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没这么容易得病啊。” 沈春行自嘲笑笑,叮嘱沈知夏多穿些衣服,方才缓步走出屋子。 院里静悄悄。 连带着外面的村民,都好像一夜间全消失。 她先去了刁氏的屋子,果然发现老太太还躺在床上。 “奶?” 刁氏被推搡醒,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门缝里探进光,吃惊地坐起身。 “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没多久,”沈春行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还好,没发热,等会儿煮些姜汤吧。” 沈家虽准备了新棉被,可到底小看了北境的厉害。 只一场雪,便让整个村子都陷入萎靡。 在把所有人都喊起来后,刁氏煮了一大锅姜汤,给每个孩子都灌了两碗 再看看日头,已然快过辰时。 以往天才蒙蒙亮,村里就响起招呼声,今日却迟迟无人上门。 刁氏心下一沉,解了围布,叮嘱几句,便急匆匆出门。 “我去常大夫那里看看……就咱家这条件都能病倒,旁人家只怕更差。眼瞅着村里那些活儿快要收尾,别到了年关再出大岔子!” “对了,你去把那俩给喊起来……好歹是个大男人,咋身子也那么差……” 被指到的沈鸣秋淡定地咬了口窝窝。 热乎的红糖馅儿流了满嘴。 他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方才慢悠悠起身去喊人。 沈春行烧了热水,灌满汤婆子,用皮子包裹住,塞给沈知夏。 “别烫着他。” 沈知夏跟沈宴冬坐在一起,闻言点点头。 一人怀里坐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再被火烤,顿时被姜汤逼出微微汗意。 等见到沈鸣秋当真把人喊出来,倚在门框旁的沈春行怔了下,偏头朝仨人身后望去,询问般挑眉。 “你俩……睡得好吗?” 薛永安颔首:“好极了。” 杨一去灶房端来盐水,递了一碗给薛永安,自己咕噜一大口,吐到墙角,慢吞吞补充:“常大夫睡得不大好。” 沈春行:“?” 她很想问,这跟老头有什么关系…… 可措不及防被沈鸣秋捅了下后腰。 “他俩睡得好极了哎。”臭小子挤眉弄眼。 语气欠扁。 沈春行反手把他拍到桌上,面无表情:“我花钱给你找老师,你就给我学这个?” 沈宴冬替她摇头,“不行哦!” 沈鸣秋把窝窝头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装无辜。 就在这时。 未上栓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常大夫急吼吼跑进来,“你家那俩混小子呢?让他们出来见我!” “啥玩意就在雪地里蹲了俩时辰!正常人能干出这事儿?” “那不正常的你捡回来干嘛!虽说是医者仁心,那也不能光逮着老夫一只羊薅啊!”
第73章 酱菜 老头说着话走进屋子,先扫眼捧着碗在吸溜的两人,耸耸鼻子,直接一屁股坐下,给自己盛了碗小米粥。 “大清早的天还没亮,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丢我院里!若非老夫胆子够大,今儿指定得被吓出毛病!” “你俩倒是真会享福啊,使唤完就走,这会儿咋就不想着老夫啦?” “我合该欠你们吗?”常大夫愤愤不平举起手,把只剩下沫子的空碟往杨一鼻子底下杵,“这啥酱菜,味道不错,再给来点儿!” 杨一往后退开点,默默接过盘子,十分听话地去取酱菜。 老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在其瞪视下,薛永安把糖窝窝往他那边推了推。 这才换来满意的一声哼。 见此,沈春行敲了敲桌子,故作不满,“我说,他俩一个姓薛,一个姓杨,老爷子就是要找人算账,也不该拿咱家的东西撒气吧?” 然而常大夫不上当,指指端着酱菜回来的杨一,“你说他姓杨,哪个杨?” 沈宴冬抢答:“咩咩叫的羊!” 被沈知夏捂住嘴按进桌子底下。 常大夫冷哼:“你喊他一声,看他祖宗应不应?” 杨一:“……” 虽然还没轮到他,可沈家这几个病号的情况,老头是大致了解过的。 也就捎带脚听闻了沈家大姑娘乱捡人的癖好。 只是没想到,这玩意还能传染! 大冷天的,夜里不睡觉,跑去雪地里刨冰“尸”…… 一想到此,常大夫便觉浑身难受,连对着薛永安这个县令时,都懒得做表面功夫。 “那可说不好,万一真应了……”沈春行笑嘻嘻地夹起根酱萝卜,“我还怕吓着您呢。” 被糖色酱汁浸泡过夜的白萝卜,口感脆爽,酸酸甜甜。 既有着时鲜蔬菜的清新,又不至于寡淡无味,与寻常人家所做的酱菜迥然不同。 嗅着那股浓郁酱香味,只觉口齿生津。 常大夫再顾不上旁的,往碗里拨了些,两口就是一碗粥下肚。 “怪哉,为何总觉得你家的小菜,吃起来就是比旁人家香些?” 其实他哪是上门怪罪,无非是对着冷灶两眼一抹黑,索性找个由头来蹭吃。 沈春行当然明白老头的意思,笑笑岔开话题,“巧了,我也这么觉得。赶明儿开春后,咱家还指望靠这手艺赚钱哩。” 常大夫连连点头,“难怪你撺掇大伙儿种菜!只谈这酱菜,瞧着虽不怎么上的了台面,若是拿去临安的酒楼饭馆之类,定然是极为好卖的!” “只是……”他顿了顿,迟疑着往嘴里扔了块萝卜干,“此地偏远,难以通商,运去临安好像不大可行……若光指着往县城里送……种的就有些多了。” 如今家家户户都在种菜,整个村子里,除却本地人,足承了有三四十亩地。 冬菜产量远比粮食高,只是不抵饱罢了。 到时猛地收上来几万斤…… “老夫怕你连本都收不回来啊。”常大夫话是对沈春行说的,眼睛却瞥了下薛永安。 村里的菜种,乃是沈家出借,说好来年收成要分三成。 可再多,也只是些菜而已,既卖不上价,也不定能有人买。 这穷乡僻壤,谁家还能不种点菜? 那些流犯如无头苍蝇般,对沈家出的所有主意都听之信之,他却对这门生意不太看好,甚至在暗地里咋舌。 薛县令果然还是太年轻啊!为谈得美人欢心,不惜豪掷千金……可他都这么有钱了,咋在临安被敲了闷棍后,连个大夫都不找?差点一命呜呼! 老头连喝四碗粥,都没想出答案。 沈春行亦是懒得与其讨论生意经,只一个劲跟他抢酱菜吃。 最后还是薛永安怕他俩撑着……也是被盯得实在坐不住,主动提出要去看看昨夜那人。 “我也去。”沈春行擦擦手。 “现在才想起来看人家,也就是老夫医术好……”常大夫张嘴埋怨,话说到一半,又变成讪笑,“不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沈春行诧异回头,“这么说,您老没治好啊?” 常大夫吧唧吧唧嘴,反问:“我啥时候说治好了?” 沈春行:“……” 薛永安:“……” 杨一果断把酱菜端走,只剩些稀到不能再稀的米粥底子。 “不可以……” 沈鸣秋翻个白眼,把小老四拽走,“一天到晚不可以,奶都快把敏姐夸上天了,你咋就只会这一句?” 沈宴冬歪歪脑袋,皱起小眉头使劲想了半天,嘟囔道:“老东西,还钱!” 半步迈出大门的沈春行踉跄了下,眼神犀利地回过头,却只看到沈鸣秋的一片衣角。 “臭小子……” 她满脸不高兴,直到进了常大夫家,都没能及时收住。 床上躺着个白脸汉子,瘦高瘦高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不遮头也得漏脚。 此人浑身绷得笔直,唯有眼睛瞪得老大,见着人进来,眨都不眨,半晌,竟无声落下两行泪。 “你俩虐待他啦?”沈春行捅了捅薛永安的腰窝。 “怎么会。”薛永安按住那双作乱的手,神情淡淡,“许是被我等所救,想一表感激。” 听了个正着的汉子……动作迟缓地咬了咬后槽牙。 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若非其在外蹲守自己,何至于让他在冰天雪地里藏了一宿? 追踪就追踪吧……还不好好追! 两人竟轮着班来,追一会儿,回去烤火,追一会儿……逮只兔子吃吃! 最绝的是居然真的被他逮到了! 可怜汉子一个人,嗅着仿佛就在嘴边的肉香,卧在雪地里一动不敢动,就这么被溜了俩时辰。 最后冻的邦邦硬。 直接被杨一挖出来,打包送到常大夫这求治。 “我估摸这人家里也是够困难,放他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出来瞎跑……” 那边,常大夫摇头唏嘘。 “冻伤好治,这都冻裂了……就不好说了,我尽量吧!” 说完老头就出去煎药。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仨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不会真捡回来个无关紧要的人。 剩下屋里的人干瞪眼。 沈春行拽来张板凳坐下,“按照惯例,我是该先问问你,从何而来,有何目的……为什么要埋伏在我家附近?” 汉子嘴唇蠕动,发出极细微的声音:“我说了,你便信?” 沈春行不置可否,“你先说嘛。” 汉子紧盯住她的双眼,“有人,出钱,让我,来杀你!” “……” “姑娘,可是,在后怕?” 沈春行头疼般扶额,抬手打断,“就你这副气若游丝的样,我很难不怕晦气啊。” 汉子:“……” 呕得快能喷出一口老血!
第74章 奇葩的杀手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想到这些日子,每每被追到天亮才能脱身,几次刚靠近沈家,就被撵出二里地……汉子胸中憋的那口气顿时散尽,彻底瘫软在榻上,懒懒道。 “得知有人要杀你,当真不怕?” 沈春行砸吧砸吧嘴:“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要成天怕这怕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把一枚玉符捏在掌心里把玩,暗中观察起汉子。 半天不见其有所动容,方才嬉笑着转了话头。 “当然,能不死还是别死的好,这位……暂且称之为好汉吧,不知你可否有弃暗投明的打算?” “弃暗投明?”汉子嘲讽般勾起唇,“你是想让我当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不不不,”沈春行表情诚恳,“我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汉子投去探询的目光。 “一个与人拼得他死我活的机会。” 沈春行悠悠说完,立马转头小声跟薛永安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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