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贞看着窗外的风景,默默吃着酸辣黄瓜,一入口,那股酸辣刺-激的味道便直冲雅贞的天灵盖,身体温度好像极速上升,嘴巴因为酸辣有些疼痛,头皮发麻,但雅贞还是没有停止进食。 好像只有这种灼痛感才能提醒她,她还活着。 “她永远只能做崔家的女儿。” 雅贞知道她快要议亲了,不是明年就是后年,几个堂姐之后就是自己,自己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自己,才德也并不出众,相貌放在贵女如云的京城也是平平无奇。 她只希望对方品行好,年龄与自己相仿,长相端正就可以了,这样也能让娘不再为了自己而烦恼。 还希望有生之年能亲自走过游记中的每一片山水,多出去走走看看。 此时,雅贞寄希望于婚事,希望婚事能助她“脱离苦海”。 雅贞吃完便唤来弥桑端来浓茶漱口,再三确认身上口中没有气味才去往湘君阁。 * 在湘君阁门前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装设富丽高雅玉石镶嵌其中细处尽显精细,和雅贞所坐的那辆普通马车不能相比。 “原来这是卫氏的,怪不得连马车都如此精细。” 雅贞之所以识得这些,是因为她的母亲也是出自卫氏旁支,卫氏乃京城第一望族,百年来朝代更替,卫氏却屹立不倒更加枝繁叶茂,卫氏子弟连皇子都要礼让三分。不用说,雅贞所出自的崔氏更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雅贞只是心中微微感叹:真不愧是卫家郎。 移开步子,便要带着弥桑走进湘君阁,但就在此时车帘卷起,她忍不住直勾勾看去——车里的郎君靛蓝衣裳风姿特秀,肤如润玉,俊美不似凡人。 雅贞怔愣了片刻,心叹:好一个朗朗如日月入怀的郎君,面如冠玉,气质却高雅出尘。 她很惊艳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璧人。 她的目光一时间变得难以移开,一瞬间对上了那人的眼眸。 澄清温和却盖不住其中疏离之意。 意识到失礼,回过神来雅贞,急忙颔首低头红着脸匆匆移开目光,向湘君阁里奔去。 而车里的郎君面色仍然温和如常,其目光似是不经意间轻轻在雅贞身上扫过,却没有片刻停留。 如同路过的蚁虫尘埃,不值得他在意。 进去之后,弥桑照旧前去书肆的第三层为雅贞誊抄糊弄父亲的琴谱,雅贞便是购买徐大家新出的游记,顺便前去第六层取信。
第2章 湘君阁的第六层一般很少有人来,均因为其黑暗而且潮湿,置放的书籍都是陈旧,过时的。 雅贞知道自己性格怯懦,每当有欺负她她总想着忍一下就好了,退一步就好了。像那胆小的兔子,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躲到洞穴里默默观察不肯出来。 而这里就是雅贞的洞穴。 她打开旧桌案下的暗盒,取出里面的东西,是她想要好久的李祯的《金陵游》,上面还有一封信件。 她勾起唇角这么多天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那泛黄的书页,她心中有些触动,自己只是在信中不经意提到想要这本书,成玉便费尽心思替她找来了。 而成玉明明也只是个贫穷的书生。 她根本移不开目光,手指细细摩挲了一下《金陵游》粗粝的封面,便将其与信件一同收好。转而从怀中拿出自己偷偷雕刻的狸奴木雕与自己想给成玉的信。 雅贞虽怯懦,但其实也算个有主意的,但在崔家无人在乎。 她也只能与陌生的成玉进行倾诉,从幼时固执到现在认命。 在成玉面前她只是崔雅贞,不是崔氏女。 时辰快到了,雅贞蹙眉苦笑,却只能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下三层去寻弥桑,“弥桑,我们走吧。” 怅然若失投向牢笼。 但弥桑却不容她拖拉,拿起抄好的琴谱便要离开,“女郎,时辰不早了,需得尽快离去。” 主仆二人又重新回到酒楼,雅贞换回一身素雅的衣服。看着镜中弥桑那双纤手灵巧地为自己盘回那个端庄的发髻,而她也要重新做回那个贞静的崔雅贞。 回到巷口车夫已经等待多时,雅贞使眼色让弥桑给车夫塞去一些碎银,便一同上-车。 车夫也是在崔家呆了许久,看着雅贞素衣白裙的端庄样,心中也嘀咕着女郎再怎么样还是女郎啊。 * 长公主办的春日宴邀请的多是全京城适龄郎君女郎。 卫氏挂心雅贞婚事,极其重视此次春日宴,服饰全是她亲自安排,待要离开的时候,她紧紧拉着雅贞的手,声音里饱含期待与警告, “贞娘,此次春日宴娘也要不求你像两个堂姐一般能够脱颖而出,但切记万万不可出丑啊,要端庄大气不要辱没我们崔氏名头。两个堂姐与你年龄相仿,你多跟着她们一块,也多和她们学学……” 卫氏心中还有许多话没讲完,她真的是怕少说一句,自己这傻女儿做出什么错事,要是雅贞学来安乐与本柔的几分本事,她也不至于…… “唉。”,卫氏心中连连叹息。 “娘,我知道的,我会跟着姐姐们的。” 来来回回总是这几句话,雅贞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虽然她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她还是答应了卫氏,她知道如果不答应她娘,她娘是放不下心的。 这时,崔本柔身边的侍女前来催促,“十娘子,该走了,七娘子和五娘子都在等您。” 今日崔家的马车与雅贞那日的简直有天壤之别,外观低调奢华体现崔家书香世家的底蕴却不庸俗,周遭配着八九个护卫,里面更是宽敞舒适散发淡淡清香,内饰应有尽有。 雅贞掀开帘子,便看见两片红白相衬的衣角。 两个姐姐端坐在内,崔安乐相貌明艳,身着一身红裙,上面金线绣着红色牡丹,衬着整个人明艳动人。而崔本柔相貌柔和,气质却脱俗,只是穿着简单碧色衣裙,却也婉转动人。 雅贞身子莹润丰满,相貌却是清秀一挂的。母亲就想让她学着崔本柔粘些气质贞静,奈何她穿上与崔本柔相似的衣裙也不似其那般纤细婉转,倒是有些不伦不类东效西颦,两不像。 雅贞还未上车,两个姐姐就开始打量她,只不过崔安乐打量的明目张胆,崔本柔拿着书本只是瞥去几眼则更加隐晦。 “崔十,你倒是让我们好等啊。”崔安乐的目光从头到脚的扫视着她,冷笑道。 东效西颦的蠢货。 雅贞闻言,纤细的手指捏紧了衣裙,只吞吐道:“七姐姐,对不起……” 雅贞只想息事宁人,见到两个姐姐总是不自觉地自惭形秽,即使她自己不觉。 “好了,七妹莫顽皮。十妹妹快过来,莫要耽误了时辰。”崔本柔嗔怪地看了崔安乐一眼,眼神柔和,温和地唤着雅贞。 一路上两个姐姐有说有笑,雅贞倒像一个透明人,只是呆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期间崔安乐冷冷瞥她了一眼,心骂:真是呆傻之人,如此也配为我崔氏之女。 长公主府门口门庭若市,停着各家马车,来参宴的多是适龄的小娘子和郎君。 车夫向公主府门口的侍女告知,崔氏的女郎们来了,便有人安排侍女带姐妹三人进宴。 长公主备受皇帝宠爱,故府中奢华异常,檀木作门窗,摆饰奇异,屋檐上镶嵌了许多珍贵宝石。 走过许多弯弯绕绕假山石林,终于看见一片开阔。 许多家小娘子来的早,三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崔氏三姐妹一到,便有与五娘七娘相熟的女郎迎过来。 雅贞没什么友人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被撂在一边,被杨婉静一同的女郎欺负。 杨婉静与崔本柔不对付,她认为崔本柔装模作样,自命清高,一贯瞧不上她。但又找不出她的错处,所以每次只能来为难雅贞。 “瞧瞧,这衣赏。崔十你你莫不是在模仿你姐姐吧?” 这女郎便是薛嘉月,户部侍郎的女儿她性情高傲却独独欣赏崔本柔的才华。 “崔姐姐,今日曲水流觞之宴,又可以一览姐姐风采。” 薛嘉月笑盈盈看着崔本柔,想到她从前所做的传颂甚远的诗篇,心下泛起一片崇拜之意。 “月娘惯事会打趣我的,今日之宴能人众多,本柔自惭形秽,能与各位同座是本柔的荣幸。” 崔本柔轻声回复道,眉眼间一片和煦之色。 遇赞不骄不躁。 身边众人闻言私下对崔本柔愈发赞赏,这崔五娘不但才华横溢也有谦和之态。 家中有适龄郎君的妇人,也把崔五娘登上自己心中的佳媳之选。 而雅贞呢却躲在一旁,崔七娘轻笑道:“崔十,我们要去看卫家郎君对弈,你要去吗?” 崔家众人皆知崔十娘不通围棋,崔七娘这么问就是不想雅贞跟上来的意思了,毕竟她呆呆在站在那里,也甚是煞风景。 雅贞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顿生觉得没趣,微微颔首:“七姐姐,我想去赏花,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雅贞话音刚落,崔五娘崔七娘以及薛嘉月几个小娘子便先行离开。 大梁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的限制也没有那么严格。 待宾客快要到齐,便要进行“曲水流觞”的游戏,也好给各家郎君女郎一展才华的机会。 雅贞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本想缩在后面没想参加,奈何有人看她不顺眼,直直点出来: “早听闻崔家多出才女,崔十娘子想必也不差。” 眼见逃不开,雅贞只好硬着头皮上。崔安乐也暗含警告地看了雅贞一眼,示意她,别丢人。 薛嘉月提议先以“秋”字开头,即言:“秋尽江南草木凋[1]” 接着是她邻座的崔本柔温言道:“秋雨梧桐叶落时[2]” …… 轮到雅贞她接道:“秋月春风等闲度[3]” 不过在场能人众多,她第三轮便被淘汰了。看着才女们斗法没意思,她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便悄悄离去。 时间不早天色开始变得昏暗,雅贞漫步到湖边的假山附近,长公主府的风景是极好的,即使一人欣赏也不觉无趣。 遽然,寂静的假山旁穿来窸窸窣窣类似于衣料摩擦的声音。 接着便是男女调笑的声音。 不远处,一陌生的男声穿来:“……那样为难她” 男人掩着声音,雅贞不大听的清。 接着,一娇俏的女声说道:“怎么觉得我刁难崔十?” “你莫非看上她了?” 男声啐了一口,慌忙解释,“心肝,我只心慕你……” 那个声音很熟悉,但雅贞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雅贞往假山中的间隙藏去。?? 只听那女郎冷笑一声道:“我就是啊,看不惯她,她不仅长的不怎么样,也没脑子没才华。就她那样还想嫁给我大哥当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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