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疼?”谢令仪指尖碰了碰他衣摆,轻轻扯一下。 她小时候不听话,也挨过竹篾,那时谢承还收着力道,她都在床榻上趴了一个多月。如今这一下打在闻应祈身上,怕是最少也得躺上十来天。 “不疼。”闻应祈捏住她指尖,低声安慰,“我皮糙肉厚,打不坏,没伤到你和母亲就好。” ” 是不是傻?也不知道躲开。” “你说我傻,那容君岂不是更傻?往日用在我身上的机灵劲,都去哪了?” “他毕竟是我父亲......”谢令仪低头辩解。 “嗯。”闻应祈赞同点头,“那他也是我岳父,何况正在气头上,打就打了吧。他年纪大,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他计较。” “噗嗤。”谢令仪没忍住,被他后半句逗笑,笑过之后,又偷偷瞄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闻应祈见她不再失落,总算舒口气,慢慢挪到她身边,温柔抱住她。 “不生闷气了?” “本来也没生气......” “不生气就好。”闻应祈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哄孩子。 他的怀抱温暖极了,谢令仪靠着靠着,眼眶又悄悄红了。 “闻应祈,我现在只有你了。你要是也敢离开我,我立马甩了你,然后带上你的全部家财,快马加鞭找下一春,绝不耽误。” 闻应祈:“......” 这前半句听得他心头妥帖,后半句却又让他胃里直泛酸水,还没来得及反驳,耳边又听她继续道。 “不对,我还有母亲。” “还有璞玉。” “还有念念。” “还有......” 闻应祈:“......” 他侧耳细听,一个个名字从她嘴里轻快数过,可听来听去,就是没有他。闻应祈气得牙根发痒,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强行阴阳怪气打断她。 “那敢问娘子。” ‘娘子’两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加重,“为夫能排在第几位呢?” “急什么?”谢令仪扯扯他发尾,“还有曲知意没说呢。” “所以!”闻应祈惊喜,“我能排在曲知意前头!” “不。”谢令仪冰冷无情,打破他的妄想,“你排在她后十几位。” 闻应祈脸上笑容立时僵住,眼看就要生气,谢令仪赶紧丢颗甜枣哄他,“不过嘛,你可以排在涎馋前头。” “......哦,就只有涎馋?” 一个只有在讨要小鱼干时,才会四脚朝天,冲人撒娇的蠢猫? “或许还有......黄英?” 黄英?这听着倒像个人名。但闻应祈脸色却更黑,这又是哪个,他不知道的野男人? 藏得还够深,直到成婚了,才从她嘴里蹦出来。 “怎么?生气啦?” 谢令仪察觉到他半天不说话,亲昵地用脸颊蹭他。 闻应祈眉眼耷拉,无精打采。这谁听了不生气?本以为成了婚,她就该只属于他,自己才是她最亲近、最依赖的人,结果现在竟连她心里,最外围的圈子都没挤进去? “好啦。”谢令仪小指勾住他指尖,温声哄道:“方才是逗你玩的,凭你这张日益白嫩的脸蛋,你可以暂时排在曲知意后头。” “我……”闻应祈面上一僵,随即若无其事,掩饰过去,捏住她小指,顺势与她十指相扣,闷闷不乐道:“我能不能排在念念前头?” “不行,想都别想。” “......哦。” “傻子。” 闻应祈听完,搂紧她,自己的确是傻子,傻到会去计较这些名次,听什么‘我现在只有你了。’ 明明,他才是真真正正,只有她一个。 所以。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好,一言为定。” —— 马车一路晃悠悠驶回府邸,回程的路却比来时平稳了许多。 月朗星疏,万籁俱寂,街道早已沉入夜色,唯有首辅门前,灯火辉煌。 远远望去,还有几个丫鬟仆役,正手拿抹布,匆匆忙忙地在大门上擦洗。 “这是怎么回事?” 闻应祈扶谢令仪下马,冷脸站在门前,望着石阶上一片狼藉。 管家程叔早已上前询问,问过之后,才犹犹豫豫,一脸为难地回来回话。 “回禀主子,这......这都是一些不懂事的农户摆摊,不小心把菜叶撒了满地。” “大晚上,来首辅门前摆摊?”后面跟着的璞玉,第一个就睁大眼睛,表示不信。 “这......这。”程叔低头不敢再说,额角渗出冷汗。 “算了。”闻应祈盯着那朱漆门板上,缓缓往下淌的透明粘液,还有散落一地,来不及收拾的烂菜叶子、鸡蛋壳,眼神闪了闪,“麻烦大家了。” 说罢,他又转身,径直打横抱起谢令仪,“容君,地上太脏,我们走偏门。” 闻应祈沉默不语,将她抱回内室,安置好之后,就身形落寞地朝外走。 谢令仪见状,心中莫名一紧,“闻应祈,你又要去哪儿?” “去书房待会儿。” “那我也要去。”谢令仪听罢,立马便要穿鞋下榻。 “不用。”闻应祈低声拦住了她,“容君你先歇着,我马上就回来。” 这一马上,又是三五日,见不到他人影。 在这期间,谢令仪专程找程叔打听了下,方知那日往门上扔脏东西的,不是什么农户,而是一些地痞流氓。 他们隔山差五便来闹事,偏还滑得像条泥鳅,砸完臭鸡蛋就跑。程叔特意带人摸黑蹲了好几夜,愣是没抓到。 “小姐......” 璞玉撩开珠帘,迈步进来。 “还是不肯吃?”谢令仪望着她手中,原模原样提回来的食盒,长叹口气。 “嗯。”璞玉也随着她,轻叹一声。 “走。” 谢令仪霍然起身,脚下快的,似要飞起来。 “去哪儿啊,小姐?” “砸门,把你上次找的人,都叫上。” 书房静谧,四周种着小桃。谢令仪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跑进去,惊得桃枝都飒飒轻颤。 健仆们冲到隔扇门前,都准备动手了,谢令仪想了想,还是觉得太粗鲁,不雅。 她决定先礼后兵。 是以,她挥手示意他们退后,自己一人上前,轻扣门扉。 “闻应祈,开门。” 屋内没动静。 谢令仪笑笑,深呼口气,再次开口,“闻应祈?夫君?把门打开好不好?之前都是你给我做糕点,今日我也给你做了一碟子,你快出来尝尝,看好不好吃?” 还是没声响。 谢令仪:“......” “我知道你近日心情烦闷,可我......”谢令仪话说一半,想到什么,及时止住,转头就与一排奴仆好奇视线对上。 谢令仪:“......你们,身子转过去,背对我。” 奴仆听话遵守。 谢令仪深感欣慰,但,还是不够。 “再把耳朵捂上,不许偷听。” “璞玉,你也一起。” 璞玉:“......” 一阵衣袖摩擦声后,他们齐刷刷捂住了耳朵。 这才像话。 谢令仪面上满意,随即再次朝着门内,软声撒着娇,“夫君,容君腰酸,还有手腕也好疼,应当是夫君这两日,没帮我揉捏之故,可不可以现在,帮容君捏捏呀?” “夫君……容君很想你,真的很想。”她耳朵贴着门框,轻声呢喃。 门:“……” 鸦雀无声,又是该死的鸦雀无声! 很好,谢令仪耐心彻底告罄,她一拍手,奴仆应声而上,门板瞬间裂成两半。 谢令仪捂住口鼻,等木屑灰尘散去后,方皱着眉,踏入书房。目光环视一圈,里头......空无一人? ” 他人......去哪儿了?” “应该是出去了。” 谢令仪:“......” “不过,小姐你有没有发现。”璞玉接着道:“昌十这几日,也不见了?” 对啊,经她一说,谢令仪这才反应过来。 昌十这小滑头,怎么也跟着他一起消失了? 那么,昌十到底去哪儿了呢? 他正陪着自家郎君,在药铺里买药呢。 “郎君,你自己不就是大夫吗?咱们干嘛还来这儿花冤枉钱啊?而且……”昌十一边掏银子,一边小声嘀咕,“这个药,好贵!” 正值几味药材紧缺,掌柜的去后院取。他们付了银子,便在一旁等候。 恰好有几名戴儒巾、穿襕衫的书生进来,见掌柜不在,便倚在柜台前闲聊起来。 “哎,书院新贴的那首诗,你看了吗?” “当然看了,写的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闻首辅嘛。” 昌十他们原本拿了药就要走,听到这话,脚下霎时顿住。 “未读书卷未闻礼,却坐高堂掌大笔。裙后风云真曼妙,只因枕边好朝夕。” “哈哈哈,对对,就是这首!夫子茅厕撕得快,哪有咱们读书人,脑子记得快?” “走了,昌十。”闻应祈轻扯嘴皮。 “可……可他们!郎君!” “走。” “哈哈哈哈,不过可别乱说,人家如今可是成了亲的,哪有什么枕边好朝夕?” “呵,破锅配破盖,他那夫人是谁来着?听说是谢府的小姐?啧啧,那可是个不可多得、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啊。” 其中一人露出猥琐笑意,“王兄这话可就——” “嘶——” 话未说完,他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哪个狗娘养的,敢打老子?”他捂着鼻子抬起头,一眼就撞上目光森然、满脸寒霜的闻应祈,对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是你?好,好得很!等着,我这就去官府告你个倾家荡产!” “昌十,给他。” 闻应祈话音刚落,昌十便手腕一抖,将手中钱袋子,狠狠砸在那书生脑袋上,他额上登时,鼓起个大包。 “你瞧瞧这袋里的银子,够打你几拳?” “你!” 那书生面色铁青,气冲冲上前几步,正要开骂,目光却不经意瞥见袋中银两,气焰顿时消散大半。 “看清了?那就站稳了。” 闻应祈冷声说完,抬手便是一拳,直击他面门,紧接着又是几记狠招,拳拳见血,打得那人脸上是血肉模糊,惨叫连连。直至掌柜一声尖叫,这才有人上前拦住。 “够了够了!客官,求求您住手吧!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小店可担待不起啊!” 闻应祈已陷入癫狂,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是麻木地挥拳,手上动作不停,血滴飞溅,沾了他一身。 昌十满脸泪痕,拼命从后抱住他,死死圈住他的腰,却仍止不住他,直到他声嘶力竭地哭喊,“谢姐姐还在家等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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