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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圈套乍一看十分唬人，但实际上很拙劣，首先，程莠毒发的原因他们并没有确定，其次，秦怿说过，程莠所接触过的任何东西都有诱导毒发的可能，所以，贺琅与秦怿其实是在赌，只不过这场赌局对于他们来说，输赢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少了一条路也排除了一种可能，但对于那个叛徒来说，输了便是身败名裂，也正如贺琅所说，惊弓之鸟，赌不起。 秦怿等的有些焦急了，他活动了下站得有些僵直的身体，抽出青锋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起了手掌。 其实他相信贺琅说的，下午他故意在几个人面前展示了那药粉的效用——实则是甯萤香粉和一种与它相斥的茶粉发生了不相容的分离反应——他观察到，有一个人的反应确实不自然，虽然只一瞬，但他看得真切。 这时贺琅按了按秦怿的肩膀，秦怿转头看他，贺琅低声道：“等会不论看到谁，都不要冲动，把身上的火气压一压。” 秦怿迟疑了一下，撇撇嘴不甚情愿地道：“知道。” 又等了一会，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少主，贺大人，你们在这干什么？” 两人转头一看，只见林禹托着个几个空碗碟的托盘站在他们身后，一脸迷茫。 两人都没回答，快速对视一眼，贺琅眸光一闪，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托盘，林禹不解，正要开口，下一刻被秦怿捂住嘴巴拖到角落，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进了厨房，林禹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朱襄。一个没什么存在感，却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每一个人，一直默默无闻的人。 只见朱襄左右四顾，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一个木柜前，果真窸窸窣窣拿出了几个碗碟，再从一旁的餐盘中补了几个进去，把那几个碗碟偷偷摸摸地破布一裹，再旁若无人地离开了。 贺琅能感觉到旁边的两个男人气得发抖，他也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咬牙道：“不要打草惊蛇，派人盯着他，我们要引、蛇、出、洞！” 另一头，程莠慢慢悠悠地走到流水阁，抬手敲了敲雕花木门，声音慵懒地道：“爹，我，程莠。” “进来吧。” 程莠推开门，踏进前厅，对着上座的程萧仪和郭为钧行了一礼。 程萧仪和郭为钧正磕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见程莠这时候过来，都有些惊讶。 郭为钧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看着程莠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好好在房里休息？” 程莠笑着道：“都躺两天了，怪不好受的。” 程萧仪轻叹了口气道：“你身体还未恢复，不要到处乱跑。” 程莠笑眯眯地看着程萧仪道：“所以您就不打算告诉我你们明日要动身去裕州吗？” 程萧仪语重心长地道：“你留在江陵，等身体好点了，我让怿儿带你回雾山，毒解之前，你还是不要再下山了。” 程莠紧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秦子涣跟你说什么了？” 程萧仪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继续淡淡道：“他说你最近一年毒发频繁，甯萤香愈发压制不住你体内的毒素，他目前仍未找到更好的解毒办法，需要静下心来好好钻研，你到处跑，既不利于你压制毒性，也不利于怿儿研……” “所以您打算把我一辈子都拴在雾山吗？”程莠有些粗鲁地打断了程萧仪的话。 郭为钧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道：“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毒说不定明天就解了呢，别那么……” “您未免也太自私了。”程莠毫不领情，语气生硬地道。 程萧仪敛起神色，目光微冷，道：“你说什么？” 郭为钧皱起眉，呵斥道：“怎么能这么说你爹，你爹也是权衡了许久，才做出这个目下来说对你最好的决定，你爹还能害你不成？” 程莠苦涩地笑了笑，道：“我没有怀疑过我爹对我的好，可是所以的好我都要接受吗？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程萧仪捏了捏眉心，放软了语气道：“莠儿，我知你不愿被束缚，但这件事你必须听爹的，怿儿会留在雾山，帮你压制毒素，研制解药，等毒一解，你去哪爹都不会再管你。” 程莠黯然道：“那若是解不了呢？” 听着程莠毫无波澜的话，程萧仪当即色变，怒斥道：“胡说八道！口不择言！” 程莠冷冷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也提高了音量：“然后你就把我一辈子关在雾山？把秦子涣那个冤大头也一辈子拴在你的宝贝女儿身边？他已经耽误那么多年了，二十好几连个媳妇都没讨到，您就没想过原因吗？您是不是太自私了点？他欠你的吗？” 程萧仪怒火直窜，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直接拍案而起，骂道：“混账东西！你说的什么狗屁浑话！有没有点良心了？！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非但不感恩，倒反过来说为父的不是了，为父也欠你的吗？！你怎么不念着点好？！” 程莠寸步不让，顶撞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秦子涣成日扎在药草堆里，给我试这个药，给我试那个药，你怎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可怜他当年还扬言要做武林第一高手，却数十年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毒，吊在一个人身上，可笑歪打正着还混个什么神医，他敬你是姑父，你怎么不念着他点好？！所有人敬你是师长，你怎么不念着他们点好？！他们欠你的还是欠我的？！” “程莠！！！”
第57章 难测人心险·伍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秦怿与贺琅匆忙踏进前厅，脸色都不太好，秦怿更是气得握住拳头，浑身发抖。 秦怿冲到程莠面前厉声道：“我十二岁学医，为了解你的毒，连剑都不练了，数十年苦研医理，就是为了不想你受折磨，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混成个神医？对，是可笑，我配当什么神医。我就是一个连自己妹妹的毒都解不了的废物！” 程莠的目光冷淡至极，她冷笑道：“是我可笑，一个破毒有什么好解的，一群人整天心惊胆战，就为了我这么个活死人，今天看着好好的，指不定明天就毒发身亡了，这倒也好，就不用你们……” “啪！” 程萧仪怒不可遏，扬手一巴掌甩到了程莠的脸上，那力道之大，把程莠的脸都打偏到了一边。白净的脸颊上顿时显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红了一片。 程莠的牙磕破了口腔内的嫩肉，血液瞬间就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一时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贺琅心头大震，心中五味杂陈，他心疼地看着程莠，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没有立场上前一步。 程萧仪打完就后悔了，程莠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他以前虽然严厉，也会因为她犯错而惩戒她，但从未如此不由分说地就动了手。 屋内的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点，程萧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打巴掌的手僵在空中，脸上也带着点不敢置信。 程莠微微偏着头，沉默地用手背抹了把唇角的血迹，在唇边留下一抹嫣红，她把口中的血沫子都咽了下去，僵持了半晌，而后她抿着唇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几个人都愣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道：“对不起……方才我言语有失，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冲撞父亲。” 程萧仪放下手，闭上眼睛换了好几口气，才上前一步抓着程莠的手肘要把她拉起来，口气生硬道：“起来。” 那一瞬间，他好像苍老了好几岁，眼角的皱纹也跟着深了几许，无端地渲染了鬓角的花白。 程莠却执拗不起，只是道：“莠儿言语犯上，该罚。” 程萧仪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再次翻腾而起，他怒极反笑，松开手指着程莠道：“好，好，好得很，不愧是我程萧仪教的女儿，罚，罚！” 程萧仪一抬手指向门外，喝道：“跪，出去跪！三个时辰！谁也不许给她求情！” “姑父？！” “程叔？！” 程萧仪不理，一动不动地指着门外，程莠也不反驳，铁了心要跟程萧仪犟到底，站起来就走到门外，衣袍一掀对着正门跪得笔挺，面无表情，什么情绪也未表露。 秦怿又气又心疼，在程莠和程萧仪之间看了几个来回，不知道该劝哪个，急得汗都下来了，求助地看看贺琅又看看郭为钧。 贺琅更是没立场插上话，只得跟着把目光投向了郭为钧。 郭为钧也是气得浑身的肉都在颤抖，但他主要是气程萧仪居然真能下那么狠的手，一巴掌打得血都流出来了！小的混蛋就算了，老的能不能就不要跟着瞎添乱了！ “程言琼你说的是人话吗？莠儿有伤在身，你让她跪三个时辰？！你明知那毒扰人心性，莠儿说这些话定非本意，你吃饱了撑的跟一个孩子较真？！还下那么重的手你真行啊！”说着郭为钧几步跨到门外，拉着程莠的胳膊，“别跪了，起来，有什么好跪的，犟什么犟，起来！” 郭为钧抬眼给贺琅和秦怿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冲上前去一人一边架着程莠的胳膊，程莠本还拗着劲不愿起，但架不住两个男人劲太大，硬是给她拽了起来。 郭为钧道：“赶紧给她送回去，给她伤口处理一下，别让她乱跑了。” 郭为钧看着程莠红肿的面颊，都有一种把巴掌甩到程萧仪脸上的冲动，多大仇多大怨啊？！孩子心中有龃龉，当爹的不细心劝导就算了，还拳脚相向？！还真他娘地以为棍棒出孝子吗？！ 程莠被拽了起来，不知是膝盖跪太狠磕着了，还是脚上有伤，刚起身就腿软地踉跄了一下，贺琅与秦怿二人着急把她带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因此也不等她缓一缓，贺琅眉头一皱，抬手拉住胸前的系带环扣，指尖一挑环扣便松开了，他随手把锟山剑甩给了一旁的秦怿，而后一矮身不由分说地把她背了起来，又快又稳地向院外走去。 秦怿也是条件反射地抱住了锟山剑，被那重量压得一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贺琅已经背着程莠走出了几步，他连忙跟上去，什么也没说。 他看着程莠垂落在身侧的禁步，心中又窜起一阵火，抬手就想给她一记丁壳，半晌没下去手，到底是没舍得：“我给你的铃囊为什么不戴？你是一点话都不听。” 程莠瞥了他一眼，委屈巴巴地道：“要你管。” 言罢，她把头埋在了贺琅的颈窝里，不去理会气急败坏的秦怿。 贺琅一惊，心下泛起一阵酸甜，他既心疼又无奈，只得冲秦怿抱歉地一笑。 秦怿想把贺琅拍土里的心都有了，但奈何他现在背着他的妹妹，他不好动手，愤愤地哼了一声，打算先把这个祸害安顿好，再找贺琅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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