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霜鬓》作者:三枕 简介 她生于穷乡僻壤,阴差阳错,裹入人心险恶的世道。 不想死,就得当哑奴,装聋作哑一辈子。 唯一的安慰是,主子地位显赫,不仅战功赫赫,还生得俊朗无双。 世人敬他,年纪轻轻执掌相府,举世无双。 她一眼看穿此人手段狠辣,城府极深,避之不及。 后来,世人诋毁他不忠不孝、背信弃义。 她笃信,他才是这世间最勇敢无畏、痴傻执着之人。
第1章 .一线生机? 不就是一辈子装聋作哑么? 她服了,她以后彻底认栽。 她是通过层层筛选考核才入的云轩阁,成了小相爷贴身哑奴,现下误食奇毒能大难不死,得多谢萧秦将军,确是大善人、大恩人,稀世的解药,能舍得用在她身上,救她这小命。 窦管家说得没错,有歹人想借相府的手谋害萧家,毒物被她误食了,也算是她立功一件,为萧家挡了灾祸。 小命还在,真好,得好好补补,好好睡一觉,以后要更谨小慎微,保小命要紧。 相府权倾天下,不知多善于耍阴谋手段,尤其是凌云洲这个主子,他爹被禁锢宫中,说什么他是自幼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代父执掌相府,战功赫赫,能文能武。 还尤其长得俊美无双的。 这样厉害的角色,千芮在话本中都未曾听闻,待她这次养好了身子,一定要更敬而远之,这样的人物,最是惹不起,惹不得。 不过,千芮在梦中想着,除开装聋作哑这一点,相府的日子其实挺自在逍遥,主子一年打不到几次照面,在云轩阁这几年,还算吃得好、穿得暖,窦管家慈爱,又格外照顾她,所以,知足了,挺好。 * 凌云洲一袭灰裘,轿中正襟危坐,哑奴躺在马车的羊绒地垫上,酣睡,盯了许久,他抬脚往前踢了踢—— 岿然不动。 还发出熟睡之人才有的沉重呼吸声,有节奏地伴着马车微微的颠簸感有节奏地打着呼噜。 几年前,刚回都城,母亲就找了由头往他身边安置了这个哑奴,人是谨慎聪明的,他不常回云轩阁,她在身边伺候时,懂分寸、从不刻意引人注意,有时候甚至忘了云轩阁多了个女奴伺候。 连窦管家都帮着她开脱,说这哑奴是一时贪嘴,误食了要送给萧家的果子,幸好中了毒,若是这果子送到萧家让老夫人吃了,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露了马脚,竟还能如此酣睡,看来,不是个简单的奸细。 * 好柔软好舒服的暖塌—— 今后不管那果子看起来有多稀缺难得,千芮在梦中盘算着:她今后绝对不贪嘴吃来路不明的果子,相府不知要对萧家耍什么阴狠手段,她不过眼馋,尝了一个萧秦要拿回府的果子,就差点被毒死,郎中还说,只有她吃掉的那颗果子喂了毒,她这是什么倒霉运? 好在小命被救回来了,好虚弱,好在喝了几碗安神汤,今后得好好养着,好好睡一觉,养养神,再找机会好好补一补。 凌云洲从腰间取出匕首,握在手中,仔细打量,此女虽眉目清秀,只能勉强算上略有姿色。 萧秦心善,取解药救她不奇怪,但萧秦显然对她格外焦心在意,他们竟相熟,且他毫不知情,这才是问题所在。 他不是没有被女子诱惑过,北朝的公主沈莘,瀚海部曲韩将军之女然儿,都是家世和品貌绝佳的女子,看不出,这女子究竟有何可取之处?能让萧秦如此在意。 冰凉的刀刃贴着脸颊,依然没醒,惹得凌云洲孑然一笑。 萧秦算是他身边唯一得力之人,昨日,这哑奴竟在后院假山后,拦住萧秦,哭哭啼啼述衷情。 哑奴只认一个主,他的哑奴,竟与别人私相授受,传出去,就会是个天大的笑话。 此女在云轩阁竟能安然隐藏身份三年,竟开口跟萧秦表白,说什么大恩不言谢。 还有那句: 这世间,姻缘际会,于萧将军而言,像风一样轻,于奴婢而言,却像海一样深。 其一,萧秦知道她装聋作哑隐而不告,其二,此女幕后之人不容小觑。 凌云洲把玩着匕首尖锐的刀锋,思量着,萧家的虎营是他必争的助力,此次前往虎营安抚萧家,带上这哑奴,在萧家当面拆穿揪出幕后之人严加惩处,以解两家嫌隙。 * 马车出了都城走上山路,开始有些颠簸,看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撑了个懒,凌云洲垂眼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动静。 千芮闭着眼睛松了松筋骨,自觉身子爽利不少,眯着睁开了点眼缝,感觉到眼前有银色的反光。 等等,这是哪? 马车? 凌云洲!小、小相爷! 这是,小相爷轿撵? 千芮猛地从地上坐起,那银色反光是小相爷手中的利刃,千芮脊背一凉,连小相爷的表情都没来得及看,往前一磕,脸埋进羊绒垫子里。 轿子气氛逼仄可怕,心跳得厉害,千芮只能小心翼翼张嘴换着着气缓解。一定出来什么乱子,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在小相爷的马车里,难不成是自己装哑奴的事情,已经露出了马脚? 若真是这样,她凶多吉少了,镇定、镇定,千芮脑袋晕眩,极力搜罗着解决办法。 浑身发怵得厉害,想着她也不能就这么把脖子往前伸地磕着头,要是小相爷的刀砍下来,她一点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千芮抬起头,努力装出无辜表情,堆上平和的微笑看着小相爷,指自己的嘴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请小相爷吩咐。 “你,究竟是谁?若坦白,可以饶你不死,否则——” 读唇语是哑奴必备的技能,凌云洲便用嘴型说了一句没有声音的话。 “啪!” 旬邑在轿辇外赶着马车,突然听到马车地板发出闷闷地几声头磕在地上的声响,随即一个娇弱的声音哭道: “小相爷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不不,奴婢不该死,小相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一个小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嘴根本不听使唤,脑中已经有一只和尚在敲着木鱼超度她的亡魂: “妈咪妈咪轰/完了完了/你完了,妈咪妈咪轰完了完了/你死定了——” 凌云洲玩味地把玩着她手中的匕首,千芮感觉自己要吓晕过去了,声泪俱下: “小相爷,您听奴婢解释啊,你、你完了,死定了,” 千芮给自己的长瓢的嘴一个耳光: “啊,呸呸呸。” “是我完了、我死定了!” “呸呸呸!不是的,我不想死!” 千芮头嗑得像小鸡啄米,脑袋里轰轰隆隆的,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对、对不起,小相爷,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奴婢时迫不得已的,奴婢本是——” “闭嘴!” 凌云洲厉声呵斥,外面的声音不对劲,他快速掀开马车窗帘,一颗巨石从马车旁划过,往上一看,马车奔驰的前方,无数巨石正从山顶上滚滚落下—— “停!快停车!”千芮慌忙大喊,往前必定会被乱石碾成肉泥。 马儿受惊嘶吼,往落石方向加速狂奔,千芮紧紧抓住门框。 “旬邑,割绳!”凌云洲大喊。 “喏!” 旬邑应声,边快速抽刀割断疆绳,转瞬间轿撵脱离,朝着山坡翻转着向下滚落。 “小相爷,小心!” 那一瞬间千芮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向前扑,护住小相爷的头,马车开始向山崖下剧烈翻撞,凌云洲也紧紧地抱住她,身体剧烈碰撞到轿撵边缘,极度恐慌下,痛到失去知觉。 除了紧紧抱住他,千芮使不出半分力气自救,轿辇在山崖上翻滚了几圈,被碎石卡住,停在半山腰。 脑袋被震的意识模糊,千芮松开抱着小相爷的手,一串鲜血从额头流下,糊满眼眶,千芮甩了甩被撞懵的脑袋,抬手抹开挡住视线的血,凌云洲已迅速拔剑跃出马车外。 轿撵外立刻有了刀剑相拼的搏斗声。 有四名黑衣人伺机而起,对凌云洲四面夹击,招招夺命。 凌云洲挥剑拆招,与那四人不分上下,以一敌四,还要分心躲避山上滚落的碎石。 刀光剑影间,几个回合下来,与凌云洲近身交手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倒下。 千芮伏在轿撵之中,方觉脑袋被磕得辣疼,外面那些黑衣人连相府的主子都敢杀,她大气不敢出,抽出随身手帕,摸到头顶的出血口,死死摁住,止血。 跟着徐丁丁入都城时,便是这般刀光剑影的打斗声,生与死都在那细微清脆的刀剑碰撞拼杀声中,千芮尽量让自己屏息静气,不敢再往外张望。 这般刀光剑影的场景,三年前就经历过一次,她随徐丁丁入都城,便是像如今这般数名黑衣人,将护送徐丁丁入城的人,连同官兵,杀光。萧秦手下留情留了她性命,送到的相府,现下该怎么逃命? 千芮屏息静气,看着。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没料到凌云洲功夫如此了得,交换眼神,前后猛攻,一人不顾性命逼近凌云洲,与他搏杀之际抓住他刺向自己的剑,另外一个找准时机背后偷袭,凌云洲松开手中的剑及时侧身躲避,另一只手从地上黑衣人腹中拔出剑,迅速朝身后刺去,两名黑衣人血光飞溅,瞬间毙命,但黑衣人这种自杀式的配合,他再敏锐,肩膀上还是被划了一道。 “出来!” 凌云洲将手伸到轿中,等着。 小相爷打赢了,千芮不知她该哭还是该高兴,千芮不敢去摸那只手,她强撑着,刚要把半个身体伸出轿辇—— “呃——” 就听到一声被剑贯穿胸膛的低沉的呻吟声,她听过这种声音,这是人被刺死前,血流到喉咙里才会发出的声音,千芮没敢抬头,往地上跪趴下大声求饶: “各位大哥,各位大侠,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一个小奴婢!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冤枉的!” “大英雄,别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大难临头,这是千芮磕头磕得最虔诚的一次,老天有眼,老天开恩,她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我、我吃得少,力气大、会洗衣服、会做饭,我只是给人家烧洗澡水的小奴婢,我什么也不懂,相府做了什么坏事我一概不知,与我无关啊,黑衣大哥!” 吓得嘴都哆嗦,黑衣大哥是劫财还是谋命,没听到半点回应,抬眼一看,那只手还杵着,问她: “你走不走?” 千芮心中一喜,赶紧握住那只手,凌云洲把她拉出马车,同时一脚用力一踢,把马车踢下山谷。 千芮顾不得自己浑身疼痛,又朝那只手扑通跪下。 “小、小相爷,对不起,奴婢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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