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浪说着话, 手持短匕又挥舞功了过来。 玉晏天左右躲闪,白浪每次都只差一点命中。只将架阁子划拉出,一道道刀痕。 白浪蓄势待发找准空当, 骤然瞠目愣在原地。不知何时他身后来人,一柄长剑架在脖后。 玉晏天慢条斯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浮尘,冲着白浪心平气和道:“你随身后之人去,便能见到想见之人。” 白浪凶狠道:“我凭什么信你, 若你想杀我, 并不是什么难事。” “白浪,你随我去一看便知。” 说话的人正是白浪身后之人, 听声音却是曹勇郎将。 曹勇夺过白浪手中的短匕,拉扯着白浪出了架阁库。 白浪挣扎着不肯走,曹勇怕闹出动静压低声音咬牙道:“你姐姐昨日方生产,身子虚,你若想见她便随我来。” 白浪闷声不语,暗自算了算日子,是到了生产的日子。 曹勇将短匕还给白浪,握着白浪手持短匕的手,放置自己腰间,苦口婆心道:“若我骗你,你随时动手结果了我。” 白浪略有迟疑,还是选择相信。抵着短匕,随曹勇离开大理寺。 城北,一处小宅院内。 一个姿容一般的妇人,在灶间忙碌。炉上炖着鸡汤,香味丝丝缕缕飘远。 曹勇领着白浪在门前叩门,那妇人听见有人叩门放下手里的活计去向正门。 妇人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小心翼翼询问:“什么人?” 曹勇这粗汉子,竟言语温柔唤了声:“夫人是我。” 那妇人听见是自己当家的,欢天喜地应声开了门。 白浪一进院子,隐隐闻见婴儿啼哭声。 曹勇的夫人将院门关上落栓,风风火火热情道:“夫君难得带同僚回来,妾身这便多做几个下酒菜去。” 那妇人见白浪一身金甲,只道是与曹勇是同僚。 曹勇拉住夫人的手腕,阻止道:“夫人不急,先带他去见沈娘子吧!” 曹勇的夫人也不多问,爽快应了一声在前带路。 这宅子不大却也有前后院,总共有八间厢房。曹勇又非京城人士,也非权贵后人。 混上这五品郎将,在京中置办上这样的家业也算不错了。 原本也有几个侍女婆子伺候,可曹勇的夫人是苦出身。心疼每月发放给仆人的例钱,将侍女婆子全都遣散走了,一切活计亲力亲为。 到了后院一间厢房外,曹勇的夫人十分懂礼,先叩门方开口唤道:“沈娘子,方便进来吗?” 房内有女子虚弱应了声,曹勇的夫人慢慢推开半扇门,嘱咐道:“沈娘子方生产过,不能见风。” 曹勇未跟着进去,白浪眼眶早已通红轻手轻脚跟着入内。 屋内,床榻上靠着一位面容娟好的女子。 发髻披散着,额上戴了挡风护额。面色有些苍白,眼皮半瞌着没什么精神。 曹勇的夫人将人轻轻关上,生怕惊到婴孩。 “姐姐……” 白浪再忍不住,哽咽唤了一声。走上前,扑通跪地。 那沈娘子闻声眼皮抬起,仔细打量一下。猛然惊坐起,瞠目结舌道:“阿,阿浪……” 顷刻间眼眸泪泉翻涌,顾不得什么掀开锦被要下床。 白浪慌忙起身阻止,扶沈娘子坐下重新躺回床榻上。 “沈娘子,月子里可莫要哭,不然会落下眼疾。” 曹勇的夫人好心劝了一句,识趣开门出去。 白浪望见床榻里侧躺着的婴孩,哽咽笑道:“这是大外甥吗?” 沈娘子忍着泪眼颔首,自我宽慰道:“不能哭,该高兴才是……” 掏出手帕抹干眼泪,这才盘问起:“阿浪,你怎会到了京城?” “我命镇东大将军之命,护送东昌国的公主入京和亲。” 沈娘子原本眼角含笑,听闻镇东大将军几个字瞬间变脸,冷哼道:“你唤的如此恭敬,莫非忘了血海深仇,我沈花蕊一刻都未忘记过仇人的模样。” 这沈花蕊不是旁人,正是那暗卫聂云的相好。 魏子悠深夜奉旨捉拿徐国舅,便将沈花蕊解救出来带入宫中面圣。 这沈花蕊原是宣威将军沈毅之女,只因一次失利丢了一座城池。 当时东昌国十万大军绕开边疆,去攻打了易守难攻的山城。 虽说易守难攻,可终究两军数量相差悬殊。为了城内的百姓,宣威将军沈毅只得弃城投降。 可东昌国的大军只是进去掠夺财务,随即扬长而去。 宣威将军毫发无伤,便被裴大国弹劾构陷通敌之罪。 后因通敌证据不足,判为畏敌不前之罪。 沈毅赐死,女眷没入乐籍,男丁流放充军。 姐姐沈花蕊二九年华,被押解到京城教司坊。 后来沈花蕊所在的那个风月酒楼,本就是教司坊的产业ʟᴇxɪ。 白浪原姓沈,名沈浪。 六年前十六岁的沈浪,去往流放乌城的路上。 押解的船只遇上暴风雨,船沉大海。 船上的全部罪犯,包括押解的衙役无一生还。 白浪抓住一块木板,在海上漂了整整两日。 后被一名白姓打鱼老汉所救,那老汉儿子出海打鱼再未回来。 沈浪在海边与白姓老汉相依为命过了半年,老汉思儿心切病故。 沈浪顶了白姓老汉儿子的良籍,投军到裴啸凌麾下为兵。 沈花蕊身在青楼并不知道这些,一直以为那苦命的弟弟早已葬身大海。 一年前白浪奉命回京,为裴大国送贺寿之礼。 这才得以辗转打探到姐姐所在之处,后沈花蕊结识了暗卫聂云。 便以聂云之名,与白浪互通书信。 聂云出事后,沈花蕊曾去信与白浪。 信中提及了玉晏天帮助聂云一事,因此白浪第一次见玉晏天特意确定一下玉侯爷的名字。 至于曹勇,他原是沈毅的手下。 沈毅升官做了宣威将军,便去了山城镇守。 沈花蕊咬着本就泛白的唇瓣,痛心疾首道:“原以为你当上了裴啸凌的亲卫,可早日报家仇。” 白浪面色惭愧,重新跪到地面。 他十分难为道:“大将军待我不错,他与那裴老贼虽是父子,可做人做事相差太多……” “住口,姐姐不想听这些,今日你若来说这些的,我便当没你这个弟弟。” 沈花蕊急赤白脸心口起伏,不禁难受咳了两声。 白浪心疼姐姐,慌忙起身倒了一杯清水来。 沈花蕊执拗含怒推开茶杯,拒绝了白浪的好意。甚至撇过脸,闭上眼不去看白浪。 白浪心急哽咽连唤了两声“姐姐”,可沈花蕊铁了心肠不理不睬。 白浪无奈放下茶杯,重新跪地悲壮道:“姐姐放心,弟弟从未忘记过血海深仇,明日我便奉大将军之命,到裴府去看护裴公子。局时我定会伺机,取了裴家命根的性命。” 沈花蕊闻后睁开眼眸,噙着泪花伸手示意白浪起身。 白浪未起身,只是伸手与姐姐紧紧相握。 “你务必小心,定要全身而退。快走吧!让人发觉你我的关系,那便不好了。” 沈花蕊硬着心肠,催促白浪离开。 白浪哽咽应声,头也不回开门离开。 曹勇的夫人正巧端着鸡汤过来,本想留白浪用膳。 白浪冲曹勇夫妻郑重一拜,而后与曹勇一同离开曹家。 白浪回到大理寺时,已是落日时分。 天际金黄晚霞连片,架阁库内灰暗阴沉。 玉晏天掌灯缓步行至堂椅前,放下蜡烛落座休整。 曹勇在外守候,白浪推门而入。 白浪一踏入,曹勇便将门关上。 玉晏天伸手在光影下,玩弄着手指似乎心情不错。 白浪屈膝跪地,赔罪道:“侯爷大恩,白浪定会记在心上。” 玉晏天挥挥手,轻描淡写道:“快起,举手之劳。” 白浪应声起身,眼神里多了几分敬重。 “本侯听陛下说,大将军上奏请旨,命你做裴泫铭的贴身护卫?” 白浪颔首如实道:“想必曹郎将,已将我们两家的恩怨告知侯爷,白浪身负家仇,绝不会放过裴泫铭。” 玉晏天虚了一声,神色凝重道:“你要做什么不必与本侯说,本侯权当不知道。本侯倒是有件事情求你?” 白浪一听恩人有所求,毫不推迟应道:“侯爷客气了,尽管吩咐便是。” 玉晏天起身走到白浪身旁,小声道:“裴府有我同父异母的庶弟,玉晏城,替本侯看好他,莫让人溜出裴府。” 白浪好歹在国公府住了一个多月,偶尔出去听过几个碎嘴的下人议论兄弟二人的关系。 既然玉晏天有求,白浪也不多问照办便是。
第103章 皇宫, 北宫。 小宁子驾着凤撵,到北宫传南宫盛蓉的口令。 “殿下有令,请沐颜公主入东宫共用晚膳。” 宇文沐颜着了件桃红留仙裙, 灵蛇髻上一对红玉烧蓝蝴蝶金簪。 秀茹姑姑手持蒲扇跟在宇文沐颜身边, 看上去弯腰哈头十分恭敬。 “请沐颜公主上凤撵。” 小宁子客客气气在前带路, 走了两步回首冲秀茹煞有介事“咦”了一声,笑道:“这位姑姑不必跟着去了,殿下有令,沐颜公主一人去便可。” 秀茹错愕一惊看向宇文沐颜,宇文沐颜面上也是一怔。 回神眼里隐隐含笑,从秀茹手里夺过蒲扇。风情万种挥了一下蒲扇,一股香风扑鼻而来。 宇文沐颜笑盈盈劝道:“姑姑不必担心本公主, 莫让这位公公为难。” 秀茹姑姑态度猛地强硬, 厉声威胁道:“这便是贵国的待客之道,若是我家公主有何事,我东昌国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宁子原本还想客气,见这老侍女口气如此坚决, 也没了好脸色,阴阳怪气道:“这位姑姑的话是没错,不过这里是南临国, 如何做,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小宁子一使眼色,两个金甲侍卫上前拦住了秀茹姑姑。 宇文沐颜用蒲扇遮住娇容,像是畏惧不敢看。可声色却有些讥讽道:“姑姑当心没了命, 他们不敢动本公主的……” 宇文沐颜蒲扇半遮面, 生怕被人看到嘴脸藏不住的笑意。 疾步奔出了北宫,简直是迫不及待远离秀茹姑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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