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问题像柳絮一样,不住地朝他飞来,扰乱他的思绪。 蓦地,远处传来辚辚的马车声,他轻轻掀开车帘去看,那马车似是宫中车驾,出来的人更让他眉头紧蹙。 苏河清?他怎会坐着宫里的车驾?他为何要来此处? 正疑惑间,又听闻院门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似是赵意南的声音。 他瞬间凝神去看。 果然看见赵意南眉开眼笑从门里出来,随即转身,拉起赵如月的手。赵如月笑着看她,两人似乎是在道别。他们旁边,竟是霍刚。 他莫不是特地来接她回府的? 谢邈心头一阵酸意翻涌,轻轻放下车帘,开始闭目养神。 须臾,又好奇地将车帘掀开一条小缝,偷偷去看。 下人已经牵来马车,她们正走下台阶。赵如月看到苏河清,笑得更开心了,似乎还很惊喜。 赵意南看到他,却是跟谢邈一样疑惑。不过她和霍刚没多停留,匆匆跟赵如月道了别,便离开了。 看到苏河清和赵如月的背影消失在府门里,谢邈随即再度放下车帘。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让车夫驱车回府。 如果他没记错,明日赵意南会有一场考试。想起宫宴那日,她送来的那沓厚厚的罚抄,他有些苦涩地想,明日,她应该没问题的吧? 就算她考不过,想要找人倾诉,想要借个肩膀痛哭一场,那人,也不会是他吧?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 考试如期举行,而赵意南却掉了链子——她竟然在考场上睡了过去,夫子发现后,当即没收了她的试卷,给她判了不合格。 “夫子,我是因为昨晚熬夜背书,太困了,才不小心睡着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眼巴巴看着面色铁青的陈夫子,低声哀求。 陈夫子登时竖起眉毛,低喝一声:“休要罗唣,妨碍他人!” 自上次被谢邈威胁,他便不敢再对这位废物公主过分严厉。她倒也算给他面子,自那后,便没再逃学、迟到,甚至连听课都比之前专注了许多。 他便开始对她青眼有加,这次考试更是对她抱着十分的期待。没想到废物还是废物。 “夫子!”赵意南急中生智,抓着夫子手中自己那张才写了几行字的试卷,死死不肯放手。 “求您不要拿走我的试卷,《报任安书》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不信,您亲自站在边上看着我写。” 之前那么刻苦地抄了十遍,昨夜她为了今日的考试,更是背书把自己给背睡着了。 虽然说滚瓜烂熟有些夸张了,但不至于连个合格都拿不到。 就在这时,沈时砚将毛笔往桌上一搁,“夫子,我写完了。” 陈夫子登时用力甩开赵意南的手,走到沈时砚座位上,拿起他的试卷,走马观花扫视一圈,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赞许之情。 “不错,真不错。不愧是勇毅侯家的世子!” 沈时砚故作谦虚地笑笑,“夫子过奖了。” 他看了眼赵意南,随即向夫子提议,“既然公主说她背得烂熟,夫子为何不再给她一个机会呢?” 左右她马上要成为他的人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缓和一下昨日的尴尬。 陈夫子听他这么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既然世子开口,那老夫,便给她这机会。” 言罢,走过去又将没收的试卷放回赵意南桌上。 赵意南昨日才受了沈时砚凌-辱,今日怎肯轻易接受他这番“好意”? 她双手撑着桌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把头一扭,看着学堂外的草地。 “多谢夫子,不过这试卷,本公主不需要了。”一字一句说完,她不屑地扭过头来,看着陈夫子的眼中再无一丝哀求,挺直脊背询问:“考试的内容是《报任安书》,若我能将《报任安书》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今日的考试,我是否就通过了?” 夫子一脸震惊,满座学生皆哗然。 “赵意南,本世子好好帮你求情,你竟如此不识抬举?就你,还能背下来《报任安书》?” 赵意南看都不想看沈时砚一眼,只是静静等着夫子的答复。 没想到夫子竟然凶巴巴瞪她一眼,再度将试卷抽走。 “考试便是考试,规矩便是规矩。岂能你说如何,老夫便如何?” 他自觉今日既没有打她,也没罚她下跪,就算她告到圣上那里,他也有话可说。 言罢,双手往身后一背,不屑地朝讲台走去。 赵意南也不再乞求,收拾好东西,果断离开。 沈时砚跟着冲了出来,快步追上,挡住她的去路。 “昨日的事情是本世子有失磊落,可你既然这辈子注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为何总要对我这般爱答不理?” “沈时砚,本公主说过,就算让我去死,也不会嫁给你。” 赵意南愤愤说完,再无其他话可说,扭头便走。 身后,沈时砚冷笑一声,“赐婚圣旨即日便到,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赵意南脚步不由一顿,双手死死绞着衣裙,随即快步朝南风阁跑去。 果然,一个太监手捧圣旨,青芜并几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等着接旨。 赵意南飞快走到太监身旁,抢过圣旨,打开一看,皇兄果真要把她赐给沈时砚,婚期竟然就在本月十五,也就是五天后! 明黄色的绢布上,黑色字迹末尾赫然盖着的那枚鲜红御印,刺痛了她的眼。 她的双手不由得开始发颤。 一气之下,将圣旨摔到地上。 “滚回去,告诉赵崇,我赵意南不嫁!谁也不嫁!” 青芜忙扑过去,将圣旨捡起,好生收拢,小心地替主子捧在手上。 小太监吓得目瞪口呆,带上侍从,落荒而逃。 青芜朝着其余小丫鬟使了眼色,她们很快鱼贯退出。 轻手轻脚走到赵意南身旁,正要扶她坐下,却震惊地看到,主子竟然在无声地哭泣。 “我没事的青芜,我就是方才,方才……” 想到方才学堂发生的一切,她憋在心中的委屈就像煮沸的锅一样,不住地往外冒,她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呜呜呜呜……” 青芜什么也没说,只静静地等她哭完这一阵,然后柔声问她,“奴婢扶您坐着,可好?” 被拉着在妆台前坐下,任由青芜像大姐姐似的,温柔地给她拭泪,她这才觉得没那么委屈了。 吸了吸鼻子,强行止住眼泪,笑着跟她说:“方才在学堂,在考场上,我竟然睡过去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像我这样的妙人,整个上虞恐怕都找不出几个。” 青芜这才明白,主子不但被迫赐婚,还在考场上失了利。 “青芜,我想喝酒。” 青芜二话不说,爽快地抱来几瓶桃花酒,还从厨房叫了一只烧鹅、煎鱼,并其他几碟下酒菜。 赵意南一个人喝着无趣,便命青芜陪她一起。 一个时辰后,青芜再也支持不住,咣当一声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 赵意南摇晃着空荡荡的酒瓶,口齿不清地对青芜低语,让她再拿酒来,说了半晌,才发觉她已经醉倒了,只好自己出了南风阁,踉踉跄跄去了库房。 外面天色已晚,府中要道皆已上灯。 库房在后院深处,平时只有下人会来,而且都是在白日,所以越往后院走,路上亮着的灯便稀疏起来。 赵意南此刻全凭一身酒劲往前走,浑然不辩道路。 摇摇晃晃,只见前方路上似有一片巨大的亮光,这是方圆几丈内她唯一看到的光亮,她瞬间被吸引,径直走了过去,一直走进那亮光里。 “扑通——” 她脚下踏空,随即身子失了平衡,跌进那巨大的亮光里。 冰水浸湿了她下半身,寒气瞬间窜上来,她的心脏似乎都被冻得僵了半晌。她摩挲着池底的淤泥坐起来,混沌的意识总算有一点点清醒:她落水了。 后院的水池都是做观赏用,所以并不太深,她又深谙水性,所以并不害怕,而是拼命拍打着水面,极力发泄着胸中憋闷。 霎时噼啪一阵,水声不断。 旋即,便借着这巨大的水声遮掩,放声痛哭。 溅起的水花冷箭似的一下一下击打着她的脸庞。虽然冻得浑身哆嗦,但她却觉得十分快意。 蓦地,一双手臂自身后绕过来,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紧跟着哗啦一声,那人托着她湿透的身子,将她抱上地面。
第21章 晚间,谢邈得到消息,赵崇已经将赐婚圣旨送至赵意南府上。 青羽送消息进来时,他正端坐于书房案几后,看着赵意南送来的罚抄。上面字迹真可谓千变万化,有的工整娟秀,勉强可看,有的却像没吃饱似的,歪歪斜斜连路都走不稳,甚至还有的索性像是睡着了一样,横在纸上。 可就是这么一沓在旁人看来不堪入眼的稚子涂鸦,他却饶有兴味地从正午看到了傍晚。 青羽进来时,他才勉强中断。 这么快便要赐婚?她此时恐怕正在府里闹腾着,又要上房顶了吧? 问过青羽,得知霍刚并未去她府上,他便立刻起身,坐上马车去找她。 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跟她解释他的出现。 “今日考得如何?一定拿了个甲等吧?” “霍刚他有事不在,本王正好有空,听青羽说圣上下了圣旨,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你。” 走到南风阁,只见门打开着,他便来到门口,一股浓浓的酒气霎时劈面而来。 侍女倒在桌上不省人事,往里面一看,却没见着赵意南人影。 他瞬间更紧张了。 忧心忡忡找了一大圈,忽地听见后院传来哗啦水声,还伴着女子的哭声。他朝着声音飞跑过去,借着月光,果然在水池里找到了她。 赵意南醉着,忽然被人捞起来,还以为是下人找到她,要将她送回房。 她便用力地捶打着谢邈的胸膛,鲤鱼打挺似的在他怀里挣扎。 “放开我!我不要回房!” 谢邈一言未发,直接将她抱回到地上放好。 少女从头到脚,几乎全都湿透了。脸上湿漉漉的,还沾着不少水珠,眼眶红红的,连眼珠子上面都蒙着一层亮晶晶的水雾。 他不禁愣了一下。 这回竟然没去折腾下人,倒自己找地方偷哭。 于是便挺直了胸膛,任由她如何捶打,都不再动一下。 等她终于耗光力气,平静下来后,才柔声对她说:“你衣裳湿了,我送你回房。” 不等他弯下腰去抱她,她便斩钉截铁地回道:“我不要!” “听话,这样下去,你会病倒的。” “为何你们总要我听话?我偏不听!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去学堂!我不要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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