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容,快出来。”刘玉书蹙起剑眉,将胞妹从里间唤了出来。 他二人一齐将霜儿放在了床榻之上,刘玉书替她搭腕诊治了一番,一张脸里霎时掠过了几分讶色。 刘静容也在一旁担忧地问:“她怎么样了?” 刘玉书生的面如冠玉,凝神沉思时眉目如泠泠冷月一般蓄藏韵致,他抿起薄唇,起身走到了药箱处,将那些对有孕之人不利的药材都撇了出来。 “她是劳累过度,你去替她煎药吧。”刘玉书脸上不露喜怒,却隐隐透着几分不虞。 刘静容也掩起了与哥哥说笑的心思,接过了那药包便去烧炉煎药。 刘玉书却坐在了床榻旁,望着霜儿素白消瘦的脸蛋,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一股薄怒。 他虽不知霜儿肚子里孩子的生父是谁,可那人竟让一个有孕在身的女子与一对年迈的双亲独自上官船,可见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眼前的女子姣美动人,且旁人说话时总温雅地垂首在侧聆听,不骄不躁,沉静美好。 这样的女子阖该被人放在手心疼宠才是。 刘玉书心内如翻江倒海般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不知是怜惜还是心疼,总磨得他心口无比憋闷。 望了许久,刘玉书才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打算再去为霜儿配两幅安胎药。 他方从床沿边起身,魇在噩梦里的霜儿却一把攥住了他温热的手,额边滴下了冷汗,嘴里呢喃着:“爷,别走。”
第58章 孩子是谁的? 叶谨言自户部归来后已是日暮时分,他骑着马路过了叶国公府,却是往后街尾巷的素园走去。 胡氏知晓他与梅音公主生了龃龉,打发人来催了好几拨,叶谨言却是满面颓然地坐在泰石阶上,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他手里还握着那一支梅花素钗,如墨般的两绺碎发淌在他刀削般的脸颊之上,掩住了漆眸里的凌厉,只余几分冷颓之色。 胡氏派来的下人们也不敢造次,不过远远地靠在门槛处将胡氏的吩咐说了。 见叶谨言恍若未闻,他们也只得悻悻而归。 * 镇国公府内。 薛朗上一回被叶谨言痛打了一顿后,请了好几个擅长正骨的太医过府诊治,不拘什么名贵药材都拿了出来。 可那几个太医瞧见薛朗腿骨处的伤势后,面如土色地说道:“世子爷的腿骨受了重伤,若是不将养上半年,只怕会落下腿疾。” 薛朗面沉似水,恼怒之下便将手里的迎枕砸在了地上,只道:“一群废物。” 镇国公夫人李氏缓缓走进了内屋,将太医们请到隔壁厢房后,才坐在了床沿边,目带忧光地与薛朗说:“你和言哥儿是怎么了?自小玩到大的情分,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提起叶谨言,薛朗本就冷凝的面色愈发难看,阴沉的好似能滴下水来一般。 李氏又絮絮叨叨地问了几声,薛朗才不耐烦地回道:“母亲别问了,总之是他先对不住我的就是,改明你再去替我寻两个正骨的游医来,野路子兴许要比这些掉书袋的太医好些。” 李氏自来溺爱薛朗这个嫡子,平日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宠,如今见他伤了腿,愈发百依百顺。 不多时,便使了厚银请来了个江湖游医进府看诊,那游医一身仙风道骨,捋着发白的胡须对薛朗说:“世子这腿,天下只有老朽一人可治。” 薛朗瞥了他一眼,压下心里的厌烦,问道:“至多几日便可下地走路?” 他可迫不及待地要赶去江南与霜儿汇合,本是想料理完京城的琐事后便便悄悄离去,谁成想会被叶谨言堵在门前打断了腿骨。 双膝虽疼痛无比,可却比不过薛朗心里的痛楚。 那游医从药箱里拿出了一叠银针布袋,只笑着说:“施针,一月便能下地。” 薛朗狐疑地望着那泛着银辉的银针,嗫喏了一回,便道:“你便试一试吧。” * 那江湖游医名为秦放,医术颇为精湛,且还有副恃才傲物的性情,等闲从不愿意去这些达官显贵之家行医问诊。 京城的街坊百姓都称他一句“秦神医”。 此次他入了镇国公府的门,给薛朗施了针,再替他抹了减轻疼痛的清亮药膏,便收下了李氏送来的丰厚诊金,大咧咧地出了镇国公府的大门。 走了一阵后,他才倏地顿住了步子,绕到了一处偏僻小巷,推开了一扇挂着红绸子的木门后,对着插屏后的人施礼下拜。 “世子爷,您的吩咐我已做好了。薛朗的腿伤至多一月便能痊愈。”秦放毕恭毕敬地说道。 插屏后的叶谨言正全心全意地凝视着手里的梅花素钗与那绣着八角梅花纹样的香囊。 过了良久,他才“嗯”了一声。 秦放起身,觑了眼插屏后影影绰绰的轮廓,心里慌得直打鼓。 好半晌,叶谨言才又问了一句:“让张武他们日夜守着镇国公府,薛朗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我。” * 从悬窗往外望去,恰见水天一色、波光潋滟。 霜儿累得狠了,躺在刘玉书的床榻上睡了一个整觉。 其间庞氏亲自来问了一回,刘玉书彬彬有礼地回话道:“伯母不必担心,霜儿姑娘身子疲乏,我已燃了不伤身的安神香,也喂她喝了补神精气的药,只待她醒转来便能无恙。” 庞氏见状便不住地向刘玉书道谢,眸光紧紧落在床榻帘帐之后的霜儿身上,心里也是一阵嗟叹。 她这女儿,命也太苦了些。 刘玉书搬来了团凳和迎枕,好让庞氏靠在船舱一侧,又挺着脊背陪庞氏说话,俨然一副恭顺晚辈的模样。 刘静容何曾见过她二哥如此谨小慎微的模样,当即便捂着嘴偷笑,将霜儿方才提来的食盒揭了开来,只道:“这面二哥可是舍不得吃?都坨了大半了。” 话音一落,庞氏先是一惊,刘玉书更是“轰”地一下红了双颊,半晌不敢抬头去瞧庞氏的脸色。 庞氏瞥了眼刘玉书清俊面容上的淡淡红晕,心里了然如明镜,一时却也不曾点破,只笑着说:“刘神医是江南人士?” 刘玉书忙从羞赧中挣扎而出,神色真挚地与庞氏说道:“是,我祖上世世代代都住在江南,做的是医馆诊医的营生。” 说罢,刘静容便悄悄插了一句:“二哥如今尚未婚配。” 庞氏垂下了眸子,将美眸里的黯然伤意掩下。 她是过来人,如何不懂刘玉书情窦初开的热切。霜儿知礼乖巧,又生了那一副清丽婀娜的容貌,自会引得男子倾心爱慕。 若没有叶谨言的那档事,兴许她与眼前的这个后生也颇为般配。 可霜儿肚子里还怀着叶谨言的孩子。 那便是有缘无分了。 “劳烦刘神医照顾霜儿,我先回去瞧瞧她爹,若是霜儿醒了,烦你托船正来唤我一声。”庞氏说完这话后,便起身欲往外头走去。 刘玉书清润的眉眼里有黯淡之色掠过,只他本就是副淡然无波的清雅性子,当即便起身将庞氏送了出去。 折返后,刘静容已将食盒里的河虾熏鱼面吃干抹净,而后便朝着刘玉书狡黠一笑道:“你可是喜欢这个名叫霜儿的姑娘?” 刘玉书瞥了他一眼,虽外表瞧着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谪仙模样,可握着银匙加香料的手却忍不住颤抖了一瞬。 “别瞎说。”话虽如此,可他凝神望向床榻那副婀娜身影时的眸色分明晃着几分柔意。 刘静容笑着凑到他身前,疑惑不解地问:“江南织造家的两个小姐都对你情根深种,且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你可从来不曾这么热心地与她们说过话,又是添香,又是挂起了帘帐,我倒是不知道二哥是个这么心细的人。” 刘玉书面色如常,只是清冽的嗓音里带了几分慌乱,“我让你煎的药呢?” 刘静容撇撇嘴,临去时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祖母断不会同意这桩婚事,除非……” 刘玉书的心也高高悬起,一时间竟是忘了呵斥刘静容这没正形的胡闹话语。 除非什么? “除非你骗祖母,说霜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第59章 找寻她的下落。 霜儿悠悠转醒时,只觉身上的困乏消散了大半,四肢也不再绵软无力,胸间抵着的那一股郁气更是消弭了不少。 她睁开杏眸,便见刘玉书正坐在床沿边捧读诗书,倏地一愣,扭捏了好半晌后才说道:“多谢刘神医。” 声音低若蚊蝇,好似千万只小猫毛茸茸的爪子在抓挠着刘玉书的心一般。 他慌忙放下了手里的古诗籍册,走到暖炉旁将温温热热的煎药端了过来,又好似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拿了颗裹着彩纸的糖出来。 霜儿没来由地红了脸颊,接过那药碗后便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将那一碗苦药灌下后,倒是不好意思再伸手去要那润嘴的糖,只竭力忍着唇齿间的苦涩,朝着刘玉书扬起一抹笑意,“麻烦刘神医了。” 她水凌凌的杏眸望来,刘玉书便甚觉恍惚,盯着她皎若春桃的面容瞧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的刘静容清咳一声,才打断了他的怔愣。 刘玉书也不知怎得扭捏了起来,既是不敢抬头去瞧霜儿,便道:“你有了身子,切勿不能再劳累。” 霜儿低头抚了抚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时而恍惚,时而困顿。 里头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生命,纵使她与叶谨言往后再无瓜葛,也不愿狠心地了结它的生命。 不知刘玉书是不是瞧出了霜儿眸中的疑虑,当即便正色着说道:“你宫寒体虚,还是多服些安胎定神的丸药才是,我已为你配下了十二贴,每日一早静蓉熬好了药会送到你们舱里。” 刘静容无奈一笑,却是不敢违拗刘玉书的吩咐。 霜儿心中甚觉不安,她已欠了刘玉书如此多的人情,却是不想再添上一笔,当即便连声推辞了几句。 谁知刘玉书却扬起透亮的眸子,笑吟吟地与霜儿说道:“我也有件事要麻烦姑娘,若是姑娘不承下这份人情,刘某便不敢张口了。” 这话一出,霜儿再推辞便是不知礼了,她当即便轻启丹唇,明澈的杏眸里漾着真切的感激。 “刘神医直说就是,但凡能有我帮的上的地方,我定……” 她这一句话说的太过急切,唇齿间又留有些苦药的余韵,一时便不慎呛到了自己,胀红着脸咳嗽了起来。 刘玉书的心神也因她的动作而拧在了一块儿,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她抚背顺气,剑眉都抑不住地凝在了一块儿。 待霜儿停止咳嗽了以后,正欲再往下说话时,才发觉刘玉书已欺身凑到她跟前,清眸里蓄着些担忧之意。 她一怔,刘玉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慌忙坐回了团凳之上,与霜儿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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