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说完便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弯腰去捡帷帽。 谢令仪被他这骂声惊醒,理智也一点点回笼。 也是,张修常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更何况是这个不耐烦的眼神。 他——不是他。 帷帽男拿了帽子,就略过谢令仪一瘸一拐朝前走。 “等等,你先别走!” 谢令仪忽然回过神来,就算他不是张修常,也要问清楚,他究竟是谁。 “璞玉,快拦住他!” 璞玉听令,立刻上前挡在帷帽男身前。 推搡之下,叫喊声引来了偏门干活的伙计,他朝后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乌泱泱一大堆人,提着棍棒跑过来。 打头的便是楼里的鸨娘。 帷帽男见状,脸上闪过慌乱,不欲与璞玉多做纠缠,拔腿便跑,谁料还没走几步就被人轻松擒下,反剪身子,按在墙上。 “贱坯子。” 鸨娘提着裙摆,急冲冲上前,当着谢令仪的面,对着他就是一巴掌,因过于激动,浑身肥肉乱颤,唾沫横飞。 方才她使出浑身解数,才把那个刑部主事给打发走。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在这当口顶风作案!这简直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老娘哪点亏待过你?好吃好喝养了你十几年,就指望你今日**挣钱,竟然还敢逃跑?” “你知不知道你卖身契还在我这里?你生是象姑馆的人,死了做了鬼,都要给我接客。” “你以为你能跑多远?还不是让老娘我给逮住了?依我看今晚这**宴也不必办了,待会就给灌了药,直接送到王老爷房里。” 帷帽男听罢,骤然扬起半边红肿的脸,眼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愤怒,浑身肌肉紧绷,拼命挣扎起来。 然而,越是用力,越是显得无能为力。他依旧被人紧按在墙上,如弱兽嘶鸣。 “还不安生?” 鸨娘皱眉,还想给他一巴掌,却又怕打坏了他一张俏脸,晚上不好跟王老爷交待,手举在半空中迟迟落不下。 谢令仪抱着手臂,看了半天戏,才悠然开口。 “**宴是怎么个事?本公子也能参加吗?” “你?” 鸨娘狐疑地看了她两眼,认出她是那位官爷的朋友,心里正在犹豫,可下一秒,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脸上也绽出了笑容。 得,这估计是没搞定正主,找替身呢。 “哎呦喂,当然可以了,我的小少爷哟。” 鸨娘借机放下手,摇着手帕,转身向她,一张脸笑成了黄菊花。 “您这相貌,这身形,与咱们祈郎啊,绝配!” “只是......” 她又期期艾艾起来。 “祈郎可是我们这的花魁,老身精心培养他十几年,这些年我是殚精竭虑,事事为他操心,堆金叠玉才养出了这么一副精贵身子。平时碰也不舍得碰一下,就指望他今晚能一炮冲天,所以他这个花费......” 鸨娘一脸你懂的表情。 谢令仪微微挑眉,与她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对方才那巴掌只字不提。 她‘唰’的一下打开折扇,看着祈郎道。 “徐娘,这你大可以放心。银子么,本公子多的是,我主要欣赏的是人,也不爱和其他人共享盛宴,怕不干净。” 那鸨娘也是个识货的,乍一看那把洒金扇,肿泡眼都直了,视线随着它,忽上忽下。 啧,果然是个人傻钱多的,那可是黄公的画,价值连城呐。多少人求都求不到,侥幸得了一幅,还得拿回家好生供着。 如今却被人折了做扇子,真是暴殄天物。 眼看着身前的两人,堂而皇之将自己当做玩物发卖。祈郎眼底更冷,这下不止是鸨娘,连带着谢令仪也恨上了。 他双眼充血,盯着谢令仪,恨不得将她撕碎活剥。 谢令仪注意到他这个眼神,捂住胸口,忽而往后退一步,整个人躲在璞玉背后,只探出个脑袋,装作害怕,望着鸨娘道。 “哎呀,他好凶啊,又这么高。本公子可不想花钱跟他吃顿饭,把命都搭上。” “呃。” 鸨娘闻言一滞,皱着眉上下扫了谢令仪一眼。 这小公子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确实生得矮小了些,整整比那祈郎,矮了一个头。难道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当然,这句她不能当着主顾的面说,只得瞪了祈郎一眼,赔笑道。 “小公子您放心,咱们这儿自有一套调教人的手段。实在不成,还有几味好药,保管他到时候乖顺听话,任凭您吩咐。” “这样啊。” 谢令仪手抚下巴,似乎当真在认真考虑。 谁知那祈郎,听了鸨娘这番话,原本力竭的身子,竟又开始拼命挣扎。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般,猛然抬头,朝谢令仪吐出一口血水,低吼道。 “你有本事,最好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以后,一定找机会弄死你。” 哪知谢令仪早有预料,眼明手快往鸨娘身后一站,结结实实躲过了这口暗器袭击。 就是可惜鸨娘遭了秧,艳红裙摆上,平白挂了一大片污渍。 “贱……” 鸨娘下意识抬手,转头看到谢令仪面无表情的脸,又讪讪放下手臂。 打狗还得看主人,看着鸨娘敢怒不敢言的鹌鹑样,谢令仪原本心里被祈郎威胁引起的不郁,散去几分。 呵,不仅容貌长得相似,就连那三句内,必定挑起她脾气的性子,也跟那人如出一辙。 有点意思。 “行了,这人本公子要了。不止是今晚,就凭他刚才这番话,我要他日日夜夜,给我当奴才,伺候我。” “小公子这是要为祈郎......赎身?”鸨娘语气有些迟疑。 “没错。”谢令仪点点头。 “可祈郎是我们象姑馆的头牌,也是我们这的宝贝。多少人趋之若鹜,要是被人知道买走了......” 谢令仪不耐烦,挥扇打断她。 “本公子方才说了,银子不是问题。况且,我既有买宝的财力,就有藏宝的本事。” 鸨娘还是不信,一脸犹豫,不愿放走这颗摇钱树。 谢令仪又隐隐威胁,“徐娘刚才可看见了?那位白衣郎君,也是我相好的。他可是吃官家饭的,我若是哪天一个不爽利,吹个枕边风,你这生意......” 后面的话,谢令仪没说出来,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鸨娘闻言,沉默不语,暗中思忖着这桩生意。 眼看自己临门一脚,又要再次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牢笼,祈郎情绪终于崩溃。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逐渐滑向绝望,原本僵硬挺直的脊背瞬间佝偻。双拳握得发白,指关节几乎要嵌进掌心。 他脑袋一点点下垂,像是放弃了最后的伪装,肩膀颤抖,近乎呜咽般哀求。 “杀了 我,快杀了我。” 谢令仪微微蹙眉,心头生出一丝不悦。 她可以容忍张修常的冷淡,却不能容忍一个赝品,三番两次对她说不。 懒得再费口舌,她转身干脆利落,把洒金扇扔到鸨娘怀里。 “让你的伙计都机灵点,人和卖身契一起捆好了,洗干净送到......送到......” “庆福巷。”璞玉适时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送到庆福巷。” “今晚酉时,本公子要亲自前去验货。”
第5章 身上好香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按璞玉的吩咐,人被全须全尾的送到了庆福巷尾的浮光院。 这院子还是早年间,谢令仪从李介白手上赢来的。只不过,自从他归家之后,她便再也没踏足此地。这里地处偏僻,少有人来,倒是个藏人的好场所。 所幸璞玉提前让人打扫了一番,院子里倒也没什么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 谢令仪依旧做男子打扮,推开内室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烛架边,贵妃榻上,祈郎安然入睡的背影。 就连开门的吱呀声,也没能弄醒他。 她脚下一顿,脸上便不太好看,三两步过去,站在榻沿,俯身看他。 烛火微曳,将他露出来的半边脸映得明明灭灭,棱角分明。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红彤彤一大片蔓延到耳廓。因他皮肤极白,又轻透,那红痕黏在他脸上,便显得格外可怖。 她又站着看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醒,甚至呼吸平缓,似乎睡得极香? “赶紧醒醒。” 谢令仪面带不悦,曲指敲了敲贵妃榻。 如此敲了数十下,人还没醒,她皱着眉,回头问璞玉。 “这是怎么回事?” 璞玉也走过去,将他身子翻正,又伸手探了探他鼻息,确定仍有微弱的呼吸后,方回道。 “没死,还有气。看这样子,应当是被人灌了药,待药性退去,估计就醒了。” “等不了这么久了。” 谢令仪朝外忘了一眼,夜深人静,连天上的星星都隐匿在云层里。 她晚上能偷溜出来,还是哄了念念在她屋里待着。再耽搁下去,难保不会被人察觉。 谢令仪眼神一凛,不再犹豫,低声吩咐道:“将圆桌上的茶水拿过来,泼醒他。” “好。” 璞玉拎着茶过来,正待泼上去,又听她道。 “先等等,找根粗壮点的麻绳,把他双手双脚绑上再说。” 璞玉忙活半天,终于把人捆成了粽子,双手双脚绑上还不够,还要牢牢系在榻柱上,打个死结。 谢令仪点头,这下对了。 她后退几步,避免茶汤溅到身上。拿起碗盖大的茶杯,扬手对祈郎,兜面就是一泼。 “哗——” 一泼下去,毫无动静,他仍大喇喇地瘫着。谢令仪眉心一蹙,双手没停过,直到茶壶见了底,人才幽幽转醒。 祈郎抹了一把脸,缓缓睁开眼。眼底还带着未醒的朦胧。许是茶汤无意间,被揉入眼眶,导致他眼尾一片薄红,像是哭了一场。鬓发凌乱,混着湿润的茶叶渣子,牢牢扒在鼻翼右侧。 盈盈水沁的眼再配上被扇红,汁水淋漓的白皙面皮。 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谢令仪低头看他,冷道。 “醒了?既然醒了,那也省了我接下来的功夫。” 祈郎咳嗽两声,像是后知后觉,被茶水呛到。眼神逐渐清明起来,目光定定落在谢令仪身上,带着十足的仇视戒备。 “你有什么目的?我告诉你,若你买我,是为了干那档子事,我劝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目的? 谢令仪乍听到这句,脸上一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她走到窗边,抬手轻拂窗纱,眼中浮现出一丝惆怅。 还真是有趣,当初她赖上张修常的时候,对方第一句,也是问她,有什么目的。 她一个闺阁小姐,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不想做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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