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仪回头,似笑非笑,“没什么目的呀,就当本公子日行一善不行吗?” “是吗。”祈郎听到却冷哼一声,头转过去,摆明了不信她的话。 他手腕一动,察觉到自己被绑的严严实实,就只剩了一张嘴还能自由活动。便毫无顾忌,阴测测说出,这世上最恶毒的话来。 “那贵人今日怕是做了恶了,死后定要去十八层地狱,把十八道酷刑一一尝个遍。” “那你有福了,我去哪都捎上你。”谢令仪轻轻掸了掸袖口,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慢悠悠问。 “我听那老妈子叫你歧郎,你姓歧?可是出自‘多歧路,今安在’这句?” 祈郎闻言,冷嗤,“贵人真是高看我了。小人勾栏院混大的,可不敢沾李太白的光。什么多歧路,今安在,我一概不知。” “祈字,不过是祈求菩萨保佑那些恩客,能在我身上多花点银子罢了。” “可惜,贵人今日这一遭,算是彻底断了我往后的财路,所以死后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呦,借您吉言了。” 谢令仪点点头,又继续问他。 “那你叫什么名字?” “与你何干?”祈郎见言语上没占到便宜,眼中怒火更盛,咬牙切齿道。 “咦。”谢令仪却不答他的话,转身问璞玉。 “我记得,那个老妈子送人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怕他身体不好,还无偿赠了一包袱药?” 璞玉抬头,打量祈郎一眼,瞬间心领神会。 “没错,公子。那药叫做浮生散,俗名‘听话粉’。无色无味,融水服下后能让人神智渐失,思绪迷乱,听之任之。” “那药如今就放在耳房,公子要的话,奴婢现在就去取。” “那就去——” “等等。” 祈郎出声喊住了她。 “闻应祈。” 谢令仪唇角勾起,“那你是一出生便在象姑馆?家中可有什么兄弟姊妹?” 闻应祈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古怪,又很快被他掩藏下去。 这人花重金买他,好像......并不是为他。问的这些问题,倒像是在向他打听什么人一样。 对方还在等着他回答。 闻应祈舔舔唇,既然开了头,后面的话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他自动忽略前一个问题。 “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家中并无其他兄弟姊妹。” 他答完便眉头一皱,缓缓吐出嘴里一片茶叶。 “好。”谢令仪点点头,又扫了一眼窗外。远处传来一阵清晰的梆子声,伴随着更夫断断续续的报时声。 戌时了。 两个关键的问题已知道答案,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谢令仪转身朝门外走,又伸手招呼璞玉,与她耳语几句,便头也不回离开。 璞玉见她出了门,才收回目光。快步走到闻应祈面前,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劈晕了他。 接着,又弯腰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麻绳,确认牢固后,才松了一口气。退至屋外,反手锁上了门,脚步轻快地去追自家小姐。 —— 抄了近路,回去只花了半盏茶功夫,谢令仪又另外梳洗了一番,换回女子装扮,才步入内室。 屋里谢念合已迷迷糊糊,歪倒在她床榻上,睡得正酣。圆桌上,散落着吃剩的果皮果核,一片狼藉。 橙皮七零八落,枣核滚了一地,甚至还夹杂着几块蜜饯糖块。 谢令仪替她掖了掖被角,随即用剪子减掉烛芯,翻身上榻。身子一沾上被褥,谢念合便自动环住她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锁骨间轻蹭,奶声奶气发问。 “大姐姐总算回来了。” 月光透过窗棂,屋里尚余一丝亮。 “嗯。”谢令仪笑笑,拨了拨她额角翘起来的绒毛。 “等了很久吗?” “吃了很久,念念肚子都吃撑啦。” 谢念合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在那嘟着嘴抱怨。 “不过,大姐姐偷溜出去,是去见其他漂亮姐姐吗?” 她又伸长脖子,在谢令仪颈间嗅来嗅去。 “你身上味道好香呀,跟之前的香味好像不太一样。” “嗯?” 谢令仪闻言一愣,也抬起胳膊轻嗅。好像确实带点......花香?淡淡的,若有若无。不仔细闻,还真闻 不出来。 她一下便想到,八成是泼茶的时候,闻应祈粘到她身上的,可距离这么远,也能沾上? 可她转眼又撇撇嘴,一个大男人,熏什么香。 这点,跟张修常一点也不像。 不过,她脑中渐渐浮现出闻应祈的脸。他长得确实漂亮,五官虽与张修常一样,但张修常是寡淡,虚无缥缈的云层。 他则是绚丽,脆弱易折的云锦。 当然,现在更像茅坑里,硬邦邦的秽物。 “大姐姐怎么不说话?”小人儿忘性大,眨眼便忘了方才的问题,又软糯道。 “那大姐姐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谢令仪搂紧了她,饶有兴致的发问。 “哇,念念这是有喜欢的人了?哪家的公子这么幸运,能被念念喜欢呀?” “没有,没有。”谢念合赶紧摇摇头。 “是程小胖给我带了很多糕点,说是他姐姐做给表哥吃的。味道可好了,他就偷偷给我拿了点。” “他说,喜欢一个人,才会亲手做东西给他吃。” 程小胖姐姐——程惜雯? 做糕点给张修常吃? 切。 谢令仪爪子使劲揉她的脸颊,把她小脸团成了面团,才恶狠狠道。 “那念念有没有吃。” “当然没有!”谢念合被她揉得困意顿散,气鼓鼓反驳道。 “我又不喜欢他,干嘛要吃他的糕点。” 这样才对。“谢令仪心里舒服了,满意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后背。 就在谢念合张嘴,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她眼明手快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念念乖,快睡觉。” “嗯……唔,呜!” —— 月上三更,左都御史张府,书房明烛,亮如白昼。 洵风一个时辰前,就已挑了两根烛芯,眼见着案桌上的这根,又要见底。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提醒自家主子。 “公子,夫人昨日特意交代过奴才,务必盯着您早些歇息,往后别再这么操劳了。” “再等等,等我把这卷案宗看完。” 张歧安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黄澄纸,边说边用狼毫笔批注。 “可您半个时辰前,刚服了山参从龙汤。大夫说了,喝完就要静养。” 洵风小声嘟囔着,“而且这新药方,是夫人废了老大的劲才求来的,保不齐就能彻底根治了您......” 后面的话,他不敢直接说出来。公子虽性子随和,寻常小事都纵着他,但对于自己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还是比较忌讳的。 见公子还是无动于衷,洵风咬咬牙。 “那奴才去小厨房,再给您熬碗安神汤。这回您喝了,可就要睡了。” “嗯。” 他瞧着自家公子这态度,心里门清,这句肯定又是敷衍。只好低着头,无精打采地退了出去。可刚转身没几步,心里还在琢磨,该怎么才能让公子真正歇下,雕花隔扇门就‘吱呀’一声,从外头被人推开了。 洵风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门口。 又是那位常常缠着他家公子的表小姐。 说是来府上探亲,可哪有探亲,不陪着府里长辈,反倒成日围着他家公子转的? 只要有机会便硬往他身边凑,把公子逼得,连续好几日都宿在刑部公廨,还因此感染了风寒,大病了一场。 如今,病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又缠上来了。 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什么坏心思。 “表哥。“程惜雯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张歧安,又极快地低下头,盯着门槛怯生生道。 “我见您书房烛火还亮着,料定表哥还未歇息。就想着给您送碗安神汤过来,还带了一些自己做的糕点,若表哥饿了,也可将就吃点。” 张歧安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温声道。 “劳表妹费心。”他随手一指堂中的圆桌,“先放那吧。” 程惜雯脸上一僵,她缓了缓神,仍打起笑脸。 “好,那表哥。”她边说边走进来。 “糕点可以先放着。这个安神汤是我特意熬的,特地加了几味温补的药材。小火熬了好几个时辰,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说完,她指尖紧紧捏着碗沿,头低的好似要埋到土里,肩膀也微微颤抖,一副一旦被拒绝,眼泪立马就能流下来的可怜模样。 洵风听完,默默在心里,朝天翻了个白眼。 呦,还小火熬了好几个时辰呢。早不送,晚不送,偏等夜深了才来送。 张歧安看了也有些头疼,他轻按眉心,扬手招呼洵风。 “还不赶紧把汤端过来。” “好嘞。”洵风立刻会意,不等程惜雯反应过来,一阵风似的,从她手中卷起汤碗,送到了张歧安手里。 张歧安三两口喝完了汤,又俯身去看卷宗。程惜雯等了半晌,见对方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意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手里帕子都绞紧了,才小声期期艾艾道。 “表哥,这汤喝的可还习惯?另外,姑母说了,几日后便是太子侧妃举办的探花宴。我轻装简行探望姑母,也没带什么衣物。况且我女流之辈,出门也不方便,表哥可否带着我,去成衣铺子,买几身衣裳?” “程小姐。” 洵风实在听不过去,抢先开口,“您也知道,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平常公务就够他忙活的了,实在是没有功夫......” “这......”程惜雯一听,脸上立马慌乱无措起来。她瞄了张歧安一眼,又低头低声哀切。 “表哥是是不是嫌弃我多事了?只是此次探花宴,赴宴的都是上京有头脸的官家夫人,小姐。若是我穿得寒酸,怕是会连累姑母的颜面……” 她声音越说越低,眼眶隐约有泪。 洵风对她这层层递进式变脸,简直是叹为观止,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张歧安无奈叹了口气,问她。 “成衣铺子在哪?” 程惜雯闻言,立即抬头,隐去眼尾泪花,欣喜道。 “就在延庆街,离咱们府不远。表哥可是答应了?那我明日便准时来找表哥。” 说完,连食盒都忘了收,就急冲冲提裙跑了,似是生怕对方再拒绝。 洵风见了,颇有些一言难尽,望着自家公子,为难道。 “公子,咱们明日,真要陪着程小姐买衣裳啊。” “为什么不?”张歧安见她走了,自顾自起身,慢条斯理地给案几旁,放着的一盘栾花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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