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院内玉兰瑠金立屏后摆着广寒木围榻椅,椅上正坐着个华服美妇人,鬓发里簪着支累丝衔珠凤钗,举手投足间浸着金石养出来的矜贵气度。 此刻她虽已恼怒至极,却不过微微颦起了柳眉,攥紧了手里的佛珠香串,叹道:“怎么好端端地就卷入了贪墨案?” 身旁的美婢正替胡氏揉捏着肩膀,嘴里也附和道:“正是如此,可惜了夫人一番谋划。” “霜儿那孩子性子谦谨和顺,配言哥儿再合适不过。”胡氏颇为叹惋地说了一句,转眼不知忆起了谁,又冷哼道:“不像那打秋风的破落户,勾了言哥儿的心还要作出那一副清高样儿来。” 这便说的是表小姐唐玉柔。 那美婢不敢多品评主子间的龃龉,只拿话岔开道:“听说那王大小姐入了教坊司。娇花儿一般的人,真真是可怜极了。” 胡氏紧缩的眉头间也浮过几分不忍,沉吟片刻后说道:“年节里那孩子做了多少糕点孝敬我?如今王家犯了事,她与言哥儿的婚事是再不成了,我且想个法子将她捞出来吧。” 说罢,胡氏拉长了语调,似哀叹似怅然地说:“若捞不出来,便让人给她送杯毒酒去,省得她在教坊司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那美婢睁圆了眼眸,不等她惊诧出声。胡氏便说:“去把言哥儿叫来。” 话音甫落。 外间廊道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美婢才撩开纱帘,便迎面撞上了风尘仆仆的叶谨言。 胡氏挑了挑眉,遣退了伺候着的仆人们,指着身侧的紫檀木太师椅让叶谨言坐下,才道:“你使个法子将王家小姐从教坊司救出来。” 叶谨言眉目冷凝,辨不出面容上的喜怒之色,隔了好半晌才回:“私劫官伎是大罪,儿子不敢。” “霜儿好歹是你的未婚妻,你便这般冷漠?”胡氏剜了一眼叶谨言,心间盈着说不清的失落。 她私心里对这个出落得英姿俊逸的嫡子甚为疼宠,只恨他鬼迷了心窍,非要将那伪善清高的唐玉柔娶为正妻。 叶谨言也不敢硬顶胡氏的话语,只得说:“母亲最是明白我的心意,王家小姐于我来说不过如陌路人一般。她进不进教坊司,实与儿子没有什么关系。” 胡氏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案上,“没有王家霜儿,也会有李家雪儿,刘家雨儿。只有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娶不了唐玉柔做正妻。” 胡氏素来是这般的态度,且叶谨言愈是为唐雨柔抱不平,她待唐玉柔便会加倍地不喜。 叶谨言索性敛下了浓睫,将璨若曜石的眸色掩下,徐徐图之道:“但求母亲成全我与表姐。” 胡氏一听此话便气不打一处来,拍桌而起道:“我不与你说这些。我只问你,王家小姐的忙你究竟是帮也不帮?” 母子二人对视良久。 亢长的沉默之后,还是叶谨言率先败下阵来,他说:“满京城皆知她是我未婚妻,若她当真沦为官伎失了清白,丢的也是叶国公府的面子。”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将霜儿从那教坊司里救出来。 方才的冷言冷语虽出自真心。 可他到底不能眼睁睁地瞧着霜儿失去了清白,连累着他颜面扫地。
第3章 怀抱 霜儿流了一整夜的泪。 娇柔的心肠好似被人放在油锅上煎了一回,又落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浸了许久。 以这数十年的端庄闺训而言,她很该咬舌自尽,以保全自己的名声清白。 可她尚且不知爹爹和娘亲的下落,如何能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 霜儿心绪起伏,到底是狠不下心来咬下自己的舌尖,伏在锦被里轻声呜咽至天明。 昨日那侍女已不见了踪影,今日进来的是个面貌凶狠的婆子,提着食盒搁在了内寝的梨花桌上,朝着床榻上心如死灰的霜儿说了句:“吃。”后便匆匆离去。 霜儿已两日未曾进食,又哭了一宿。本就娇弱的身躯愈发绵若无力。梨花木桌上不过摆着些残羹冷炙,可霜儿还是艰难地吞咽了下去。 若是不存些力气,只怕她连探听爹爹和娘亲消息一事都做不到。 用过膳后,那凶神恶煞的婆子又端着铜盆、软帕进了内寝,见霜儿乖巧地用了膳,紧绷的面色总算好看了几分。 她指着手里的铜盆说:“净面,一会儿要给你上妆。” 霜儿本就胆小,听着那婆子颐指气使的粗粝语气,便乖顺地走到那铜盆旁,将里头的软帕浸湿后擦了一把脸。 洗漱后。 那婆子便将霜儿带至梳妆镜前,手法娴熟地替霜儿上了妆,铜镜里渐渐露出一弯黛眉下迎翘的鼻梁,并那不点而红的嫣粉丹唇。 美人如玉似珠,姿容胜雪。 那婆子神色松泛不少,便放缓动作替霜儿梳了个勾人的流花鬓,以嫣红桃花簪之,露出几分浓郁入俗的艳色来。 “姑娘乖些。便能在教坊司里少吃些苦头。”那婆子笑笑,话音忽而放沉几分,“也别想着逃,无名无姓的官伎逃到外头也活不下去。” 霜儿被这话唬得半边身子都在发颤,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泄出半声呓语。 如此沉默。 映在那婆子眼中便是胆小听话,总也翻不出天去。 是以她便没有下狠手磋磨霜儿,只拿出藤条逼着霜儿学了一曲艳.舞,隔着支摘窗觑了眼外头渐渐昏黄的天色,便道:“一会儿便有人来教引姑娘。” 先时,霜儿还不明白教引为何意。直至囫囵用罢晚膳,几个身段婀娜、媚眼如丝的侍女们走进了内寝,朝她盈盈一礼后涌上来将她衣衫褪却时。 她才明白何为教引。 便是将甜腻惑人的媚香涂遍她半身,好让霜儿露出来的肌肤莹泽雪润,以供客人们消遣。 霜儿被这等阵仗吓懵在原地,待那几个侍女抚上她的皓腕时,她下意识地便往后躲闪。 谁知腰腹间却被为首的那侍女狠狠地拧了一下,只听她拖长了语调,威胁霜儿道:“姑娘听话些。否则就不是我们这些婢子来给姑娘上香了,教坊司里可多的是馋姑娘颜色的小厮。” 这话一出,霜儿却是连挣扎也不敢了。只如被折断了羽翼的幼鸟任人摆布,湿漉漉的杏眸蓄满了委屈与惊惧。 一刻钟后,侍女们为霜儿换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肚兜,非但是掩不住霜儿傲人的雪软,连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曲线也勾勒得一清二楚。 霜儿羞愤不已,如何肯让这般露骨放浪的肚兜上身。才欲反抗,却被那为首的侍女攥住了腰间的命脉,一揉一捏,霜儿的身子已瘫软如泥。 * 教坊司的司正欠过叶谨言一份天大的人情。是以他将霜儿从教坊司捞出一事并难,倒是救出来后如何安置霜儿一事让他十分为难。 王府尹被关押在刑部大牢里,王夫人也在其中。往日里沾亲带故的那些亲族们也忙着与王家撇清关系。 王霜儿这般娇娇弱弱的闺阁女子,失了父母双亲,骤然落入这艰险凡尘中,只怕下场还不如留在教坊司做官伎。 叶谨言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瞧着霜儿沦得如此下场,他想着还是要为霜儿寻个合适的夫婿,也算对得起他们昔日的婚约了。 叶谨言趁着夜色迷蒙前夕赶去了教坊司,寻了司正后言明他今夜要将霜儿带出教坊司一事,那司正立时便颤颤巍巍地说:“爷,今夜恐怕不行。” 叶谨言未曾预料到这胆小如鼠的司正会驳回他的吩咐,立时便沉下了曜目,问他:“为何不行?” 叶谨言本就是龙章凤姿般的英武之人,踏着无边的夜色而来,拢在身上的墨狐皮大氅为他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如今沉下脸,愈发气势凛然。 那司正忙战兢答道:“是承恩公家的小世子,知晓王家大小姐入了教坊司,砸了千金要做这头一个开苞的客人。” 承恩公府便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满府上下皆是些好逸恶劳的好色纨绔,若不是靠着那点裙带关系,连世家的名头也排不上。 叶谨言漆色的瞳仁里掠过些嫌恶之色,他到底是没将那纨绔放在眼里,只冷声道:“出了事我来担着。” 左边是掌了实权的叶国公世子,右边是承恩公府的公子哥儿,司正当真是愁从心起,生怕惹了两位天潢贵胄不快。 连带着他还怨上了霜儿,生的那么貌美做什么使,倒累得他夹在两位爷之中里外不是人。 司正不敢得罪叶谨言,提着琉璃灯盏为其引路,亲自带他去了教坊司的内院。 霜儿已被侍女们送去了花阁内。承恩公府家的小世子苏启正衣襟半敞,饶有兴致地坐于团凳之上,睥睨着下首只着一件肚兜的霜儿。 早年在元宵灯会匆匆一面,苏启便惊艳于霜儿清艳秀丽的容色,只可惜没有机会一采芳撷便得知了她要嫁给叶谨言一事。 实在是可惜。 如此娇艳欲滴的美人儿却落在叶家那煞神的手中,如何能不让他叹惋? 好在王家遭了祸,霜儿成了教坊司的官伎,不久后便要落入风尘,践了清白。他甚觉可怜,便砸下三千两银子,意欲一亲芳泽。 苏启勾了勾唇,心道:能把初次给他这般朗逸翩翩的公子哥,兴许是对霜儿这等美人最大的慰藉。 许是花阁内影影绰绰的烛火勾出了苏启几分细品美色的心思,他便没有第一时间破了霜儿的身子,而是命她跳一曲艳舞。 昔日清濯不染的贵女着如此艳俗露骨的肚兜,扭动着腰肢媚色于他。或是屈辱、或是羞愤,杏眸沁出些盈盈泪花。 她越娇弱可怜,苏启心里蹿起的火苗欲甚,眸中的欲色不加遮掩,几乎是要将霜儿生吞活剥。 霜儿求也求了,哭也哭了,见苏启没有半分要放过她的意思,只好搂住了自己光裸的胳膊,心如死灰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凌迟”。 苏启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走到霜儿跟前,正欲就地行事时,屋门却被人从外头踹开。 一息间,他被一道凌厉的拳风砸倒在地,半边身子痛得难以动弹,更没有力气去瞧是何人痛打了他。 而跪在冰冷地砖上的霜儿则被一条尚留余温的墨狐皮大氅罩住了身子。 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时,便觉腰间一紧。几息工夫,她已被人拦腰抱起,快步离开了花阁。
第4章 外室 夜色冷寂。 叶谨言正抱着怀里被墨狐皮大氅遮住身子的霜儿,脚步匆匆地穿梭在教坊司的回廊上。 教坊司的侍女们见他气势斐然,腰间别着的金石令牌铃铛作响,只敢垂首躬身行礼,无一人敢多问,也无一人敢硬拦。 霜儿陷于暖意融融的墨狐皮大氅中,方才的惊惧与战栗皆不见了踪影,只余耳边清晰可闻的壮硕心跳声,及被男子抱在怀中的别扭与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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