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萋萋定睛看去,便见孟松洵蹙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毫发无损,稍稍松了口气。 “侯爷,您瞧。” 对于孟松洵对她的担忧,柳萋萋似乎没大放在心上,反急着打开锦盒,将里头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和韦三姑娘房中的一样,都是灵犀香。”她将方才的收获托盘而出,“我试探过了,那付夫人确实是在肖成君这里买的此香,且我离开前,那道士还特意嘱咐我,让我不可频繁用此香,不然可能……会落得和韦三姑娘一样的结局。” “天呢。”宁翊鸢忍不住惊叹,“付夫人定也是知道此事的,若韦三姑娘那香真是她给的,那她岂非是故意想杀了……” 柳萋萋朱唇紧抿,因她和宁翊鸢想得一样。 “不可断定。”孟松洵垂了垂眼眸,“而且我们也不知韦三姑娘是否真是因那香而亡。” 他剑眉蹙紧,定定道:“看来,如今唯有开棺验尸,才能一探究竟。” 马车向前驶了一段距离后,宁翊鸢便先行下马车回了宁家。 宁翊鸢离开后,孟松洵看了眼倚靠着车壁,不知在思忖些什么的柳萋萋,迟疑片刻道:“你看见沈韫玉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柳萋萋侧首看来,轻轻点了点头。 孟松洵薄唇微抿,“方才我见你盯了他许久,在想什么?” 虽他坐在马车上看不大清晰,但还是能看见柳萋萋盯着骑在马上的沈韫玉看了许久,他承认他心下介意,甚至害怕她对沈韫玉尚且抱有情意,但他不想憋着去猜,不若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柳萋萋眨了眨眼,略有些懵,须臾,如实道:“我在想,若我如今没能离开沈府,会不会被新入门的主母磋磨得极惨。” 那位褚三姑娘的刁难柳萋萋是见识过的,上回盈香宴,她都无缘无故羞辱了自己,若她成为沈韫玉的妻子,那她的日子定然会变得极其难过。 “我只是在庆幸,能早一步摆脱那个牢笼。”柳萋萋抬首看向孟松洵,莞尔一笑,“也更感谢侯爷能将我带离那里。” 孟松洵怔忪了片刻,愣愣地看了她许久,旋即薄唇微扬,轻笑出声。 “侯爷笑什么?”柳萋萋不明所以道。 “没什么。”孟松洵哪能让她晓得他不过是在笑他自己,“只是有些高兴罢了。” 酉时,沈府。 小厮吉祥将自家喝得酩酊大醉的主子扶进新房不久,正与主母陪嫁来的婢子说着话,感慨他们二爷终于成家时,就听房内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和女子的哭喊声传来,他陡然一惊,正欲敲门询问,便见自家二爷跌跌撞撞推门自里头出来。 他忙一把将人扶住,便听沈韫玉嘀咕了一句“什么世家贵女,就是个泼妇”,见他作势要下阶梯,吉祥急道:“二爷,洞房花烛夜,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韫玉抬眸瞥他一眼,扫了一眼院子,最后将视线定在一处,“扶我去东厢。” 吉祥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听命将沈韫玉扶到了东厢的床榻上,跑去命人煮醒酒汤。 东厢内烛火昏暗,沈韫玉盯着帐顶出神,旋即缓缓支起身,在屋内睃视了一圈,只觉万分陌生。 先前为了武安侯送来那个美人,赵氏特意命人重新布置了一番东厢,虽如今那美人早已被他送走,但东厢依然维持着这副摆设未动。 沈韫玉记得,柳萋萋住的那个东厢,当是更空荡清冷一些,那时的柳萋萋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实在不明白为何打今日在街上看到她后,他便如魔怔了一般,怎也忘不掉那个人。 可那个出身乡野,其貌不扬,胸无点墨的柳萋萋,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只会埋着脑袋一个劲儿应答,锥子都扎不出一声的柳萋萋,有什么好的。 是啊,没有相貌,没有家世,没有学识。 与他如今的妻天差地别。 柳萋萋有什么好的,值得他这般惦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 2-25 22: 2 2:06~2023-0 2-26 22:0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隔壁家的本本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孟松洵带柳萋萋去京城最大的酒楼珍馐阁用了晚膳后, 才回了武安侯府。 两人方才穿过前院,便见不少家仆抬着东西匆匆而行,见到他们, 忙停下步子施礼。 “这是在做什么?”柳萋萋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木箱子好奇地问道。 带头的家仆深深看了孟松洵一眼, 迟疑片刻才道:“回柳姨娘,这些都是祭器,老国公爷、大爷和小公子的祭日快到了,大奶奶正同往年一样准备祭祀呢。” 听得此言,柳萋萋颇有些惊诧,偷偷瞥向身侧之人, 心下蓦然生出几分懊恼, 觉得自己不该问这话。 当年他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两个至亲便接连战死, 边塞危机重重,他该抱着怎样沉重的心情,收拾行囊,顶着朝野内外巨大的重压上的战场。 孟松洵垂眸看向低垂着脑袋的柳萋萋, 一下便看出她的心思, 薄唇微抿。 “无妨, 我已习惯了, 斯人已逝, 不可太执拗于过去。” 他抬手, 大掌在柳萋萋头上轻轻拍了拍, 似乎是在安慰她, 旋即脚步轻快地继续往前走。 柳萋萋看着他仿若无事的背影, 不知作何心情, 咬了咬唇, 快步跟在了后头。 行至轻绯苑前,孟松洵却是止了步子,神色温柔道:“你今日也累了,早些歇下吧。” “侯爷。”柳萋萋却是出声拦了他,默了默,问道,“开棺之事到底不易,侯爷可想到了好的对策?” 孟松洵看着她紧蹙的眉头,知她心思重,怕又是在犯愁韦三姑娘一事,他含笑微微俯身,“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忧,好生休息便是。” 说着,动作轻缓地抽走她手中的锦盒,在她面前晃了晃,“这盒子放在你这儿我可不放心,便拿走了。” 柳萋萋盯着他手中的锦盒看了半晌,心虚地抿了抿唇,他确实懂她,若他不收走,今夜她必燃此香。 她暗暗捏了捏衣袖,冲孟松洵施了个礼,折身入了轻绯苑。 是夜,见玉书玉墨伺候她睡下后出了屋,柳萋萋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打开妆奁,拿出洗漱前悄悄藏在里头的绣帕,将绣帕展开,其内赫然是一撮香粉。 孟松洵不知道是,如今她也学会长心眼了,早已偷偷用包了一些香粉藏在了袖中,就是防他将锦盒收了去。 此香虽是有毒,但按那道士所说,偶尔用一回,当是没什么大碍。 毕竟那道士想要的是钱,怎可能让光顾自己的贵客们轻易出事,断了自己的财路。 柳萋萋用香粉打了香篆点燃,盯着那袅袅升起的香烟深吸了一口气,才复又回到床榻上躺下,阖上双眼。 入梦前,她始终在心下念叨着她故去的阿爹阿娘,想在阴曹地府见着他们。 再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红彤彤似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盛放的花海中正站着一对男女。 过了这么多年,她分明已记不大清晰阿爹阿娘的模样,但见到他们的一刻,她却分外笃定,那便是生前极为疼爱她的父母亲。 他们慈祥地笑着,冲她招了招手,柳萋萋鼻尖一酸,小跑着而去,在伸手触碰到母亲掌心的一刻,却倏然发现那双常年做粗活的手却变得细嫩洁白。 柳萋萋疑惑地抬首看去,便见她的父母亲不知怎的变成了她全然不认识的模样,虽他们同样温柔地看着她,唤着她。 可这不是她的爹娘! 柳萋萋骤然惊醒过来,额上泛起了一层冷汗。她支起身子坐起身,回忆梦中之事,难得没觉得头疼难受。 不得不说,那程大夫给的药着实有效,她的头疾相比于之前已好了许多,但往事仍像隔着一层迷雾,看不清,触不到。 以往做的梦,除了很小一部分,大多数细节都会在她醒来后被她遗忘,但一回,她清晰地记得那两个陌生的男女似乎在对着她亲昵地喊什么。 念念…… 柳萋萋抵着下颌,抱膝坐在床榻上,一双秀眉紧蹙着。 她怎觉得,她好似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 两日后,永乐巷宅院内。 正当肖成君兴高采烈地数着那些靠他出色的骗术获得的钱银时,一帮府衙的捕快却踹门而入,以毒害富家夫人之名,将肖成君当场逮捕。 肖成君面露茫然,直到得知死的是那个买走灵犀香的李夫人时,却是连连喊冤,说这才几日,这么些灵犀香怎就可能要了命呢。 这招摇撞骗的道士被带至大理寺后,大理寺便以韦三姑娘闺房中搜出同样的灵犀香为由,结合婢女的证词,怀疑韦三姑娘的死与此香有关,意欲验尸查证。 然韦三姑娘与付二公子已行冥婚,合葬同一墓穴之中,若想开棺验尸,定然要挖坟掘墓,扰棺中人安宁,付家怎可能同意。 但孟松洵压根没有征求付家意见的意思,当即便命大理寺的人携工具至付二公子墓前。 付家女眷皆哭得死去活来,尤其是付夫人,几度要哭厥过去,意欲冲进去阻拦,但被侍卫们死死拦在了外头,付二公子的父亲付司业颤着手指着孟松洵。 “武安侯,就算你享有爵位,但也不能胡作非为,做这般天理不容之事,我要上奏陛下,告你滥用职权之罪!” 孟松洵却仍是不为所动,只负手道:“付大人想告便去告吧,本侯是不是滥用职权,验尸后自可见分晓。” 说罢,抬手示意道:“挖!” 四五把铁锹深入坟冢,掘起一堆堆黄土,付司业见劝阻不成,转而冲过去一把拎起韦通判的衣领,怒道:“我见你家女儿对我家二郎情意甚笃,这才好心提议让他们举行冥婚,黄泉路上有个照应。韦谌,你若恨你家女儿因我家二郎而死,只管将恨意发泄在我身上便是,为何还要扰死人的安宁!” 韦通判猛然推开付司业的手,却是冷哼一声,“你心疼你家儿子,那我家女儿的命便不是命吗,你们付家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想为我笙儿讨个公道有什么错!” “你什么意思!”付司业闻言只觉荒唐,“我们付家何曾有对不起你们韦家的地方!” “你怎有脸说这种话,害死我家笙儿的香究竟从何而来,你付正琦真就一点也不知情吗!” 韦通判啐了一声,恶狠狠看向那厢哭得泣不成声的付夫人,付夫人似是听到他所说的话,动作微滞,垂了垂眼眸,却是继续痛哭起来。 “姓韦的,你血口喷人!”付司业怒不可遏,霎时便与韦通判扭打在一块儿,两家的家仆怎也劝不开,不知怎的,也开始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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