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暄眼神否决,轻叹一声,转而把伞交于身侧的侍女,吩咐道:“你们去吧扶住表妹,动作轻些。”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 卫暄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到了薛礼身上。 薛礼悻悻道:“玉臣兄,你别总是怀疑我啊。我懂我懂,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带走了身边的侍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暴风骤雨,雷声轰轰作响。崔雅贞有些害怕,只能在侍女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跟着卫暄,伞予了她,卫暄即使淋着雨神态也没有丝毫变化,淡然如常。 一把伞根本挡不住这疾风骤雨,雨水打湿了崔雅贞的发髻,冰冷粘腻。她身上的薄衫早已被雨水打湿,紧紧的贴在身上,纤细白皙的脖颈,衣衫下透着的丰满的胸脯,若隐若现温软的腰肢。 她忍不住朝卫暄身侧靠去,想借他遮挡风雨。卫暄为人和善,见状也主动站在风口一侧,却十分守君子之礼,目不斜视。 卫暄果然心软、守礼又温和,这样的郎君还能去哪里寻。 离开时,二人的衣服早已湿了大半,但卫暄细心并没有因为自己淋雨就加快脚步,许是怕牵动崔雅贞的伤口。 雨水浸透衣物,她在侍女的搀扶下躲在卫暄的身后,看见他乌黑柔润的发丝被雨水打湿,静静地贴在脸侧,玉郎玉郎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都唤他玉郎。 木樾木栖跟在二人的身后,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们,崔雅贞知道他们是怕她坏了卫暄的名声。他们不知道的是,她要的从来不是卫暄的名声。 马车距离地面有些距离,崔雅贞的腿受了伤,使不上力。故,上去的时候,卫暄扶了她。 那是一支有力的手臂。 卫暄的马车内里宽阔舒适,玉饰装饰其中,四角放着几盏做工精美的灯,桌上放着茶水,连杯盏都是她在父亲房间才能看见的精美样式。 见她低头不语,卫暄算上关切地问道:“冷?”并顺手为崔雅贞倒上一杯热茶。 崔雅贞颔首,又接着缩起了脑袋。 卫暄从容地从暗柜中拿出一件外衫,递给崔雅贞。 柔和地看着她,启唇保证道:“表妹,今天的事不会有别人知晓,不必担心。” “我们卫家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淋雨后崔雅贞衣衫湿透了,衣衫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卫暄除了刚说话时对着她的眼睛,眼神没有丝毫无礼。 盖着他的外衫的衣服,崔雅贞闻到了上面淡淡的檀木香。 就如同卫暄这个人守礼克制,不肯越矩半步。 回到卫家,许多下人都看见崔雅贞衣冠不整的从卫暄马车里下来身上还盖着卫暄的外衫,眼睛还肿得如核桃仁。 这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但崔雅贞知道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在卫家客居的这些时日,她明白卫暄只是表面温和,做事却是雷厉风行,没有半点温吞。 回到院子里,卫暄命人端水净手,淡声道:“木樾,这些衣衫处理掉。” 他顿了顿,突然想起崔崔雅贞流泪过后楚楚可怜的小脸,以及为她倒茶时无意瞥见那一片粉白。 他不语片刻,又道:“马车上的东西换一遍。” 木樾沉声答到:“属下明白。” 沐浴过后,卫暄打开桌上的信件。 目光落到那处————许是几月后才能通信。 烛火照耀下他的神情莫测,一半明亮一半沉于黑暗。 * 那晚回去,卫越溪便找了崔雅贞只说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她,又为崔雅贞找来了府医为崔雅贞精心治疗。 而卫娇卫镜也受到了王夫人的惩戒,禁足加罚抄家规,还给崔雅贞送来了许多补品。 她明白王夫人已经做的够好了,不过卫暄除了派人来慰问过一次以外,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崔雅贞修养的日子里笔记抄的全是卫越溪的,她并不想落下功课,虽然来了卫家并不是真的为了学习,但是多学一点总归是好的。 没办法行动的时候,崔雅贞也没闲着就在房间里弹奏那曲《庆春雪》。 她所居的客房后面有一片竹林,听侍女说卫暄时常与友人在那里下棋。 过了十几日崔雅贞总算好了大半,可以下地走路,只是需要人扶着,走起路来还是有些一瘸一拐的。 她便让弥桑扶着她,去沧濯院去寻卫暄。 刚好,卫暄就在书房。 她上前扣门,“表哥,你在吗?” 一开门那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再一次出现在崔雅贞眼前。 “表哥,这个谱子我有些不懂之处,可以耽搁你片刻吗?” 她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着他,如同他最忠诚的追随者,满眼崇拜。 “可。”
第6章 授琴并没有在书房进行,雅贞亦步亦趋地跟着卫暄去了琴房。 从后看去,卫暄身材高大仿若修竹,黑发如上好的绸缎整齐地散在背后,一举一动风仪秀雅,如同拿尺丈量好了。 一举一动,皆恪守规矩。 进入琴房以后,卫暄从琴架上拿下一个价值不菲的古琴。 “何处不解?” 卫暄轻拨琴弦,凤眸微抬看向坐在一旁的习惯性端坐的雅贞。 既然蓄谋已久,雅贞要问的问题早就打好了腹稿,她便一一道来。问罢,便如好学的孩童一般求知若渴地望向卫暄。 卫暄略作思考便一一解答。认真严肃从容如老派的夫子没有半点其他情绪。 “表哥,我可以弹一遍你听听吗?” 雅贞抬头眼神纯净,认真问道。像一个专心致志的学子。 实际上她早就注意到卫暄并没有关上琴房的门,他在避嫌。 而她有疑问那一段,在每天练琴的时候她都会故意弹错。 卫暄颔首。 雅贞前半曲弹奏依旧流畅自如,只是到那一段依旧错了。 听到那一处错误,卫暄不自知地蹙了一刻眉,但并没有主动打断她而是在她弹奏完毕后提出。 “我再演示一遍。” 卫暄很耐心再一次抬手抚琴。 雅贞颔首,略带羞涩地瞥了他一眼,接着道:“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先练习,我稍后就来。” 卫暄微弯唇角,恰到好处,便起身离开了琴房。 雅贞没有料到事情竟这样发展,一顿后继续抚琴。 她所预想的应是,自己迟迟不明白,卫暄就好上手教她啊。 但卫暄迟迟未归,雅贞的注意力逐渐真正集中到抚琴之上。 直到那道温和沉稳的声音再次传来,“表妹,这套七彩琉璃杯盏算作我的一点歉意。” 雅贞抬头望向面前长身玉立、面色平静如水的郎君。 他怀里抱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锦盒。 琉璃盏她确实想要,可她有更想要的东西。 这世间唯有人情最难还,他想用器物解决。 她才不答应。 于是她缓了缓,眼波流转,故作柔弱道:“表哥,你哪里有错。” 一双杏眼可怜楚楚地望向卫暄,脸上写满了“你就是错了。” 说罢,便要强撑着站起来,可是脚腕上的伤还没好全,一阵刺痛下就要崴倒到卫暄怀里。 就在这时,一个有力的臂膀一把拉住了她,“表妹小心。” 卫暄表情很淡,没有丝毫惊讶。待雅贞稳住后便松了手。 那双手骨肉分明,纤细修长,在郎君中也是少有的极品。 雅贞低头看着,卫暄开口问道:“表妹,这套琉璃盏是我想要补偿你的,但并未问过你的意思,你想要什么?” 雅贞低头似是纠结似是苦恼,思量许久后抬头笑盈盈地答道:“这琉璃盏太贵重贞娘怕自己受不起。表哥,我想要一匹马,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溪娘说马院有匹母马就要生产,到时候表哥可以陪我吗?” “贞娘不想,以后再从马上摔下来了。”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但是刻意强调了让他赔,确实让人浮想联翩,但偏偏雅贞一脸纯真,他也不能说什么。 卫暄想了想答应了。他看着面前眼眸中充满希冀的雅贞,只有一声叹息。 “我学业落下了很多,我可以来请教表哥么?”雅贞乘胜追击。 卫暄颔首。 这个表妹…… 点头过后,雅贞接连几天都在通往沧濯院的回廊上,伴随着一声声“表哥!”,笑盈盈地拦住卫暄进行请教。 卫暄耐心温和,如果不是他没有逾矩半步,雅贞都要以为他对她有好感了。 雅贞不知晓,其实他只是在处理麻烦。 * “二叔父。” 卫暄行礼。 对面坐的是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他与卫暄不大相似,他面容严肃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玉臣,叔父已为你在朝谋得一官位,不高,但前途无量,你要懂得我的苦心。” “多谢叔父。” 卫暄面色如常,淡声答谢。 二人又谈论起了贾皇后把持朝政秽乱宫闱的事情。 总归,只要卫家屹立不倒无论朝堂如何风云变幻他们都不会主动干涉,毕竟不管当政者是谁都要依靠他们世家。 最后卫期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玉臣,阿娇娇纵你要多加管束,好好安抚崔家的小娘子,莫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还有你与那崔家娘子注意分寸。” 卫暄主动抬手为卫期添茶,“叔父,我明白。” 二人对坐,气氛严肃,不似叔侄亲人更像是官署的上司与下属。 卫期作为族长事务繁多,片刻后就现行离去。 看着桌上还未饮用的茗茶,卫暄端起嗅闻后轻轻置于桌上,漠然地看了看卫期刚刚做过的地方,站起摆了摆衣摆便要离开。 走入回廊,不出他所料。 他听见身后传来脆生生一声“表哥!” 少女的声音如同清晨的鸟鸣,干净清澈。 卫暄自然知道是谁来了,他停住了脚步转身看见迎面小跑而来的少女,薄粉的裙摆在地上荡开像极了夏日湖畔中的芙蓉,随着她的脚步头上的配饰晃得厉害,以及身上的玉质配饰鸣鸣作响。面颊也因为急促的行动而绯红似桃花 ,睫毛也扑闪得厉害。 他知道,她又是来问题的,连着几日她都来找他。他再迟钝也明白了。 麻烦。他眉头不自觉卷起厌烦之意,他讨厌麻烦。 面上他眼神仍温和如初,看着雅贞等她开口。 “表哥,我想问问这句话怎么理解?” “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1】” 卫暄看着她目光转移到她小巧鼻子上的痣,一时看不出喜怒,言语依旧淡漠:“表妹,这一篇我前几日已经与你讲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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