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自接任沈春行二人的业务后,被老白分派驻扎进此方小世界。 可一来本就是鬼中“新人”,道行太浅,对勾魂之法又不甚熟悉,每每遇上那怨气冲天的厉鬼,都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二来,因只是暂替,手中并无地府钦发令牌,便又多上桩麻烦事——不仅要管抓,还得盯紧。 “我这才收到白大人的讯息,稍不留神,就被那老鬼跑掉,眼瞅着行将就木的人,死了后身手倒是比我还矫健!” 沈春行憋笑憋了许久,听到这儿,不由心中一动,“老鬼?可是白日里,在这狭村附近?” 何良仆点点头:“没错,若不是为了逮他,我何至于如此晚到?沈姑娘找白大人所为何事,大可以告诉我。” “白大人说了,他最近在忙什么,什么考证!还说管理部那帮人又发疯了,非要逼着一帮老鬼晋升学历,据说以后想转正必须得是大专文凭以上……沈姑娘,我多嘴问一句,啥是大专啊?” 沈春行扯扯嘴角,同情地拍了拍何良仆肩头:“别问,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莽就对了。” 让古代人去参加现代的考试?也不知是哪个小可爱出的主意。 她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转头便朝薛永安幸灾乐祸,“还好我是穿来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也算没白挨。” 天知道刚大学毕业就意外生亡那会儿,自己有多郁闷。 薛永安面色古怪,竟没有出言附和。 沈春行一怔,微微眯起眼,“别告诉我,你连大专文凭都没有?” 倒不是歧视,而是…… “那你跟我说你生前是当兵的,手底下管着许多人?” “啥部队能让一个高中文凭当军官啊……或许还是初中?” 薛永安讪笑声:“别问,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咱要不还是进正题吧?人家来一趟不容易啊。” 何良仆听得迷迷糊糊,想说自己挺容易,可在薛永安的迷之微笑下,难得机智地把话咽回去。 “我就知道你是在吹牛,二十几岁的军官,我都懒得跟小姐妹显摆……” 沈春行鄙夷看他眼,倒也没细究,反正自己二人早已转正,如今的新政策也轮不到他头上。 “其实也没什么,本来是想让老朋友见面,顺带让老白再帮点小忙……既然你来了,把话带回去也一样。” 沈春行转了下眼珠子,兀自说道。 “我记得,因投胎系统还未完善,地府积压了许多无法转世的老鬼,既无处安置,还容易闹出乱子,你且回去问问白大人,若有一个地方,能让这些人安分守己得过上几年,可否将其赠我一用?” 何良仆顿觉喉咙干涩,脑袋发懵,“您说的不会是……这儿吧?” 沈春行递给他个孺子可教的眼神,“且记得说清楚了,一零后的小年轻不要,太精了,我怕蒙不住。” “最好是能挑些有奉献精神的老一辈儿,或者是八零九零的游戏迷,当然,若是有农业工业方面的大师,则多多益善……” 何良仆把手摇成蒲扇,不等沈春行黑脸,便抢着道:“你别说太多,我怕太过震惊以至于忘了……我只管把前面那些转告白大人。” 竟想让鬼魂来人间替她做事……咋听着比自己还惨啊? 若知晓在死后亦要当打工人,何良仆忽然觉得,也许在面对马匪头子时,自己便不会那么勇敢了!
第53章 还真给他蒙着了? 谈完正事,沈春行又说起附带的小事。 “方才你说的那老鬼,可捉回来了?” 何良仆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连忙道出自己来此的主要目的。 “不怕姑娘笑话,我就是没找着……”他哭丧着脸,又开始往外挤眼泪,“还请姑娘出手相助!我这个月的业务,还差老大一截哩……” 沈春行无语望天。 被这么位暂代自己的工作,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少活几年。 ——也就勉勉强强活到九十九吧。 没再多说,沈春行翻了下手腕,双指夹住令牌往上一抛。 夜空中顿时亮起抹诡异的烟云,灰扑扑,团在一起,好似有凄厉嘶鸣萦绕其中。 不大会儿。 一个行踪鬼祟的老汉,便顺着四散的烟云飘至此处。 见院里站着二人一鬼,皆目光锐利地望向自己,老汉不由在半空中作五体投地状,嘴里大声喊着。 “启禀大人,我要举报!有鬼胆敢冒充地府无常,还好我胆大心细,这才识破他的伪装!不然定要受其迫害啊!” 现场陷入诡异的沉默。 似比那头顶的烟云更能让鬼迷惑。 “你说你也是,没升职,穿这身衣裳做甚。”沈春行忍不住吐槽。 这个问题从见到对方起,就一直在干扰她的思绪。 虽然地府已经不时兴这套衣服,可也不是能随便穿的。 何良仆抹了把辛酸泪,又是一通哭诉:“还不就是这群没见识的!” 他指向老汉。 “非说我是冒牌货,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便不肯跟我走!我这能打的过还好,若遇上打不过的……只能想着震慑震慑。” “民间对勾魂使者的印象,又只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我寻思我也不能顶个牛头,那多血腥啊,只好冒昧扮成白大人的样子。” “哪知这老头,明着说信了,暗地里跑得比谁都快!” 沈春行把脸转向薛永安,好以美人洗眼——她怕自己再看到那种皱成抹布的脸,会不礼貌地笑出声。 “你看你这……冲动了吧。”她委婉批评了句。 老汉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感情是自己误会,哆嗦着降到地面,连连作揖。 “是是,都怪小老儿没见识,还请这位差大人莫怪。” 老头说着竟呜咽起来。 “小老儿命苦啊,若是寿终正寝……哪怕是死于非命,我都不会如此不甘心!” 沈春行一听这话,连忙搬了张小板凳坐下,站了这许久,可别再长篇大论。 她顺手给薛永安也递了一张。 只可惜家里完好的家具太少,手边只余张两条腿的板凳。 薛永安沉默良久后,婉拒之。 “我怕坐下比站着累。” 小姑娘笑得像只偷了鸡的狐狸崽子,可爱又促狭。 那边老汉仍在愤慨:“大人们是不知道啊!竟有鬼敢在白日里做恶,我乃是被活活吓死的!” 沈春行蓦地想起常大夫,有些啼笑皆非。 还真给他蒙着了? 三人齐刷刷盯向老汉,摆出副“让其展开说说”的姿态。 “不瞒这位大人,小老儿是生了些龌龊心思,想与人合谋昧下救济粮。” 老汉偷看眼沈春行,早就认出这个曾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小姑娘。 只可惜自己没多勇,路却走得太偏。 “那些人自称是什么六壬城来的,我瞧着倒像是些地痞流氓,所得救济粮也只肯分我一成,若不是被这鬼地方逼得活不下去,我是万万不能与其密谋!” “结果牛车刚驶出村子没多久,途遇一处林子时,半空中降下来几个青面獠牙,口啖人肉的厉鬼,小老儿岁数已高,这可不就一个没撑住,当场被吓死。” 过程其实并不曲折,甚至听上去有些好笑。 可偏偏染上鬼神之说,便带出迷幻色彩。 “青天白日,哪来的厉鬼。”沈春行冷笑声。 生魂离体,当为鬼魂,最怕阳气重的地方。 若真有那道行高到能在白日出行的大鬼,自己不可能一无所觉。 “你死后,可见到与你同谋者去往何处,又是为何没带走救济粮?” “看到了!那些个怂货,吓得全钻进山里,哪还顾得上旁的!后面不知从哪钻出来位猛汉,那几个厉鬼远远瞧见便飘走,我估摸可能是龙虎山下来的道士?” “……” 沈春行是真的很不想笑! 太不严肃啦! 能被杨一吓走的厉鬼,也忒怂吧。 了解完事发经过后,沈春行朝薛永安点头示意。 “你先带他回去,此事我们会解决。” 薛永安把自己的令牌扔给何良仆。 “记住沈姑娘方才交代的事,定要一字一句转达给白大人。” 何良仆惊喜若狂,连连应是,二话不说,用勾魂链锁住老汉便跑。 连能关进令牌中都忘记了。 实在是没想到能有这意外收获啊! 等人走后。 沈春行站起身,冲薛永安歪头:“也不知是人还是鬼……七日之内,能解决吗?” 薛永安笑笑:“答应你的事,我岂会失言?” 他带着紧张试探性往前一步走——然后就被惊得两步飞过围墙。 “是大丫头吗?大晚上不睡觉,你一个人躲后面嘀咕啥呢?”刁氏压着嗓门喊了句。 “啊,我起夜。”沈春行冲着围墙上那个委屈的脑袋眨巴眼,翘翘嘴角,踮着脚跑了。 “起夜去后院干嘛,茅房又不在那儿……我说你可不能学那老不死的啊,以前在庄里都没随地大小便的毛病,别出来还染上怪癖!” “……” “奶,别喊老不死的,被听到了不好……再说人家已经死了。”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进沈家小院,“砰砰砰”的敲门声如期而至。 睡在墙角处一堆狗尾巴草上的小橘猫,被吵得窜进屋,给了床上的人两巴掌后,又在躲闪间迅速逃走。 “这畜牲,一大早发什么疯!” 刁氏骂骂咧咧套上衣服,趿拉着鞋子走出屋。 “大的晚上发疯,小的白天发疯,还让不让人活啦!” 她骂完方才像是听见敲门声,纳闷走过去,打开一看。 还是昨儿那堆脑子不清醒的。
第54章 事要一件件做 “怎么,睡过一觉,脑袋终于清醒了?想反悔?”刁氏把门半开,神情警惕。 “婶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是着急了些,打扰到你家休息,是我们的不对,可你也不能骂我们是畜牲啊!” 人群中走出一个汉子,三十来岁,五大三粗,偏生摆出副委屈的姿态。 刁氏顿时把门又合上些。 她认出来了,此人是来投降的山匪,虽然对方自称是豫州百姓,可到底怎样,谁也说不好,免不了要多些防备。 “畜牲?什么畜牲……”刁氏有些犯迷糊,想了半天才记起那句起床时的抱怨,不由翻个白眼。 可来不及解释,又听人七嘴八舌喊开。 “沈家大娘,这可真不能怪我们!眼瞅着马上要到腊月,大伙儿心里能不急吗?好歹是来北边的第一个年,总不能在风雪中度过吧……” “还有那地!拿了救济粮,若不早点把那荒地开出来,我这心里总是空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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