” 李文简心里唏嘘不已。 上一世他很久之后才知道,当初阿箬真的事情是魏晚玉一手促成,也是阿蘅用此事拿捏着逼她同意嫁去月氏。 后来魏晚玉远嫁,很少回京,她们俩碰头了总免不了要互相呛两声。 他本以为这一世两人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成了好朋友。 “晚玉跟我说,你和她的哥哥是好朋友。”昭蘅仰着脸看他,“哥哥和哥哥是好朋友,妹妹和妹妹也是好朋友。” 李文简眉头冷不丁皱了起来,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一转脸对上昭蘅纯真无邪的笑脸,他脑子里晃过一阵白光。 “这不一样……”他艰涩开口。 昭蘅缓缓眨眼,困惑:“有什么不一样?” “我……”李文简一时语塞。 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薛氏的拐杖声在门外响起。他心虚地别过头说,“老夫人回来了。” 薛氏拿着个包袱皮走进屋中。 看到他们俩在案前一坐一站,笑:“春喜说公子来了。” “老夫人。”李文简站得笔直,端端正正朝她行了个礼。 薛氏有些慌张,这段日子以来,公子对她都太客气了。 她从包袱皮中拿出一块青色布料在李文简身上比了比,说:“我托李婶帮我买了块料子,公子看看喜不喜欢这个颜色?” 李文简耳尖绯红,正要说不用,她又道:“我和阿蘅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给了我们吃的、住的,请大夫救我的命,我说不定早就死了。” “我和阿蘅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只能给你做身衣裳。等日后公子成了婚,我再要给你做都不合适了。” 昭蘅小指头捏着衣带问:“书琅哥哥要成婚了吗?” 薛氏笑呵呵地答道:“我听厨房的秋娘说琅琊谢氏的三姑娘过几天要来京城,他们都说大爷和大夫人有意要同谢氏结亲呢。” 昭蘅闻言,眉头笑开了,转头问他:“你成婚了,我能做你的喜娃娃吗?” “不能。”李文简揪着眉头,薄唇抿成一线,拒绝得十分爽快。 “为什么?”昭蘅陷入呆滞。书琅哥哥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还没娶新娘子就翻脸了吗? 李文简一伸手,把兴奋得跳下凳子的人按回座位上,俯身告诉她:“因为我根本不打算定亲。” * 李文简没有久留,薛氏给他量完尺寸,他就起身离开了庆园。 出来后吩咐牧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往庆园送些上等花样和丝线布料。 牧归没有多问,立刻就吩咐小厮去安排。 “公子,会贤庄园那边有消息了。”牧归见四下无人,这才走到李文简身边,压低了声音禀报。 李文简闻言,脸上却不带笑意:“嗯。” “你料事如神,山庄里的人跟王照果然有关系。”牧归言语中充满了敬佩。 半个多月前,公子忽然提醒舅老爷要当心会贤庄园、全福当铺等好几家铺子。舅老爷顺着他的提醒查下去,结果发现这些产业背后的人竟然牵扯出一个早已离京的人。 六年前,无忧太子废黜太子妃,时任虎贲将军的王照一并获罪,被发配北地,在途中因病而亡。 可是六年之后,王照竟然又在京城出现,并且化名周道安,在京城经营着偌大的生意。 李文简却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唇线微抿,眼眸中覆着点点莹白雪霜,面容莫名有些苍白,他问:“魏湛什么时候回来?” 牧归低头思考片刻,回答道:“大概还有半个来月。” 李文简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他知道为防不测,应该及早处置梁星延。 可是,他始终忘不了上一世在合江别院,梁星延唇角躺着血对他说如果有下辈子,他不想做无忧太子的儿子,只想去乡下做个教书先生。 他也忘不了火药炸开别院地皮那一刻,他飞扑过去挡在他身后的身影。 对他的恨是真的,不忍也是真的。 他用粉身碎骨换来了他的一线生机。 他揉了揉额角,不再去想这些事,索性他们南下游历,还要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先去找舅舅。”李文简说。 * 小菜园里。 昭蘅坐在低矮的围墙上,托腮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魏晚玉。 她养了三个多月的兔子死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她的脚边。 魏晚玉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死亡。这只小兔子是哥哥离开之前从山上给她抓回来的,她养了三个多月,给它喂草喂水。 她在他身上倾注了很多喜爱。 她两眼哭得像桃子,又红又肿,鼻头也是红红的,莹白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和灰尘。 昭蘅不是第一次经历死亡,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无论多么痛苦不舍,死亡都是无可逆转的。 从早上发现小兔子死了之后,魏晚玉就抱着它在她屋里哭了一场,饭也不吃,就连带她来小菜园她也打不起兴致,一直在那里抹眼泪。 劝了好久,她终于同意把它埋在小菜园里。 可她坑才挖一半,她又哭得不行。 昭蘅无奈,只能放下锄头,走到魏晚玉身边坐下来。 魏晚玉低着头,把小兔子抱回怀里,不说话。 昭蘅抹了把她脸上的眼泪,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死一只兔子她哭得这么伤心。她之前在村子里,找不到吃的,经常上山打兔子吃,要是每次都哭,她恐怕早就哭瞎了。 “阿蘅……”魏晚玉喊她。 “怎么了?” 魏晚玉抽泣了一声,她真的很爱哭,念不出书要哭,拔不动草要哭,种地摔了个屁股墩也要哭。 “小兔子死了。” 昭蘅点点头,说:“活着的东西都会死的,你爹会死,你娘会死,我也会死,你自己也会死。没什么好哭的。” 魏晚玉抬起头,一双漂亮的杏眸里噙满泪水,眼圈红红的,看上去非常可怜。昭蘅伸手抱了抱她,跟她说:“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经常去打猎,有山鸡、有兔子、还有蛇……” “它们都死了。” “它们也吃错东西了吗?” “不是。”昭蘅咽了咽口水,“我和祖母没有东西吃,就把它们都吃了。” 魏晚玉听着,忍不住抱紧怀里的小兔子。 昭蘅继续说:“我们村子里有个张婆婆,她对我很好,经常悄悄给我拿好吃的,每次我快饿死了她都会给我饼吃。可是后来她死了,就被埋在后山的小山岗上。” “他们说她在小山上睡着了,可是我每次去找她说话,她都不理我。” “我的爹娘,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现在都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昭蘅说起这些事情语气很轻松,“那年村子里闹饥荒,还有很多人都死了,后山的坟墓堆得密密麻麻。” “坟墓是什么?”魏晚玉问她。 昭蘅说:“坟墓就是人死后住的房子。” 魏晚玉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昭蘅转过去捧着她的脸说:“大家都要死的,哭也没有用。” 魏晚玉呜呜哭着,抽噎着道:“我不要你们死嘛。” 昭蘅抱着哭得惨兮兮的魏晚玉:“你别哭啦,要是把眼睛哭瞎了怎么办?” 魏晚玉摇摇头,干脆死死抱着她,有些发硬的兔子横在她们之间,硌得昭蘅有些难受。 魏晚玉自己哭了一会儿,昭蘅就拍着他的背,不再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她从昭蘅怀里抬起脑袋,抽泣着说:“那我们给它修个房子好不好?”“可以。”昭蘅犹豫了下,她本来打算把兔子埋在她的菜园子里当肥料,不过想了想,她还是决定答应魏晚玉给它修个坟墓,“你先别哭了,我去挖坑,你去摘些好看的花给它修房子好吗?” 魏晚玉这才面前打起精神,抹干眼泪跑到园子里摘花去了。她把兔子这段时间用的笼子、饭碗、水碗和它的小玩意儿都来了。 昭蘅找好了地方,菜园的一角有棵大大的松树,树下有一小块空地,空地上长了很多蓝色的小花。魏晚玉装兔子的笼子很大,她哼哧哼哧挖了很久,才挖出足够大的坑。 魏晚玉蹲在坑边,把小兔子的东西都放了进去,要它在里面好好住着。 小兔子被埋进了土里,魏晚玉亲自填的土,她还用丝线把采来的花捆成一束一束的,放在小兔子的坟头。 从菜园子出来,两个人都脏得不成样子。 走到园子里,她们忽然看到几个人急急忙忙往晏山居的方向跑去,一个丫鬟急得快哭了:“徐大夫,你快一点,公子快坚持不住了。” 昭蘅一听就急了,立刻往晏山居跑去。 不多时的功夫,就到了院外。 院里院外到处都是人,就连安老先生都来了。 昭蘅拼命想往里挤,却被牧归揪着膀子抱出院子。 舅老爷暗中查访会贤山庄的事情,惊动了王照一行人,他们暗中刺杀舅老爷,公子为了救舅老爷,替他挡了一箭,肩上淬了毒。 他昏迷之前专门嘱咐牧归,要他看着昭蘅。 “姑娘去了哪里?”牧归看着脏兮兮的昭蘅,皱了皱眉头问。 昭蘅没有回答他,她仰着脸问,“书琅哥哥呢?” 牧归俯下身,有些嫌弃地拿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汗水,道:“公子生病了,在休息。” “我能去看看他吗?”昭蘅问。 牧归摇头说:“不能。” 昭蘅张了张嘴,还要再说什么。 牧归见她脏兮兮的脸上堆满失落,声音柔和一点:“大夫说公子要静养,等他好点了你再去看他。” “他什么时候能好?”昭蘅仰头看他。 牧归随口说了个数字:“十来天吧。” 昭蘅愣了一下,用力捏了把衣角,又很快松开。 * 昭蘅坐在矮墙边,看着被细雨冲刷的小坟包,双手托着腮,眼眸里盛满水雾。 今天是书琅哥哥卧病在床的第三天,她去晏山居看过,院里院外还是有好多人。她蹲在墙角观察过,每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都皱着眉头。 书琅哥哥肯定病得很厉害,她笃定。 她想去看看他,可牧归不许她去。 “阿蘅!”魏晚玉跑得哼哧哼哧的,顶着蒙蒙小雨,也不打把伞。 昭蘅看着她奔跑起来的小胳膊小腿,实在有些感动。她站起来把伞举过魏晚玉的头顶,“等过几天,我给你编个蛋兜!” 魏晚玉重重点头:“好!” “你可以先帮我个忙吗?”昭蘅有些难以启齿,她不喜欢请人帮忙。 魏晚玉却答应得很爽快:“什么忙?” “我想去看书琅哥哥……” * 李文简中的箭上有剧毒,徐大夫说这毒得连着祛半个月,今天才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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