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道:“还未告诉他,我只说你病了。” 晚词点点头,端起一碗糯米粥,默不作声地吃着。 章衡端详着她的脸色,道:“你也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罢。无病暂时不能动,留在这里也方便大夫医治,我会派人来照料他,绛月还是跟你回去的好。” 晚词依了他的安排,叮嘱无病几句,又给大夫塞了一锭银子。大夫已经收了章衡的钱,哪还能再收她的,坚决不要。晚词便偷偷塞给了他儿子,那小厮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两人上了车,放下车帘,隔绝其他人的眼光,章衡这才得以抱住她,道出憋了一夜的歉疚:“我真没想到他们会对你下手,晚词,是我太大意,害你受苦了。” 晚词,如今只有他和十一娘会叫这个名字,每次听见,心中最隐秘的角落都会泛起悸动,明知危险,想推开他又舍不得。他和十一娘不一样,十一娘知道她最不堪的往事,他只知道她最明媚的过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君知处。 舍不得他,一如舍不得那段锦瑟华年,毕竟他是当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晚词脸贴着他胸前的孔雀补子,伸手回抱住他,轻声道:“无妨,来日你被我害了也未可知。” 章衡笑道:“果真被你害了,我也甘之如饴。” 晚词默了默,道:“宁月仙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了。”
第一百零三章 装模样 章衡着实一惊,低头看着她道:“她怎么知道的?”晚词道:“那名刺客背着我时便知道了,幸而宁月仙不许手下欺辱女子,他才没敢……”抿了抿唇,别过脸续道:“是他告诉宁月仙,宁月仙才来问我是不是女子。我承认了,她说早知如此,便不绑我了,还说会替我保守秘密。”章衡知道她差点被人欺辱,愈发后怕,对那帮刺客更加憎恨,道:“亡命之徒的话,岂可当真?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你是女子,只可密密搜寻他们的下落,你被绑的事,我便不告诉部堂了,免得节外生枝。”晚词点点头,道:“我担心他们以此要挟你,抑或告诉朝中那些人,捅到皇上面前,我们可就凶多吉少了。” 章衡着实一惊,低头看着她道:“她怎么知道的?” 晚词道:“那名刺客背着我时便知道了,幸而宁月仙不许手下欺辱女子,他才没敢……”抿了抿唇,别过脸续道:“是他告诉宁月仙,宁月仙才来问我是不是女子。我承认了,她说早知如此,便不绑我了,还说会替我保守秘密。” 章衡知道她差点被人欺辱,愈发后怕,对那帮刺客更加憎恨,道:“亡命之徒的话,岂可当真?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你是女子,只可密密搜寻他们的下落,你被绑的事,我便不告诉部堂了,免得节外生枝。” 晚词点点头,道:“我担心他们以此要挟你,抑或告诉朝中那些人,捅到皇上面前,我们可就凶多吉少了。” 章衡也担心这个,但面上不表,安慰她道:“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我带你远走高飞,去那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做一对亡命鸳鸯,如何?” 晚词见他还有心调笑,自己也宽心了些许,睨他一眼,挣脱他的怀抱,道:“谁跟你做鸳鸯,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还不是夫妻呢。届时自有人救我,你管好自家罢。” 章衡猜她说的这人是十一娘,故作好奇道:“谁会来救你?” 晚词道:“我不告诉你。” 章衡道:“是不是帮你离开鲁王府的人?” 晚词扭过脸,不作声,便是默认了。 章衡寻思着总不问她过去的事,也不合常理,问又怕她恼,这时见她主动提起,便接着道:“虽则你不让我问,但我还是想知道,帮你离开鲁王府,变成范宣的是什么人?” 晚词默然半晌,快到家了,才道:“我并未见过她的真容,只知道她是一名侠女,武功高强,十分神秘。不过她待我极好,就是亲姐妹也未必有她这般好。我原先以为她是宁月仙,可现在看来不是她。” “世上竟有这等奇女子。”章衡装模作样地感叹一番,道:“你就不想弄清楚她的身份么?” 晚词道:“当然想,但她隐瞒身份必然是有苦衷的,所以我不问,你也不许去查。” 章衡点头道:“我晓得。” 回到家,晚词见院子里多了两张生面孔,转头问章衡:“他们是大人您派来的?” 章衡点头介绍道:“伏绍,伏忌武艺高强,在我家做了多年护院,从未有过差错。无病恢复之前,便由他们保护你。” 晚词正想约十一娘见面,说宁月仙的事,这两人往家里一杵,十一娘还怎么来?暗自叫苦,面上也不好推辞,道了谢,让绛月给他们安排住处。 衙门里还有事,章衡吃了盏茶便走了。 伏氏兄弟虽然也是章衡的亲信,章衡却不想他们知道自己和晚词的事,因此晚上便不来了。 晚词用信鸽给十一娘传信,约她在外面见面。次日一早,照常起床,穿了官袍,戴了乌纱帽,对镜看了又看,坐上轿子往衙门去。 因腊月二十便要封印,诸多公务亟待处理,众官吏都忙得不可开交。彭主事和四名书吏见她来了,只打了声招呼,便埋头做自己的事。 他们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惊险的一夜,这样忙碌又平静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再寻常不过,对晚词而言,却是朝不保夕。 晚词坐在位置上,心想若是告诉他们,自己被宁月仙绑架过,他们必然大吃一惊。倘若有一日,他们知道自己是名女子,怕是要惊掉眼珠子。 怔了一会儿,晚词拿起案头堆积的公文,默默看了起来。有一份公文要送给章衡盖印,晚词见书吏都忙着,便自己去了。 章衡见她来了,有些意外,道:“怎么不多歇两日?” 晚词将公文放在桌上,向旁边的圆凳上坐下,摘下乌纱帽,拿在手里看着,道:“歇什么,这官还不知能做几日呢?” 章衡默然片刻,将椅子往前掇了一掇,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听我说,女扮男装这么大的把柄,他们也不敢轻易发难,总要核实一番。且年前时间仓促,皇上也要过节,不是发难的好时机。你近日千万小心,不要露出破绽,今日来也好,不来倒显得心中有鬼。过了二十,我便带你出城避一避。这期间我会留意他们的动向,一旦有机会,便先发制人。总而言之,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也不必太过忧虑,谨慎就是了。” 晚词想他昨晚一定也没好睡,精打细算,皆是为了自己,不禁眼中一热,掉下泪来。 “丽泉,我也是乡试会试,一程程考出来的,凭什么我是个女子,就成了天大的把柄?难道我比那些贪官污吏还可恶么?” 章衡一面替她揾泪,一面柔声道:“当然不是,你是才女,也是好官,但天下像你这样有抱负的奇女子少之又少,你便成了异类。自古以来,异类都不为人待见,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是异类能改变世界,试想你若成了本朝第一位女官,将来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以你为楷模。等到若干年后,女子为官已成常态,人们便不再当你是异类,而是开先河的巾帼英雄,这可比男子出将入相荣耀多了。” 晚词怔怔地看着他,道:“女子为官已成常态,真会有那一日么?” 章衡这么说,不过是哄她开心,男女内外有别,千百年来的规矩要打破,谈何容易? 他想了想,道:“会有的,只不过要等很久,我们多半是看不到了。” 晚词转头看着窗上的雪光,低吟道:“长夜难明风怒号,苦相蛾眉行路难。” 过了几日,无病伤势稳定,晚词便将他接回来养着。章衡派人送来许多人参灵芝之类的补药,晚词想着无病受伤也有他的缘故,便没有推辞,让绛月日日炖汤给无病喝。 这日早上,窗外咕咕咕地响,是信鸽回来了。晚词解下它腿上的竹筒,打开里面的字条儿,写的是腊月十五戌时春林客栈玄字一号房见。 字迹娟秀,正是十一娘的笔迹,落款西风居士,也是约定好的暗号。晚词看过,便丢进炭炉里烧尽了。 过了两日便是腊月十五,田管家叫花匠来给府里各处花草换新,有一批茶花叫状元红,开得极好,田管家特意让花匠移到章衡卧房里间窗外。 章衡回来看见,想起晚词喜欢茶花,便叫小厮送两盆去范寓。晚词看了,果然欢喜,让搁在卧房廊下,拿一吊钱打发那小厮去了。 将近戌时,伏绍,伏忌跟着她来到春林客栈,这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客店,装饰富丽堂皇,玄字一号房在客栈花园的东南角。一路走来,花香靡靡,灯光暧昧,不时有炫装丽人翩然而过。 晚词心想十一娘偏爱这种挥金如土的地方,若生作男子,必然是个纨绔子弟。 她让伏氏兄弟在门口等候,自己敲了敲门。 章衡开了门,让她进来,看了看门外,关上门道:“他们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四章 花欲燃 晚词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姐姐近来可好?”一面问,一面解下披风,挂在旁边的架子上,拉了十一娘的手,细细打量。十一娘戴着面具,照旧严严实实地裹着一身黑衣,晚词也看不出她气色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章衡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妹妹似乎清减了,脸色也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不曾?”晚词道:“姐姐,我是惹上麻烦了。”章衡道:“什么麻烦?” 晚词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姐姐近来可好?”一面问,一面解下披风,挂在旁边的架子上,拉了十一娘的手,细细打量。 十一娘戴着面具,照旧严严实实地裹着一身黑衣,晚词也看不出她气色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 章衡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捏了捏她的脸,道:“妹妹似乎清减了,脸色也不太好,有什么烦心事不曾?” 晚词道:“姐姐,我是惹上麻烦了。” 章衡道:“什么麻烦?” 两人在贵妃榻上坐下,章衡往一双银太乙杯里注满荷花酒,递给她一杯。 晚词吃了半杯,拿在手里,道:“姐姐,你和宁月仙熟也不熟?” 章衡摇了摇头,道:“不太熟,怎么,你遇上她了?” 晚词便将日前被飞鹏帮的人绑架,宁月仙得知自己是女子的反应,章衡等人顺着寄灵香找到自己,未能捉住她的经过备细说了一遍。 “竟有这等事!”章衡满眼惊怒,将酒杯往条几上重重一放,酒液溅出来些许。 他握住晚词的肩头,认真将她又看了看,不放心道:“妹妹,他们可有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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