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姑子在旁听得清清楚楚,白胖的脸儿涨得通红,扭过头来便要发作,见她是个当官的,咬了咬牙,一声不吭,神情难堪极了。 娴娴笑起来,道:“都说你们读书人嘴皮子厉害,我算是见识了。” 庵里有一座七层宝塔,两人走到塔下,抬头看去,甚是巍峨。娴娴要爬上去看看,晚词便陪着她拾级而上。爬到第五层,晚词扶着腰,气喘吁吁,每抬一下腿都十分艰难。娴娴在前面脚步轻盈,一点不觉得累。 到了塔顶,没什么人,晚词倚着栏杆,几乎瘫倒。 娴娴望着她,笑道:“范宣,你这身子骨儿也太弱了,平时不能只读书写字,需勤加锻炼。” “小姐说的是。”晚词话刚说完,听见身后咔嚓一声,连忙让开。 她刚才靠着的那截栏杆年久失修,已经裂开了好几条缝,吕无病伸手一晃,咯吱咯吱响。 “幸亏公子身子轻,若是个胖子,刚才便掉下去了。” 四人向下一望,皆是后怕,不敢再靠近栏杆。 娴娴过意不去道:“我不该要上来的,刚才你若出事,叫我如何弥补?” 晚词道:“这怎么能怪小姐?”转头对吕无病道:“待会儿下去,你记得跟庵主说一声,平白收了那么多香油钱,这栏杆也不修一修,回头闹出人命来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看了会儿风景,娴娴团着手里的帕子,忽道:“范宣,你真好。” 晚词忙道:“小姐过奖。” 娴娴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柄是碧玉雕花的,鎏金鞘上镶着珠宝,华美非常。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晚词,道:“多谢你救了家父,我明日便要随他回辽东了。京城险恶,你多加小心,他日若有麻烦,凭此物去见家父,他一定帮你。” 晚词心中感动,道:“小姐好意,在下感激不尽,但此物太过贵重,还请小姐收回。” 娴娴道:“这也是家父的意思,你若不收,他便要恼你了。” 晚词无可奈何,再三道谢收下。 日光照得佛堂顶上一片金亮,塔檐下的铃铛在风中清响,西面有一片竹林,中间隐隐露出回廊花径,几间房屋,十分幽静,大约是尼姑们的住处。忽见一名小尼姑从竹林里跑出来,迎面碰上一个老姑子,小尼姑一把抓住她,说了句什么。老姑子大惊失色,和她一道跑进竹林里,半晌没出来。 晚词直觉有些不对劲,道:“曹小姐,我们下去罢。” 出了塔,晚词带着娴娴往竹林里走,那一老一小两个姑子将好从一间房里出来,看见晚词,都吓得呆住。小尼姑不过十四五岁,竟不管不顾,扭头便跑。 晚词喝道:“站住!” 吕无病箭步上前,拉住那小尼姑,道:“你看见我家大人,不行礼,跑什么?” 小尼姑浑身发颤,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老姑子忙堆下笑来问个讯,道:“小孩子家没见过世面,见了大人威仪,难免有些害怕,失了礼数,还望大人海涵。” 娴娴奇道:“范大人生得如此文秀,就算是个当官的,何至于吓成这样?” 老姑子一时语塞,晚词知道她们心里有鬼,径直推开那间房门,走了进去。里面收拾得好不精雅,正中间的香几上供着一尊鎏金菩萨,右边靠壁设有一张罗汉床,凌乱的被褥间躺着一名赤身裸体的女子。 娴娴和丫鬟惊叫起来,女子面孔朝上,毫无反应。晚词走上前,伸手按了按她的颈部,一点波动没有。 娴娴颤声道:“她死了么?” 晚词点点头,打量起这具年轻白皙的尸体。她身材瘦削,面容娇美,戴着一对黄澄澄的金累丝灯笼耳环,胸前有斑斑点点的红痕,显然才与男子欢爱过。晚词进门时便闻到了那股味道。 奇怪的是,她全身上下看不见一处致命伤。唯有身下一滩血迹,不知是癸水还是落红。
第八十七章 丑奴儿(上) 老尼姑和小尼姑见事情败露,早已跪在地上,面无人色。晚词转过脸来看住她们,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尼姑战战兢兢,道:“大人,不关小尼的事啊,这位檀越是曾员外家的千金,上午她和她母亲柳夫人过来上香,用过斋饭,她自家昏昏欲睡。柳夫人还要听讲经,让小尼带她去歇息。小尼便带着曾小姐来到这间静室,安排她睡下,着小徒惠修守在门外,小尼自去陪伴柳夫人。适才柳夫人要走,小尼来唤曾小姐,谁知小徒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曾小姐断气了!”“小尼不敢相信,走进来一看,竟是真的。阿弥陀佛,敝庵是清净之地,从未有过这等事,小尼没脚蟹般慌了半日,正要去告诉柳夫人,大人和这位小姐便来了。”见晚词眼神狐疑,老尼姑连磕了几个头,道:“佛祖在上,小尼所说句句属实,曾小姐之死与小尼并无半点干系。” 老尼姑和小尼姑见事情败露,早已跪在地上,面无人色。 晚词转过脸来看住她们,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尼姑战战兢兢,道:“大人,不关小尼的事啊,这位檀越是曾员外家的千金,上午她和她母亲柳夫人过来上香,用过斋饭,她自家昏昏欲睡。柳夫人还要听讲经,让小尼带她去歇息。小尼便带着曾小姐来到这间静室,安排她睡下,着小徒惠修守在门外,小尼自去陪伴柳夫人。适才柳夫人要走,小尼来唤曾小姐,谁知小徒慌慌张张地跑来说曾小姐断气了!” “小尼不敢相信,走进来一看,竟是真的。阿弥陀佛,敝庵是清净之地,从未有过这等事,小尼没脚蟹般慌了半日,正要去告诉柳夫人,大人和这位小姐便来了。” 见晚词眼神狐疑,老尼姑连磕了几个头,道:“佛祖在上,小尼所说句句属实,曾小姐之死与小尼并无半点干系。” 晚词道:“你叫什么?” 老尼姑道:“小尼贱号静岚。” 晚词冷冷道:“静岚,人死在你这里,怎样你都脱不了干系。”又道:“无病,你去请里正和仵作过来。” 吕无病答应一声,去了。 晚词道:“曹小姐,待会儿人来了不免忙乱,你还是先回去罢。” 娴娴道:“我不走,我帮你看着她们。” 晚词拿她无法,静岚和那名叫惠修的小尼姑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晚词坐在一把藤椅上看着她们,一言不发。师徒两个低着头,脸上不住地冒汗。 过了一会儿,吕无病带着里正,仵作和两个巡捕来了。庵主也闻讯赶来,双手合十,在门外直念佛。仵作是个姓胡的年轻人,晚词之前并未见过。 胡仵作仔细查看了尸体,面色疑惑,道:“大人,死者既无中毒迹象,口角也不见被捂压的痕迹,一时难以断定死因。” 晚词请娴娴的丫鬟帮曾小姐穿上衣服,指着静岚对一名巡捕道:“你押着她去前面请柳夫人过来认尸。” 柳夫人等了这半日,早已急得冒火,见巡捕押着静岚来了,吃惊道:“师太,这怎么说?” 静岚哭丧着脸道:“柳夫人,令千金不知为何在房中暴毙,被刑部的范主事发现,叫您过去认尸呢!” 柳夫人听了这话,顶门上不见了三魂,脚底下荡开了七魄,行尸走肉般跟着他们来到静室,见了晚词,也不行礼,扑倒床前一看,果真是女儿,怔了片刻,回魂似地伸手抚摸她脸庞,失声痛哭:“我的儿!” 晚词和娴娴劝慰良久,她稍稍止住哭,起身道个万福,哽咽道:“大人,小女好端端地来歇息,怎么会突然丧命?这当中必有蹊跷,您要为小女做主啊!”说着又泪如雨下。 晚词道:“柳夫人,你常来这里礼佛么?” 柳夫人点点头,晚词又问:“那今日是你要带令千金来,还是令千金自己要来?” 柳夫人道:“是她自己要来的。说来奇怪,我平日叫她来,她都不耐烦。” 晚词心里有三四分明白了,道:“令千金今年多大,定亲不曾?” 柳夫人道:“小女今年十八,因拙夫一向挑剔,尚未定亲。” 晚词想那滩血迹多半是落红了,怕她眼下承受不住女儿失贞的打击,便没有说。 这间静室有几扇窗,都是从里面拴上的。晚词背着手,在房中转了一圈,道:“柳夫人,令千金死因尚不明确,我需将她的遗体带回衙门复验,望您谅解。” 彼时官府对验尸颇为重视,但凡命案,总要派两名仵作反复检验。亲属不同意,强行验尸也是有的。柳氏虽然不舍,心里也疑惑得很,见这位范主事态度坚决,料想强不过,便答应了。 却说姚尚书的长子今年在杭州做官,派人捎回来几盒藕粉,姚尚书拿了两盒分给苏景期和章衡。苏景期吃了一碗,觉得十分香甜,想多要一点带回去给妻儿尝尝鲜,又不好意思问姚尚书要,便走到章衡的值房,笑道:“丽泉,部堂给的藕粉你吃了么?” 章衡正在忙,翻着手里的卷宗,头也不抬道:“没有。” 苏景期一喜,道:“我刚尝过了,甜腻腻的,你肯定不喜欢,不如给我罢。” 章衡道:“你要那么多做甚?” 苏景期道:“我带回去给孩子和他娘尝尝。” 章衡原本就不打算给他,听了这话,显得就他有媳妇孩子似的,更不乐意给了,道:“我家有几个妹妹爱吃这个,我要留给她们呢。” 苏景期走后,晚词来了,章衡放下手里的卷宗,笑道:“你送曹小姐回去了?” 晚词点点头,道:“木棉庵出了一桩命案。” 章衡收敛笑意,道:“坐下说罢。” 晚词坐在对面的圆凳上,将前事说了一遍,递上验尸格目,又道:“卑职认为曾小姐一反常态,想去木棉庵是与情郎有约,可她死因不明,究竟是否他杀,难下定论。另外静岚和惠修两人十分可疑,卑职已经将她们和尸体一并带回来了。” 章衡看着验尸格目,道:“胡仵作经验尚浅,有三处漏查了。” 晚词道:“哪三处?” 章衡道:“死者顶门,鼻孔你们查过不曾?” 晚词摇了摇头,道:“查这两处做甚?” 章衡道:“将烧红的铁钉钉入人顶门或者鼻孔,顷刻丧命,外表却看不出伤痕。” 晚词听得头皮发麻,摸了摸鼻子,嘀咕道:“这么阴损的手段,谁想出来的?” 章衡道:“还有更阴损的呢。” 晚词等着他往下说,他却不说了,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递给她,道:“自己看罢。” 晚词奇怪有什么不能说的,看到阴门二字,瞬间了然,尴尬地别过脸,道:“既如此,我再去看看尸体。” 章衡拿出一包东西,道:“我和你一道去。” 晚词觉得他去更尴尬,面上客气道:“大人公务繁忙,这点小事就让卑职自己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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