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起姬阳的手,带几分歉意地笑道:“我这几日事多,都没来给你践行,这一顿酒先欠着吧。” 姬阳在她手上拍了拍:“来日方长,总有喝得上的时候。” 说完告辞了她两个,径自回院去了。 这时又有执事人来,添换了两杯茶,随后出去并将花厅里的门带上了,姬燃才叹了一声说道:“这姞老大也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好端端地咬我一口,还是有备而来的。” 姜严著坐在她对面,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猜是姞家老太爷快不行了,不然有他压着,绝不至叫姞高怀干出这种事来。他必然想着自己是后从祁王那边投靠你来的,就是有功也够不上前面去,不如剑走偏锋,靠上妘萧氏,一旦豫王上位,他此举所能收获的,可比跟着我们要多得多。” “哼,没看出来,这还是个赌徒。” 姜严著低头想了一想,说道:“好在产业都还在镜娘名下,细查下去也知道与我们并无甚干系,至于转移公账的事,里面还涉及到恒义钱庄,要认真查起来,恐怕要查上许多时日,这却不妙。” 姬燃也认同她的说法,此时正在议储的关键时候,突然出这么一档子事,若认真查个半年一载的,实在对她很不利。 随后姬燃又想起姒孟白之前曾带着账本来找过她,其中有些与江南没什么关系的旧账也一并拿了来,她没带去御史台,而是留在了园中书房里。 她带姜严著一起到书房里翻找了一通,果然找到了一沓丰乐钱庄的账册底本。 据姞高怀的弹劾书所言,姒孟白是本应获罪却被篡改了卷宗才得以释放的,而实际上他提前出狱是因为主要罪责在恒义钱庄而非丰乐钱庄。 从旧账比对中,的确能说明此事,只是两下账目繁多,认真比对起来十分耗时,若能分类加总核算,倒是快些,只是眼下她们缺少这样计算统筹的人才。 说起算学,姜严著倒想起一个人来,于是她拿起那一摞账目说道:“明日再托人把御史台封存的恒义钱庄底稿也拿出来吧,我找人想想办法。” 见她或许有些门路,姬燃点点头,又看天色不早,便送了她出园,随后又往姬阳那里坐了一会儿。 她见姬阳这边都已收拾妥当了,走进来坐下问道:“临行前,还要去趟白马寺告别司晨哥哥吗?” 姬阳听她这样问,低头沉默半晌,她这几日一直在想是否要将姬夕的事告诉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此事需要姬燃知道,于是缓缓将他三日前遇刺一事说了。 姬燃听了,也默然良久,姬阳有些不放心姜严著那边,遂嘱咐道:“这是他临终决定,还请一定替他保守秘密。” 她沉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此事到我这里即为止矣。” 姬阳这才放下心来,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她才起身送了姬燃出来。 第二日一早,燕安王的仪仗车驾和随身行李执事都已在随园门口整齐列好了,姬燃亲自送姬阳出门上车。 姜严著因有事,也没能赶来相送,只派了个亲兵来送了些东西,带了几句话。 等吉时一到,车队便启程出发了,姬燃站在门口,见车队行远了,才缓缓回身进园。 姜严著这日一早用匣子装了账本,往国子监这边悠然行来,转过国子监的大门,走过了两条巷子,来到了韶华路上,路西边临街有一座小宅院。 这宅院是她母亲多年前购置于此,用来招待好友起画社聚会的,所以选在了这个四通八达的地段。 这宅子占地并不大,房屋建得精致考究,还不忘配备一个小花园和池塘在内,前几年空着总显得有些荒芜,如今终于有了些烟火气,让这宅院恢复了往日的温馨。 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一时有人从里面走过来开门,一见是她,喜道:“将军怎么来了?” “是谁在外面?”里屋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询问,那开门的执事人一面将姜严著迎进院内,一面回道:“是姜帅来了。” 片刻后,有一女子快步从里间走出来,见果然是她,也是一喜:“见微阿姊!” 姜严著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在园中石桌上,转头上下打量了她一回,距离她上次将永定侯姒槐安的妹妹姒槐哲从益州带回洛阳,也有两年了,见她似乎又长高了些,脸儿也圆了,整个人神采飞扬,可知在太学过得很好。 她低头一笑:“怪我太忙,一直没空来瞧你,不知你阿姊心中怎样怪我没照顾好你呢。” 姒槐哲走上来笑道:“家姊时常来信,叫我不要叨扰见微阿姊,所以我也一直没去府上请安,请阿姊勿怪!” 说完便请她进屋坐,一旁执事人也拿起了放在石桌上的匣子,送她们进屋吃茶。 姜严著进屋四处瞧了瞧,见这正厅装扮得如同一间大书房,四面通顶的大柜满满的摆放了许多书籍,尽是些《易经》《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夏侯阳算经》《缀术》以及各类历法天文占星书籍,真正是汗牛充栋。 她仰头四处瞧看,一面看一面不住地感叹:“这真正是独坐室中,尽知天下。” 姒槐哲亲自端了茶来,腼腆笑道:“都是些杂书,瞎看看。” 姜严著接过茶又说道:“我今儿特意打听了,太学沐休,所以前来扰你,其实是有件事求你帮忙。” 姒槐哲点点头:“请见微阿姊尽管吩咐。” “当着大学子,不敢称吩咐。”说完她打开拿来的匣子,将里面账本拿了出来,姒槐哲见了,便请她进里面书房详谈。 走到里间时,见她的大案上摊着许多书籍文稿,最上面有一本正在誊写的,姜严著见封面上写着《无极算学》,颇有几分好奇:“这是什么书?名字特别,却不曾听过。” 姒槐哲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杜撰的,还没写完,只写了一半。” “我能看看吗?” 见她点头同意,姜严著才拿起来看了看,内中尽是各类算经名词,什么割圆密率之类的内容,已是大大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只感觉宛如看天书一般。 她翻了两页放下来说道:“我虽然看不大懂,但也知道一定是部巨作,了不起,了不起!” 姒槐哲听她这样说,心中也有些得意,但还是自谦地笑道:“也全靠家姊支持我,如若不然,靠研究这些,早饿死了。” 姜严著哈哈一笑:“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你研究的是天地真理,我们这些俗人,忙碌的都是眼前富贵,不像你,胸中装着这些知识,写出这样皇皇巨著,将来必定悬若日月。” 说完她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又笑道:“比起你写的这些,我今日来求你的事,好像是有些拿不出手的小儿科了。” “无妨,请见微阿姊讲来。” 于是姜严著拿出那几个账本来,大略介绍了一下前因后果,然后问了问她是否有法子能快速得出汇总核对结果,以免御史台逐条核对浪费时间。 姒槐哲从前在益州家中也是管过帐的,这些账本她一看就很熟悉,遂笑道:“我近日还真研究了一套糅合算法,想来也许用得上。” 姜严著听了一喜:“真的?若是这样,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有结果?” 姒槐哲翻了翻内容,估算了一下:“明天下午就能给你。” 姜严著拍了拍手:“果然我没找错人!” 随后姒槐哲又留她喝了一回茶,说了说在太学读书的趣事,姜严著因衙门还有事,所以不久便告辞出去了,只说明日再来。 等她回到禁军指挥府,又细问了问这次姞高怀上表弹劾的审查进展,这时有个亲兵走进屋来,低声禀道:“姞家老太爷三日前在金陵纯园殁了。”
第144章 祥瑞 姜严著听说后, 想起上次她回金陵拜访时,姞老太爷的面色就已经不大好了,说话之间气息也有些混乱, 看来是真的已病了有些日子了, 才让姞高怀开始胆大妄为。 三天前殁的, 那么这个消息应该是妘华广放鹰给她送来的,一般的邸报就算加急, 从金陵送到洛阳最快也要七日, 所以姞高怀此刻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飞快地想了想, 命亲兵不要将此事外传,然后起身去随园找了一趟姬燃。 姬燃听她说了这件事后, 微微一笑:“这真是天助我也。” 随后她又问了问账本的事,姜严著便把一早去找姒槐哲的事说了一遍, 姬燃点点头:“原本这事就来得突兀, 伤不到我的根基,看来是妘娘娘想借他的手, 推延立储而已, 这必然有个缘故。” 姜严著又从怀中掏了一封信给她看,是安南大都护嬴海蛟发来的, 说在陇南边境发现了妘萧媚派去的人,正在寻什么祥瑞。 自古以来, 凡有夺储篡权者,多有以祥瑞说事的, 因祥瑞感应上苍,皇室一向对此十分看重, 所以若真被她以此为由贬损姬燃, 扶持姬青上位, 倒是件麻烦事。 姜严著等她看完说道:“我已给蜀中回了信了,短时间内必不会叫那些人顺利归京,趁这个时间,料理了姞高怀,再请我姑妈接着上表请旨立储,越快越好。” 她两个合计完,姜严著便离开了随园,回到禁军指挥府继续办公,姬燃因弹劾案,这几日不好再往御史台去,所以送了姜严著出门后,仍旧回丹房打坐。 这几日有陛下派来的一位门下省的给事中和一位中书舍人,在御史台审查姬燃的弹劾案,姞高怀近日也没有出现在御史台,这一阵子避嫌在家,他派人给妘萧媚送了消息,却并没收到回信。 只要能稍微拖住姬燃立储,妘萧媚的目的就达到了,她并没准备将姞高怀收为党羽,毕竟这样两面三刀的人,能用则用,不能用时应当立即割舍。 她想,姬燃不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在用完之后处理掉他,才惹上这一场弹劾么。 至于妘萧景,如今他还被关押在御史台,妘萧媚昨日已派了人去看他,安抚了他两句,只说会尽快救他出来。 妘萧媚此刻坐在豫王府前院书房的大案后面,正扶额冥思着,父亲一向多疼惜幼子她是知道的,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非要她分出神来搭救弟弟,这让她心里十分不痛快。 按照她的想法,此次弹劾姬燃若有些成效,当削弱她在御史台的势力,再把姞高怀处理掉,安插进她准备好的人手,到那时,妘萧景的罪过自然好处理了。 只是妘萧文仍嫌不足,认为这个办法过于耗时,他不忍心看儿子在狱中吃苦,偏要她再想些法子,将妘萧景提前放出来。 她不好忤逆父亲,但也不愿为了妘萧景再担风险,影响了夺储正事,所以此刻正为这事愁眉不展。 这时,忽有个执事人在门口禀报道:“娘娘,陇南来信了。” 她听了忙说道:“快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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