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怀天下,乃万民之福!我等其实早已有布施百姓之心,却苦于声势微薄,民不患寡而患不均,怕挑起了民之贪欲却无法平息。” 他一说话,所有人纷纷附和。 “是啊,如今有朝廷力持,定能迎刃而解了!” “皇上英明啊!” 秦弗表示让诸位回去与族中商议,两天后正式竞投,各族掌权人俯首告退。 韩芳永与其子走在最后,轻声说着话。 “寿王世子,颇有孝武皇帝之风。” “比孝武皇帝黠慧更甚,心机手段都使得精准。” 韩大老爷正说着,韩芳永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直直盯着前方。 韩大老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树荫下有一个清丽的少年,肌肤如雪,秀美如画。 他低着头,把别院里那只脾气并不好的黄猫抱在怀里揉来揉去,凶巴巴的猫被撸得没脾气,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不过令他们震惊的不是因为他漂亮,也不是因为那只坏脾气的猫,而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像,太像了!” 韩芳永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述儿,你仔细看,他像不像你姑姑年轻的时候?” 韩大老爷斩钉截铁道:“像!跟姑姑的画像有五分相似,还有三分像允伯!” “真的?!” 韩芳永激动地向前走:“让我看清楚点!” 怀里的猫儿头一扭,许澄宁抬起头,发现离她五步之遥,有一老者一中年男子看着她,穿着与气质皆十分清贵儒雅,细看两人长得很像,应该是一对父子。 许澄宁把猫放下来,掸掸衣摆和袖子,郑重作揖。 “二位老爷,晚生这厢有礼了。” 是个男孩儿?父子俩对视一眼。 韩芳永微笑道:“小公子有礼。鄙人姓韩,不知小公子是哪里人氏?” “原是韩老太爷和韩老爷,失敬!”许澄宁道,“在下乃长安府人氏,姓许,名澄宁。” “许澄宁?你便是新科状元,许澄宁?!” “老太爷谬赞。” 韩芳永与韩述又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韩芳永温和地邀请许澄宁一起走走,许澄宁住着人家的园子也不好不答应,便随了他们。 由弯弯曲曲的鹅子石路面走下,分花拂柳的,遇到月洞门时,他们竟还要让她先过。 许澄宁受宠若惊,哪里敢造次。 “便是论辈分,晚生也该敬让二位老爷,请。” 一提到辈分,韩氏父子俩眉目舒缓了许多,也不再坚持,先一步穿过了门。 许澄宁暗暗揣测,他们这般殷勤,难道是想从她这打听到可捐的官职有哪些? 她心里想好应付之辞,便听韩芳永问道:“许郎君看着年纪尚幼,不知年岁几何?” “小子十一月初便满十五。” 十一月初? 韩芳永跟儿子对视一眼。 只比允伯的亲女儿小了不到半月。 “可有兄弟姐妹啊?” 还不开门见山? 许澄宁只得继续回答:“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不对啊。 韩芳永又跟儿子交换了个眼神。 “家中高堂身子可还安康?” “家慈安好,家父,早在七年前过世了。” 本以为他们要打听关于秦弗的什么事,没想到左问右问都是在问她家中的情况。 许澄宁觉得不太对,他们怎么好像是冲自己来的? 她心中狐疑,保留地答了几个问题,就被单右喊走了。 “爹,他说他生父早逝。”韩述猜测道,“会不会真的是允伯的孩子?” “既像韩家人,又像谢家人,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他一定与允伯有关!” “可没听说过允伯有别的孩子,难道允伯在外面……” 虽然不雅,但其实不好说,谢允伯是在外征战过的,一不小心招惹了什么人,多了个孩子,也说不定。 正好孩子出生的那一两年,他恰好在边关。 “可不对啊,这孩子有兄弟姐妹,允伯怎么样都犯不着招惹一个有夫之妇啊。” “我们得问清楚,恐怕只有允伯才清楚是这么一回事。” 韩述心里的激动突然泛冷。 “这件事,会不会害了钰哥儿?” 谢容钰未来是要继承爵位,挑起国公府大梁的。万一许澄宁真是谢允伯的孩子,他们把这个同样出色的孩子送到谢家人面前,会不会让谢容钰的地位受到威胁? 韩芳永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左右为难。 谢容钰是他最看重的外甥孙子,而这个孩子,像极了他最疼爱且红颜早逝的亲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牺牲谁他都舍不得。 “不管如何,我得去信问一问允伯。倘若真是他的孩子……”韩芳永一咬牙,斩钉截铁,“就接到我们韩家来!亲生骨肉得要,但绝不能害了钰哥儿。” 韩述提醒道:“这事还得缓缓,允伯如今奉命平南,贸然去信,怕被有心人截胡做文章,还是等他回京再说。” “你说得对,在皇孙殿下面前,也万不可先露了端倪。” 韩芳永眼底涌现沧桑:“允伯这孩子,儿女缘太不好了,女儿漂落在外,现在又有个儿子漂落在外,等捐官的事定,你要亲自去一趟京城,好好看看这两个苦命的孩子,多予补偿。” “儿子正有这个打算。琇儿那个孩子,我们至今还没见过呢。”
第94章 落水 捐官的竞投,地点选在山水别院。 秦弗坐于主位,下首设了张几案给许澄宁,她负责给整场做记录。 青衫宽袍,素面朝天,儒生敛袖执笔的情态,如素月,如孤芳,书卷气浓浓,沉静而富有灵气。 韩芳永看着她,恍然见到了少女时期的妹妹临窗品读书卷的娇俏意态,几度失神忘我,心里更是密密麻麻的酸疼。 许澄宁略有所感,几次抬头都对上韩芳永复杂、疼惜的眼神,目光一经交集,老人家又会马上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有慈爱,有酸涩,有讨好。 许澄宁心里发苦,说不出什么感觉,莫名不想以有所图去揣测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老人家,直觉对方向她传达的,是纯粹的善意。 可她没有再抬头,就算抬头也绝不会再看向韩家那一边,却觉得钉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强烈了。 秦弗也觉得韩氏宗长有点神游天外。不过他更多地把注意力放在韩芳永的嫡长孙韩清辞身上。 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芝兰玉树,气度卓绝,学富才高却不骄不躁,这次韩家便是为他捐的官。 这是个治国安民的人才,若非为朝廷所限,肯定早早年少成名,在仕途上大放异彩了。 秦弗在心里肯定了几个人物,然后开始竞投。 正如他所想,世家们想做官想疯了。哪怕一个七品官位都争得头破血流,一开始还几百亩几百亩地叫,后面直接百顷千顷地喊上了,生怕抢不到。 抢到的世家,喜笑颜开;没有抢到的,捶胸顿足,无比懊恼。 秦弗稳稳控场,什么时候该放哪个官职出来。什么时候该说两句挑一挑世家间的火气,什么时候打了一巴掌又该给一块糖吃,他都得心应手。 最后结果一罗列,跟前一天晚上许澄宁看到的拟授官名单一模一样。 许澄宁偷偷瞄向优雅饮茶的秦弗,还有底下一脸喜色仿佛占了天大便宜的世家,默默擦汗。 把一群千年的狐狸都耍得团团转,论玩弄人心,就没有比世子殿下更会的。 捐田授官一事被秦弗轻轻松松拿下,接下来就是割田分给百姓了。 他迅速点了几个人负责丈量土地,把世家捐出的农田划分出来,又点了另外一拨人清点无田的耕农。 有他坐镇,没有世家敢玩心眼,更不敢把零零散散的荒田划出来应付了事,世家捐田的功德碑在田边一竖,以后也没有人敢出尔反尔把吐出来的土地又吃进去。 差事进行得十分顺利,秦弗特意走访了几处农田。 江南遍地是佃农,过得好与不好,要看主家和看管庄田的管事为人如何。 有那等遇上了有良心的主家的,租来的田跟有自己的田,差别也没有太大。 而那等遇到了主家不好的,漫山遍野的禾苗青翠欲滴,地里的庄稼长得再好,他们依然吃不饱饭,一个个像过荒年似的,饿得面黄肌瘦。 等长势极好地良田被从世家的庄田里划了出来,佃农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分得了几亩,往日辛苦耕耘的农田终于变成他们自己的,一张张苍瘦的脸上露出了由衷欢喜的笑容。 他们跪地叩拜:“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秦弗站在山坡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道:“走吧。” 江南这一片都被他撒下了钉子,至少几年内不会出现太大变故了。 马车拐出山坳,刚要上官道,突然车轮卡了一下,四面八方传来破空声,无数箭矢朝马车飞射而来,以单左单右为首的侍卫抽刀挥断箭矢,大喊:“护驾!” 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山石草木里冒出了一片黑衣人,一个接一个扑上来。 秦弗抽出宝剑,跳出马车参与打斗。 许澄宁缩在马车里,一动不敢动,听着外面厮杀、惨叫声、兵器相接的锵锵声,声声不绝,心揪成了一团。 可她也知道,她出去不过是拖后腿罢了,除了等别无他法。 突然,一枝箭矢扎在马臀上,马长嘶一声,扬蹄跃起,发了疯般往前飞奔而去。 “许澄宁!” 许澄宁在车厢里颠来倒去,难受得欲呕,摸出随身的小刀想爬出去割断连着马的革带。 刚爬到车门口,又被一倒,滚回车厢,头重重磕在车壁上,顿时眼冒金星。 车顶突然被什么扒住,下一刻,车帘被掀起,只见秦弗扶着车顶站在车门处,朝她伸出手。 “快过来!” 许澄宁爬过去,被他一把握住,刚要带离,突然吧的一声革带断裂,整个车厢被重重甩了出去,天旋地转,最后扑通掉进了大江。 车厢四分五裂,两人沉进水里,又浮了起来。 水势太猛,许澄宁本就头晕目眩,被江浪劈头盖脸冲了几次,只来得及抓住一块浮板,便没捱住晕了过去。 秦弗猛劲逆流游了几下,把昏死的许澄宁搂在怀里,不防身后就是一个巨大的瀑布,两人便顺水冲了下去。 秦弗一手扒住一块浮板,另一手把昏迷的许澄宁托高,大江辽阔,一望无际,且正值汛期,水深湍急,没多久就被冲出去很远,游至岸边,想都别想。 不知漂了多久,远处一叶船帆由远及近,硕大的货船慢慢显身,看到上面挂着「宝利」的幡子,秦弗心里微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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