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栋看向与他,挥手告别的玉晏天。一咬牙勒马掉头,挥鞭纵马离去。 郑千归被蒙着头,关押在囚车内。 待马蹄声渐远,玉晏天原本眸色涣散,悄然如炬清亮有神。 随即又恢复成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有气无力与谭县尉告别,与下人回了府上。 窗间过马,跳丸日月,半个月后。 京城,皇宫太极殿。 岁末要处理的政务不少,南宫盛蓉陪在太极殿批了半日折子。 田公公将今日方到的折子,送到了御前。 如今这折子,由南宫盛蓉批阅完后,惠安帝再重新批阅。 若有不足之处,便顺道指教让太女重新添上缺少之处。 “今日还没有,玉晏天的消息吗?” 惠安帝只是随口一问,南宫盛蓉手中的朱笔停滞一瞬,又重新书写起来。 既然父皇问了,她听着便是。若是多嘴,免不了又是一顿说教。 田公公避着南宫盛蓉,向惠安帝打了个眼色,这才不徐ʟᴇxɪ不疾回道:“有一封是从东山城来的。” 惠安帝见田公公打眼色,恰逢南宫盛蓉放下朱笔。有意训斥道:“怎地越发糊涂了,还有什么事,太女听不得的。” 田公公慌忙弓腰,小心翼翼回道:“陛下派去东边的人,回来了,说是事情已办妥当。” 惠安帝眼神一沉,哼了声:“知道了。”又若无其事从折子中,翻找出来自东山城的折子。 惠安帝阅览完,便递与南宫盛蓉,有些担心道:“太女,你看看吧!是姜栋写与你的。” 南宫盛蓉不由心惊,为何是姜栋而不是玉晏天,莫非出了何事。 惠安帝一眼便看出,太女细微的惊慌。便开口解释道:“是庄太傅身子不适,永诚王与姜栋,暂且留在东山城照料一些日子,恐怕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了。” 南宫盛蓉急着阅览,惠安帝的话并未听见几分。 只是这信的内容,令她心中七上八下不安宁。 既担心庄太傅的身子,又失望玉晏天归期未定。 惠安帝哪能不知道,她心中那些小心思,委婉道:“今日太女也累了,回宫歇着吧!” 批了半日折子,她早已头目发昏。 本就再无心批阅,也不客气告退回宫去了。 田公公亲眼瞧着太女出了太极殿,返回殿内,神秘兮兮将殿门关上。 “陛下,这是庄太傅,写与您的书信。” 田公公从怀中掏出藏着的折子,交与惠安帝。 惠安帝接过折子,疑惑道:“方才太女在,为何不拿出来?” 田公公慎重道:“陛下派的人,在东山城多逗留了一日方回,患疾之人是永诚王,并非庄太傅。” “你说什么?”惠安帝愕然,慌忙打开折子查看。 惠安帝阅完,神色忧愁,不解道:“庄太傅只说永诚王病得不轻,怕是一时半会好不起来。这好端端的,为何会病了?回来的人,还说什么了?” 田公公的神色亦是忧心忡忡,如实回道:“那些人得了手,还未处理完毕,碰上了折返回来的永诚王。” 惠安帝大惊失色,手中的折子脱了手,落在了桌面上。 惠安帝与田公公面面相看,长吁短叹道:“这可如何是好?你说,永诚王是不是有了二心?” 田公公弓着背,提心吊胆,冒死谏言道:“陛下若无故猜忌,真真是会出大事的。” 随即跪地伏身,继续劝道:“连庄太傅都说永诚王是真的病了,陛下莫非连庄太傅,都不信任了吗?” 惠安帝仍是拧眉严肃,但多少听进去了田公公的话。 “这书信,时隔了半个月,才送到京城。永诚王的身子,也应该痊愈了。待他回京,朕,会亲自与他解释一下,你先起身吧!” 田公公颤颤巍巍爬起来,暗自揉了揉僵硬的老腰。 惠安帝一夕千念,愁眉不展甚至有些抱怨道:“怎会如此不巧,偏偏被玉晏天撞上。” 抱怨转为怒火中烧,愤然摔了茶杯撒气。 田公公胆战心惊,白眉被惊得抽搐两下。 那边,南宫盛蓉回到东宫便窝在床榻上了。 原想着年末,便可夫妻团聚,怎知世事难料。 如今惟愿庄太傅身子早日康健,如此玉晏天方能归来。 雪浓岁寒,爆竹声此起彼伏。 今日已是除夕,惠安帝设了家宴。 玉晏天不在,南宫盛蓉提不起精神。只是闷声不语,多饮了几杯酒水。 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心思,仿若商议好般,全部闭口不提,免得惹她更加伤怀。 见她无意守岁,便命人送其回东宫去了。 周小婉奉来的醒酒汤,南宫盛蓉都懒得用。 醉酒方可入眠,若醒着只能被相思之苦,磨得人百爪挠心。 她魂不守舍,由着周小婉为她卸去珠钗,更衣就寝。 殿外,小宁子气喘吁吁,口吐冷气,心急禀报道:“殿下,小宁子,有要事禀报。” 周小婉闻声见太女颔首同意,取来一件绯色斗篷,为太女殿下披上。 这才去将殿门打开,小宁子在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急忙跨进殿下,稳着气息郑重道:“殿下,您派去在城门盯着的暗卫,方才来报,姜栋将军回来了。” “你说谁?谁回来了?” 南宫盛蓉登时酒醒了大半,杏目错愕直盯着小宁子。 可等不及小宁子答话,心急如焚起身又道:“他呢?玉晏天呢?” 小宁子摇头道:“暗卫来报,王爷并未一同归来,此刻姜栋将军,已入宫,去面见圣上了。” 夜半子时,宫门早已下钥。 除非是重要之事,不然为何不等明日一早,再入宫禀报。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南宫盛蓉三智五猜,登时方寸大乱。 她命小宁子先去太极殿外,打探消息。又吩咐周小婉替她更衣,不顾风雪赶去太极殿。 发都未梳披头散发,裹着斗篷只协了周小婉同去。 南宫盛蓉到时,小宁子也只是守在太极殿宫门外。 “有人出来吗?” 小宁子压低声色,谨慎回道:“还不曾有人出来。” 没有惠安帝的通传,南宫盛蓉又不能冒然闯入。 反正她只是想见姜栋,弄明白出了何事。便吩咐小宁子继续守着,她则在前面转角隐蔽处等着。 北风呼啸,卷灭几盏宫灯。 南宫盛蓉烦躁地将脚下的那片积雪踏平,时不时仰首张望两眼,盼着姜栋快些过来。 “殿下,太女殿下……” 小宁子一路高呼过来,这深更半夜声振屋瓦,震落宫墙檐上的一片积雪。 “咋咋呼呼作何?也不怕惊动了人?” 南宫盛蓉压着心火,低声训斥。 小宁子顾不得雪地湿冷,跪地慌张道:“陛下,传太女入殿呢。” “起来吧。” 南宫盛蓉说话间,已迫不及待奔向前去。 雪地湿滑,一个踉跄险着滑倒在地。 父皇召见如此甚好,倒省了她胡乱揣测。 “殿下,道滑,您慢着些。” “是啊,殿下,您当心着……” 南宫盛蓉顾不得理会二人,脚下生风先行去了太极殿。 田公公已在门口侯着,见她过来便推开殿门。 田公公随后而入,又关了殿门。 她定眼看去,殿内除了姜栋曹勇,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垂首跪在地面。 她喘息未定,极力稳住心神,一本正经道:“父皇,深夜召儿臣来,所为何事?” 惠安帝阴沉着脸,指着跪地之人,怪声怪气道:“此人说他是,郑宏业的儿子,郑千归,呵呵。” 惠安帝更是冷笑两声,令众人绷紧心弦不敢有一丝松懈。 南宫盛蓉错愕一瞬,脱口问道:“有何凭证,能证明他的身份?” 哪知惠安帝勃然大怒:“能证明又如何,郑家谋逆,是死罪一条。” 龙颜震怒,几人慌忙屈膝跪地。 只听惠安帝,又咬牙切齿道:“田公公将人先压下去,好生看管。” 转瞬又收了一半怒气,道:“姜栋,你与曹勇,一路风扑尘尘,今日除夕,快些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多谢陛下体谅,微臣告退。” 那个郑千归已被拖下去关押,姜栋与曹勇也向殿外退去。 南宫盛蓉从斗篷伸出手,偷偷向姜栋挥手示意,想暗示他在外等她片刻。 偏不巧,被惠安帝落入眼底。 惠安帝猛地喝道:“太女,你在做何?” 姜栋哪里敢回应于她,仓皇退到殿外。
第180章 殿内虽有火炉, 她仍觉得不够暖和。 方才只顾着胡思乱想,不觉得天寒地冻。 南宫盛蓉双手冻得发木,挪动到暖炉处想暖和一下。 惠安帝一言不发, 只是烦躁在殿内踱来踱去。 “你今日, 倒是沉得住气, 怎么不问父皇要与你说些什么了?” 南宫盛蓉搓了搓双手,故作淡定道:“儿臣如今沉稳了,父皇若想说,不需儿臣追着问。” 惠安帝怎会信她这些鬼话,不留情面拆穿道:“你若不心急,方才对姜栋使什么眼色。” 南宫盛蓉吐舌,撒娇道:“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说着话, 上前挽住惠安帝的胳膊, 继续撒娇央求道:“父皇,玉晏天他,为何没有与姜栋一起回来?莫非庄太傅的身子,还不见好?” 惠安帝无奈叹了口气, 佯装嗔道:“你呀,满眼都是那个玉晏天,不如父皇再为你, 选一个驸马如何?” “父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南宫盛蓉没有恼怒,只有胆战心惊的害怕。 父皇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另选驸马看似玩笑之话。 眼瞧惠安帝的脸色, 骤然间结冰凝霜。 南宫盛蓉再撑不住, 心中忐忑不安的揣测。屈膝跪求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求您与儿臣, 说句实话吧!” 惠安帝有些心疼扶起南宫盛蓉ʟᴇxɪ,语重心长道:“你听了莫慌,永诚王,玉晏天他,之所以未回来,是因为病了。” 只听到病了,便足以令南宫盛蓉方寸大乱。 “病了,什么病?” 南宫盛蓉自问自答,又道:“既然回不来,那一定病得不轻,怎会如此?” 她噙着泪,六神无主扑进惠安帝怀中。仿若仍是昔日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她死咬着下唇,愣是没有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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