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去,当是阴阳两隔。 “慢着!” 想到自家这一路还得靠对方庇护,沈春行下意识出言阻拦。 喊完她又后悔了。 只能祈祷自己人微言轻,应是不会被搭理。 岂料对方当真应声停下,调转了马头。 恰好贵人的马车此时行至身后。 沈春行眨眨眼,当即惊慌失措地喊道:“慢着慢着,莫要踩到我的脚!” 马夫闻声满脸诧异。 再没听过如此荒唐的话!谁家马儿能踩着人脚……唔,反正他没见过。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马像是被小姑娘惊到,高高抬起双蹄。 “且住手!” 蔚达面色一沉,误以为是马夫故意为之,忙呵斥出声。 然而等凑近了才发现,事态的发展有些诡异。 那马抬高双蹄,又重重落下,与小姑娘只在咫尺之间。 可她瘦弱的肩头纹丝不动,脑袋依旧是微微上扬,任由雨水冲刷。 反倒是马夫神色仓皇,被摇摆的车厢内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老爷!” 蔚达沉默良久,翻身下马,招呼人来将其牵走。 在此等情境下,马匹极容易受惊,不骑为妙。 “你方才不是叫我?” 沈春行脚下没动,侧过脸,见男人头顶的黑气已然散开,装傻道:“我喊大人做甚?” 蔚达拧眉,又问:“如此惊险之事,你不怕?” 沈春行嘴角下撇,一副要哭不哭的呆滞模样。 “怕啊,我都怕得走不动道了,能请大人将我家人喊过来吗?” 蔚达…… 他直觉眼前的小姑娘很有意思。 就是脾气太坏,爱拿人当傻子耍。 “老张,你送她过去。” 临走前,蔚达鬼事神差地回头望了眼幽深莫测的山林,继而长长地舒了口气。 只觉得黑沉沉的夜空,仿佛一朝散开,再没有压得人喘不来气。
第9章 坏事倒有一桩 沈春行是被刁氏薅回去的,屁股上结实挨了两巴掌,龇牙咧嘴地歪倒在板车上。 沈知夏连忙将伞挡在她的头顶。 出来时统共带了两把伞,一把被沈鸣秋擎着。 他替了沈宴冬的位置,坐在一堆行李中,膝上还窝着个正在酣睡的傻孩子。 沈春行啧啧称奇,“咱家小老四这体质,令人羡慕啊。” 沈鸣秋……鼓起腮帮子,“羡慕归羡慕,你瞅我做甚。” 沈春行嗤笑声,来不及打趣,又挨了刁氏一指头。 “你又去做了什么好事!什么好事!” 天知道她找过去时,见旁边跟着个官差,心里有多慌! 只恨没拿绳子将大丫头栓裤腰带上! 沈春行跳下板车,双手一摊:“没做什么好事啊,坏事倒有一桩。” 她本只想随便找个由头,糊弄过去,哪想会惊到马。 人是救着咯,锅自己背了……这波感觉有点亏。 听完沈春行的叙述,刁氏颤巍巍捂住胸口,“人家不能来找咱算账吧?” “应该……不能吧?”沈春行难得心虚。 她没见过贵人本尊,自然不知其心性,但观那妇人,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只怕迟早还是要生事。 “县官不如现管,好在咱是流放犯,只要没到地方,咱都归蔚大人管。” 沈春行的安慰,换来刁氏的一记大白眼。 没心没肺说得便是她这样的人吧。 一行人慢吞吞前行。 走了不大会儿,前方传来转道的命令。 听说官差找到避雨处,方才还一步三逗留的众人,当即把鞋底子磨出火星。 也算是他们走运,蔚达等人离开没多久,便找到一处天然的山洞。 地方还算大,勉强能挤下。 只是马匹车辆得留在外面。 “什么,让我家老爷跟这些人挤在一处?那可不行……” 妇人打着伞下了骡车,牢骚发到一半,被车夫的喊声吓到花容失色。 “不好啦!老爷撞到头,流了好大一摊血!” 刚巧路过的沈家人…… 杨一抬起头,瓮声瓮道:“要不,咱跑吧?” 大伙儿齐刷刷瞅他。 “我还站这呢。”老张不满地开口。 送小姑娘找到家人后,他便没离得太远,眼下安排众人进山洞,想着给小姑娘寻个干燥些的好地方,挨得更近了些。 结果这家子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啊! 沈春行轻踢了下杨一,故意瞪起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哦。”杨一又把头低回去。 刁氏朝老张扬起笑脸,“大人,您看这事闹得……” 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老张神色和缓了些,想想也是无妄之灾,朝沈家示意道:“你们先进去,我找蔚头儿去看看。” 刁氏自然无不应是。 在庄子里时就没想过逃,这会儿夜深雨大,便更不可能。 山洞里。 几十人挤作一团,本就捉襟见肘,眼见沈家人推着板车进来,立马不乐意了。 “嘿,没听官差大人说只准人进来嘛!马车得留外面!” 沈春行惊讶扫扫身旁,“马车?马在哪儿呢?”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杨一,“你不会说他吧?” 杨一再度抬起头,直愣愣瞅着出声的那人。 “……” 小个子讪笑着退回人群中,任凭李氏怎么在后面推搡,也不肯定再多说半个字。 沈家捡回来的那个憨货,明明长得并不吓人,可只要你被他盯上,便莫名会觉得瘆得慌。 跟那个疯丫头一样怪! “哎呦喂,可不是大娘要说你啊,本来地方就不够大,你还非弄这没用的东西进来,等会儿官差大人要来了,能有你什么好果子吃!” 李氏撇撇嘴,嗓门大得生怕旁人听不见。 “你个黑了心肝的老虔婆……” 刁氏岂能容她挑衅自家,叉起腰便要骂,结果余光瞄进沈春行将背篓垒在角落,又翻出两件旧衣服垫到板车上,嘴里立马转了个弯。 “……你做啥子?被气糊涂啦?” 沈春行叹口气,“我也不想啊……” 话音刚落。 蔚达背着一人走进山洞,左右一扫,唯有沈家的板车看起来还算干净,当即走过去,将人放下。 “你看,这不就用上呢。”沈春行神色淡淡地瞥了眼李氏。 李氏哑口无言,灰溜溜躲进人群中。 她虽没见过昏迷着的那人,却是认得追在两人后面,替男子遮伞的妇人。 妇人裙摆湿透,白日里板正的发髻,此时乱糟糟粘在额间,哪还有之前颐指气使的派头。 旁观到这一幕的众人,畏畏缩缩往里躲,再不嫌挤得慌。 傻子都能猜到那昏迷的男人是谁! 今儿怕是要出大事! 只希望别连累到自家! “蔚大人啊,你快想法子给我家老爷请大夫啊!他若是在这儿出了岔子,国公府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了妇人的话,蔚达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不必如此,我既承了薛兄的嘱托,定然会将人送到地方。” 流放路难行,不光是对犯人而言,对官差亦是。 很快,随行的老大夫被喊过来,见到此情景,也不多问,蹲在板车旁便号起脉。 沈春行没忍住多瞄了几眼。 这人双鬓斑白,眼角皱纹横生,瞧着得有五六十。 明知要去往边关,路途遥远,偏偏还穿了身白掛,眼下被泥浆染得黑一块灰一块,说干净也邋遢,给人种矛盾感。 她是越看越奇怪,手心开始犯痒痒。 为了防止自己“发疯”,沈春行将目光移开。 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庞就此映入眼帘。 沈春行这才发现妇人口中的老爷,不太老。 此子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容貌中尤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稚嫩感,五官称不上多绝,却极为耐看。 许是被病痛折磨,少年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失去血色的薄唇紧抿…… 沈春行“嘶”了一声。 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恰逢老大夫往男子人中处扎了一针。 他在沈春行紧张的注视下悠悠转醒,却只来得及说了个“你”,便再次合上眼。 沈春行……唰地退了回去。 虽然长得有七八分像,但是这个眸中带着矜骄气的少年,不是她所期待的人。 也对,世间哪会有那般巧合之事。 同在奈何桥下相遇,又在这三千小世界中重逢。 “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呀……” 老大夫把着脉,一个劲儿摇头晃脑。 “究竟如何?” 蔚达被妇人的哭嚎声吵得头疼,不耐烦地催促了句。 “难啊……”老大夫瞄眼哭得更大声的妇人,想想又道,“反正肯定死不了。” “既如此,你先照看着,等天一亮便动身赶路,我记得此处离沅溪镇不远,到时再另寻良医吧。” 眼前外面雨停,蔚达当即找了借口,领着两人出去找柴生火。 老大夫还没啥反应,沈春行先嘬起牙花子。 这话说的……要换作是她,当场能扔摊子不管。 也就得亏不是她。 老大夫还是很有眼力的,心知蔚达那话是急于摆脱妇人的纠缠,也不与其置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就这么守起人。 沈家的好去处被占了,刁氏却没有发牢骚。 眼下大伙儿浑身湿漉漉,又累又冷,实在没力气折腾,那妇人既然没想起自家,也就先别提醒了吧。 她朝大丫头示意眼,带着家人躲到板车背面,距离不远不近,但旁人若想靠近自家的行李,便得先跨过杨一那关。 就在沈春行转身之际,无人注意到,板车上的少年眼皮剧烈抖动,像是在与梦魇斗争。 一直把着脉的老大夫暗自嘀咕起。 “咦,还真活过来啦?”
第10章 死路还是活路 雨停后,众人又一窝蜂地涌出去,三五成堆围在一起生火取暖。 山里气温低,若不尽快将身上的湿衣服烘干,只怕熬不过今夜便得病倒。 谁也不敢在这时候赌命。 起初,沈家躲在避人的角落歇息,结果这厢刚升起些困意,马上被烟熏得不见踪影。 湿柴虽可以点燃,却容易起黑烟。 眼见外面,一簇红点,两簇红点,三簇红点……直把月光都染成了乌色。 睡是别想睡了,索性也起来烤火。 等山洞中空出大半,刁氏将半湿的被子取出,示意杨一擎住一角。 俩大人撑开被子做遮挡,好让几个孩子躲后面换身干衣服。 接着调换位置。 由沈春行跟沈鸣秋做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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