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洛衡被她逗笑了,他道:“程莠,我很抱歉,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告诉你,我不想再当骗子了,你如果真有本事,可以自己去查,我不会拦着,或者你有办法让代清婉醒过来也行,她也许会告诉你一些所谓的真相。” 言罢,穆洛衡仍没有要放开程莠的意思,程莠悄然挪动了一条腿,猛地向上顶去,穆洛衡只一侧身,就把她的那条腿用膝盖压了回去,程莠却不妥协,毅然抽开另一只没受钳制的胳膊,直向穆洛衡暴露的腋窝捣去。 穆洛衡怎能让她得逞,压着她喉咙的胳膊迅速放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程莠得以喘了口气,反手一掌推出,却又被穆洛衡轻易化开。 穆洛衡的速度快的惊人,令程莠愕然,她虽然知道穆洛衡武功高强,但从未同他动过武,昨夜裕灵山上他刺向裘若渊的那一剑她看的不真切,此时她后知后觉地想要为他拍手叫好了,她突然很不合时宜地后悔起之前没同他比过武! 就在穆洛衡再一次扼住程莠的手腕时,程莠顶着手骨错位的风险,忍着剧痛转腕又是一掌,然而一掌还未推出,程莠的手不知勾住了什么东西,忽而一声轻微的“嘣”,一根手绳应声而断,从两人纠缠难分的袖间滑落,伴随着琤璁的清脆碰撞声,翩然落在了两人的脚边。 争斗的两人一时都愣住了,齐齐低下头看向那根断裂的手绳。 程莠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连反抗都忘了——这根手绳怎么这么眼熟? 忽然之间,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零碎的末节把程莠砸得七荤八素,这……是她编的那根手绳?他一直戴着这根手绳吗?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 穆洛衡大概怎么也没想到手绳会断,好像一直以来空有的慰藉也随之支离破碎,他一向清明的思绪恍惚成了一团团纷乱的麻绳,让他一时之间捋不清也顺不明,就这么在程莠面前失了神。 然而谁也没察觉出谁的异样,程莠牟足了力气一把推开了失神的穆洛衡,她突然一点也不想面对这个人,逃也似的跑出了知州府。 穆洛衡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他扶住墙站稳,默了良久,才缓缓蹲下了身。 手绳被程莠慌乱逃离时踩了一脚,其中一颗玉石碎成了好几半,穆洛衡把手绳捡了起来,再小心地把碎裂的玉石一点一点用指尖捻起来,一起握在了掌心里。 这时一个飞鹰从暗处走了出来,垂着头不敢看穆洛衡有些狼狈的模样,低低行了礼,踌躇着开了口:“先生,那代清婉……” 穆洛衡站起身来,已经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比平日里更甚,就像这些时日好不容易磨缓和了的棱角都是镜花水月的假象,被那个叫程莠的女子轻易敲了个支离破碎,再难破镜重圆。 穆洛衡紧紧攥着掌心的断丝碎玉,无力地说道:“她既自愿与寒阁断舍离,那便由她去吧。” 飞鹰不解:“可是……” 穆洛衡道:“我答应过代清池,无论最后她如何选择,都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这应该是他对她最后的宽容了吧。 飞鹰虽仍是一脸疑惑,但还是应了声“是”退下了。 穆洛衡走到前庭的院落中,抬头望向天幕之上高悬的明月,有些茫然地想:我做错了吗? 京师建安,贺府。 赵嘏一身玄色锦袍,面沉似水地站在院落中央,沉着地理着自己的护腕。 贺苍晖放飞了一只信鸽,走上前去,说道:“皇上,铁骑营已经找到了穷天阁窝点,随时待命。” 赵嘏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忧愁,让他英气十足的威颜无端染上了沧桑,他沉吟着下了命令:“留两支骑兵,朕亲自去歼。” 贺苍晖顿了顿,方才应道:“是。” 赵嘏转头看向贺苍晖,道:“怎么了贺将军?你若有什么话便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贺苍晖也不隐瞒,直言道:“皇上,穷天阁是轩亲王养的私兵,这些年一直隐于江湖,年年‘倾帆’启航之际基本都是它牵头出来裹乱,但却始终独来独往,从不拉帮结派或是与任何人结盟,干的最多的就是教唆,拿钱砸人,皇上今年特意派琅儿绕路千路岭,为的就是引出这些勾结祸乱的贼子,但那些前仆后继的不轨之臣似乎都和穷天阁没有关系,此番轩亲王大张声势掳走小太子,探子紧随其后便找到了他豢养的私兵,老臣怀疑,轩亲王要么把穷天阁丢出来当饵,要么就是弃车保帅,他手里还有更大的筹码。” “您说的在理,”赵嘏英挺的身姿在夜风中遗世独立,威严庄重,“这些年盯着他的人不少,希望他起兵造反的人也不少,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养起私兵已是不易,怎么还有那么大的能耐筹谋天下,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贺苍晖道:“平日里弹劾轩亲王的公文多数出自御史台,今早朝会上御史大夫主动请缨追查轩亲王,要求彻查到底,但陈大人毕竟是文官,所以老臣……” 赵嘏很清楚贺苍晖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挂念他那两个儿子,尤其是那个刚刚认祖归宗的小公子,他自是信任贺苍晖的能力,于是便口气恭敬地道:“准了。您去是最万全的保障,朕知道您不希望两个公子陷得太深,如若有机会,我尽量阻止他们上船。” 贺苍晖深深行了一礼:“谢陛下!” 赵嘏忙托住贺苍晖行礼的双臂,道:“贺叔,严重了!都是为人父母,我都理解。” 贺苍晖欣慰地看着年轻的皇帝,道:“陛下,您真的长大了。” 赵嘏苦笑了一下,道:“贺叔,我登基在位已数十载,再不长大,如何扶这大厦之将倾啊。” 他已经不是十二年前那个懵懂没有主见,无权无势的少年君王了,他扛起了父皇留给他的沉重担子,接过了父皇苦心孤诣布下的棋局,如今这盘残局,也是时候分出胜负了。 可是他费尽心机握住了权势,却怎么也握不住这流沙似的的亲情。王权富贵他从不吝啬一分一毫,可为何所有人还是要离他而去?连唯一留在他身边的弟弟,也被人逼着赶着推离了他的身边,连带着他的儿子,也要饱受牵连。 这个宫门,分走了他太多东西,从他十七岁登基伊始,他就再也没为自己活过了,但回首,他却也毫无怨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为这天下活,他为这江山活,他不求流芳百世,但求无愧天地,无愧百姓,无愧列祖列宗。 一条花船随波荡漾在岱江的江面上。 银亮的月光慷慨地铺满了整条江面,波光粼粼,赵靖趴在甲板的船舷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江上美轮美奂的景色以及江边的点点渔火,快要目不暇接了。 赵颀坐在旁侧,一边看着他,一边惬意地酌着小酒,叔侄俩身边摆满了点心瓜果,娇生惯养的小太子一点也不嫌脏,手抓着就往嘴里送。 赵颀似是微醺,眯着眼目光有些迷离,他支起脸,越看小太子越像他小时候的皇兄,他抬手揉了揉赵靖毛茸茸的脑袋,温和地笑道:“大侄儿,想家吗?” 赵靖摇了摇头,兴奋地道:“不想!” 赵颀继续道:“也不想父皇?” 赵靖还是摇头,淘气小孩似的道:“不想,父皇尽会罚我抄书。” “可是我想。”赵颀轻轻地道。 赵靖天真地看着他,拍拍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而后身体不协调地爬到他的怀里,像模像样地想拍一拍自家皇叔的背,可惜手臂太短只能够到肩,小太子用小大人的语气安慰皇叔道:“靖儿陪着皇叔,皇叔不要想家,等我们玩够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赵颀失笑,把赵靖搂到自己的腿上坐好,抬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就知道玩,落下了功课你父皇还得罚你。” 赵颀用脑袋蹭着赵颀的下巴,撒娇道:“皇叔最好了,皇叔不会让父皇罚靖儿的对不对?” 赵颀捏捏赵靖肉嘟嘟的脸,笑道:“我可不行,皇兄生气的话我也招架不住,他太唠叨了,我可受不了。” “那怎么办啊?”赵靖皱着小脸道。 “怎么办?”赵颀点点他的额头,把剩下的酒一口闷了,抱起赵靖往船舱里走,“你早早睡觉,明日把功课补上来。” “啊,不要嘛皇叔,你不是说要带靖儿去玩的吗?”赵靖抗议道。 “玩和功课两不误嘛,大侄儿,出了宫也不能偷懒,再说皇叔教你读书,不比太傅教你的好吗?” “唔,好吧,那靖儿要吃好多好吃的。” “好,都随靖儿的。”
第79章 扶摇揽月行·叁 “咦,歆薇?是歆薇吗?”贺珩看着小酒馆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惊诧道。 贺琅定睛看去,见那身穿鹅黄长裙,银簪高髻的姑娘正单手叉腰,气势汹汹地与一个好似纨绔少爷的人对峙,顿时扶额,头疼地道:“是歆薇。” 秦怿也头疼,见到段歆薇就一个头两个大,趁那边还没注意到他们,忙借口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而后不等贺家两兄弟应声,脚底抹油似的溜到小酒馆后门去了。 贺珩疑惑道:“他这是怎么了?” 贺琅十分理解,他知道在江陵雾庄酒楼时段歆薇没少招惹秦怿,虽然两人可能都不是主动招惹对方,但不影响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据说有一天他们两人整整打了一天,倒不是秦怿打不过她,而是不想同她一般见识,但骄矜的大小姐就是不服气,觉得自己打不过一个大夫很没面子,追着秦怿要和他一教高下。 但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段歆薇经常蹲不到贺琅,就到处撒泼……不过这一点贺琅不打算认,他装傻充愣道:“不知道,兴许是想上茅厕吧。” 贺珩木讷地点了下头:“哦,好吧。” 贺琅重重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叫道:“歆薇,怎么回事?” 段歆薇听到贺琅的声音,立即撇下对面与她吹胡子瞪眼的少爷,惊喜道:“琅哥哥!你可算回来了!他欺负我!” 段歆薇一指那玄青衣袍靛蓝衫,腰间悬挂新月剑的男子,开口告状。 那男子怒极反笑,道:“喂,小丫头,你讲点道理,你把我紫金葫芦碰坏了,我只让你赔三层已经很手下留情了!” 段歆薇觉得自己找到了靠山,拉着贺琅的袖子冲男子大声道:“呸,明明是你先撞到我的,你把我撞倒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贺琅一惊,道:“摔倒了?摔哪了?可有受伤?” 段歆薇立马委委屈屈地点头,道:“摔到腰了……” 贺珩上前一步,说道:“严重吗?不如一会让秦兄瞧瞧吧。” 段歆薇这才注意到贺珩,眼睛一亮,道:“贺大哥,你也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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