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萋俯身细细嗅了嗅,依稀能嗅出其内添的香材,好似加了鸡舌香,霍香,零陵香,甘松,还有一种她不曾闻见过的香材…… 她忍不住秀眉微蹙,这些香材,她总觉得分外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此香方,只一时想不起来。 柳萋萋盖上锦盒,也不浪费这个工夫,想着左右程羿炤是香药铺的大夫,了解的香应当比旁人多一些,到时问问他便是。 大理寺的人还在搜查韦三姑娘闺房各处,柳萋萋也跟着在看,行至南边的一张桌案前,便见那紫檀木纸镇之下压着一叠未裱的画作,画上是一个儒雅俊秀的男子,或坐或站,或持扇,或垂眸饮茶…… “这便是付二公子?”柳萋萋问身侧的明云。 “是啊,我家姑娘和二公子定亲前,是曾相看过的,她对二公子一见倾心,她本就爱作画,思念付二公子时便画了不少他的画像。”明云说着说着,不由得抽了抽鼻子,“可惜他们都是福薄之人,生前不能相守,非要死了才……” 柳萋萋抚着每幅画下的题诗,字里行间皆是满溢的情意,韦三姑娘生前定然很爱付二公子。 正当柳萋萋翻看着桌案上的纸张书册时,却见明云打开角落里的朱砂盒,蓦然纳罕地“咦”了一声,嘀咕道:“分明才买不久,怎的少了那么多,莫不是打扫时给撒了……” 柳萋萋抬眸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只行到别处,去寻有用的线索。 大理寺的人搜了将近一个时辰,该问的人几乎都问了,但得到的线索寥寥无几,和从明云口中得知的差不多。 自韦家出来,孟松洵径直带着柳萋萋去了程家香药铺。 相比于先前的不耐烦,见到他们,程羿炤明显淡然了许多,熟练地打开柳萋萋递过来的锦盒,在听了柳萋萋从中嗅出来的香材后,想也不想道:“这是灵犀香。” 灵犀香! 柳萋萋一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熟悉,她先前的确在一本香谱上看过此方。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传闻每日焚此香,即使相隔千里,也可与所爱之人灵犀传情,心意相通。 是好香,可…… “最后一味香材我是第一次闻,并不知此为何物。”柳萋萋蹙眉看着程羿炤。 打得知此香为灵犀香后,程羿炤的面色便有些凝重,他一言不发,只起身出了后院厢房,再回来时,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他将此递给柳萋萋,示意她闻闻看。 柳萋萋低首照做,旋即双眸微张,惊诧地看去:“虽有些区别,但好像……就是此物。” “这是犀角,不过一向用来入药的都是处理过的犀角。”程奕炤蹙眉道,“我想韦三姑娘燃的香里添的应是生犀,故而有所不同……” 生犀…… 柳萋萋略有些茫然,这生犀有什么特别的吗? 不待她询问,坐在一侧同样剑眉紧蹙的孟松洵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缓缓开口,“关于生犀一直有一个奇异的说法,古籍中有云‘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袋,人能与鬼通。忘川之畔,与君常相憩。’①” 孟松洵虽不会制香,但长期与从事香事的人混在一起,关于一些香的说法,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与鬼通…… 柳萋萋骤然一惊,这不是正契合韦三姑娘做的梦吗? “京城里的香药铺和寻常药铺售卖的犀角几乎没有生犀,且犀角本身就价值不菲,据我所知,若想买到生犀,只有一个地方。”程羿炤抬眸看向孟松洵,“京城最大的香材铺缥缈居。” 孟松洵闻言抿唇而笑,“看来,要想知道近日有谁买了生犀,倒是不难。” 柳萋萋眨了眨眼,也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下一刻,却听庭院外传来响亮的声儿。 “程羿炤,你又死哪儿去了!” 程羿炤以手托额,眉梢微挑,“我们宁二姑娘,向来很是热心。” 作者有话说: ①来自《异苑》 南朝宋 刘敬叔 自从决定这本加点断案,感觉我已经彻底放飞自我,写high了(捂脸) 感谢在2023-0 2-23 22: 29:6 2~2023-0 2-26 23:23:6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艾司洛尔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满天 6瓶;傲娇小公主5瓶;coffffe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翌日午后, 程家香药铺。 后院厢房中,四人居高临下地围看着桌案上的一张纸,双眉紧蹙。 少顷, 一只手骤然伸出, 用两根手指将那纸张拎起来,程羿炤略带嫌弃的声儿旋即响起,“这上头写的都是什么,鬼画符似的。” 宁翊鸢闻言在程羿炤背上狠狠一拍,“没良心,你不知道我为了这张纸费了多少努力, 光顾缥缈居的客人名单都是不能随意教人看的, 我这个不喜香的突然去缥缈居,你不晓得我爹有多怀疑我, 还抓着我问我何时肯去相看,说我都十九了,还未嫁出去,怕不是教人笑话, 叨叨个不停, 实在烦死我了, 我趁着我爹不注意, 才悄悄偷出账本, 飞快地抄了这些, 吓得手都抖了, 你以为我都是为了谁, 竟然还敢嫌弃我的字……” 看着宁翊鸢喋喋不休抱怨的样子, 柳萋萋忍不住掩唇而笑:“辛苦宁二姑娘了。” 宁翊鸢扁了扁嘴, 轻“哼”了一声, 不满对着程羿炤道:“听听,听听,我们萋萋说的才是人话。” 她一把夺过程羿炤手上的纸张,旋即在桌案前坐下,提笔道:“你们看不懂,我看得懂,再抄一张不就行啦。” 纸张上的字本就不多,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宁翊鸢便又重新写了一张。 程羿炤凑近去看,却是低笑,“倒是工整了一些,只你这字怎和当年一样,这么不堪入目。” 宁翊鸢白他一眼,“还不因为是你教的,若当初教我写字的是阿灏哥哥,我的字何至于那么难看……” 阿灏哥哥…… 这又是谁? 柳萋萋疑惑之际,却发觉屋内的气氛蓦然变得一片冷沉,程羿炤侧首有意无意地瞥她一眼,而孟松洵也薄唇紧抿,少顷,低咳一声道:“不说了,查案要紧。” 说罢,他拿起宁翊鸢写下的那张纸,草草扫了一眼,抬首问道:“你确定半年内采买生犀的,只有这么几个人?” 纸张上的名字寥寥无几,拢共也就十几个而已。 “对啊。”宁翊鸢肯定地点点头,“我虽不爱香,但也知犀角珍贵,并非谁都买得起,我已提前同店内伙计打听过了,名单上的人大多来自各类香材铺和药铺,且几乎是长期采买,只有几个是生客,那几个人我都圈出来了。” 宁翊鸢说着,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程羿炤没搭理她,细细去看那圈出来的名字,片刻后,却是指着上头的字道:“这个名字,怎的有些熟悉?” 柳萋萋顺着他指的位置看,便见“肖成君”三个字,她拧了拧眉,总觉得好似在哪里听过,随即便听孟松洵道:“莫不是传闻中那个极善占算的方士?” 听他这么一说,柳萋萋顿时想起,当初在沈家时,沈夫人赵氏就极喜去这位罗大师那厢替沈家人卜算,去时总会命钱嬷嬷准备一个小木箱子,后来她才从秋画口中得知,那箱子里头装的都是孝敬罗大师的银子,希望罗大师能为沈家逆转祸事,维持福运。 “这人是何时买的生犀?”孟松洵问道。 宁翊鸢回忆半晌,“似乎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 正好足够香品窖藏。 柳萋萋咬了咬唇,“敢问二姑娘,宁家缥缈居记录的客人名字可为真?” “多数是真的。”宁翊鸢答,“缥缈居作为京城最大的香材铺,为了防止客人用别家买到的次货来我家索要赔偿,所以自我祖父那时起,除了给一张盖了缥缈居印章的凭证外,还要求客人买香时留下真名,若往后香材有问题,客人就需报出姓名和拿出凭证,才能给他赔偿处理。香材毕竟是贵重之物,除非心虚和身份特殊,不然多数客人是会愿意留下真名的。” 听着宁翊鸢所言,孟松洵屈指在桌案上扣了扣,“先前听明云说起那位付夫人后,我暗中命人查过付夫人这些日子的行踪,发现就在付二公子过世后不久,她曾去找过那个肖成君。” 这么巧? 柳萋萋抬眸看去,便见程羿炤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怕不是和她想的一样,少顷,果听他道:“看来,我们得去会会这位肖成君。” “对,这厮肯定有问题,我们这就是抓人,别让他跑了。” 宁翊鸢一拍桌子,兴冲冲地就要往外跑,被程羿炤一下拽住了衣领,用一种不成器的眼神看向她。 “直接抓,你可真是聪明,也不怕打草惊蛇?” “为今之计,最好是有人提前去探探那肖成君的底。” 孟松洵话音才落,衣袂被扯了扯,侧首看去,便见柳萋萋眨着那双潋滟的杏眸道:“侯爷,不如让我去吧。” “不行!” “不行!” 柳萋萋看着屋内同时出声的的两个男人,面露茫然,须臾,便听孟松洵道:“我们并不知那肖成君的底细,此去或有危险。” “可我听说那肖成君向来只接待大家贵族的姑娘和妇人。” 柳萋萋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 她在孟松洵和程羿炤之间默默看了一眼,“男人去只怕是不大合适吧?” “不行,就让我去。”一旁的宁翊鸢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道,“到时我就做一副失了心爱之人的伤心模样,顺势套一套那肖成君的话。” 屋内三人看着她一副雄心壮志的样子,实在想像不出她伤心难过的失意模样,指不定一急直接就漏了馅。 三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柳萋萋轻笑道:“我看,还是让我去吧……” 虽孟松洵仍是不大同意,但架不住柳萋萋再三劝说,到底还是极为勉强地点了头。 那肖成君住在城南的一个宅子里,平时去找他卜算的人极多,但他每日只接待三人,其他人则需提前预约。为了早些见着这位肖成君,孟松洵特意派人花重金买通了肖成君宅院外的仆人,让他将卜算提前安排在了今日。 次日,巳时前后,孟松洵亲自送柳萋萋去了那肖成君的宅院附近,马车停在了路边,眼看便到了约好的时辰,孟松洵却仍细细嘱托着,不肯放人走。 “我只等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后你不出来,我便带人冲进去。”孟松洵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柳萋萋,“必要时,可以防身用。” 柳萋萋颔首接过,安慰道:“侯爷不必担心,还有宁二姑娘陪着我一道,听说她还会些功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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