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娇闭了闭眼,不给唐朝朝说话的机会,又道:“你应该离开的,离开这长安虎穴,与你父母归隐他乡,继续过完剩下的日子。常韦然虽然利用你,但你毕竟对他没有什么威胁,他的目的达到,你是走是留,都没有人会在意。可你偏偏又回来了。” 唐朝朝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身侧同样将眼神移向她的慕饮秋。 白长娇深居后宫,这些事情除非是有人告知,否则不能知道得如此清楚。但如今长安之中,知道唐朝朝偷偷离开过将军府潜逃之人,除了慕饮秋之外,剩下的那些人不可能多嘴将这件事说出去。 慕饮秋也不否认,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在说:“没错,就是我说的。” 唐朝朝离开将军府的时候,正是慕饮秋最清醒的几日,如果唐朝朝就此一去不回,便是真的能够逃脱这场与她毫不相干,却抢走了她安稳生活的阴谋中去。 如果她不曾对慕饮秋生过感情,如今就应当是与父母幸福快乐的生活着,而非日日为了今后之事殚精竭虑。似乎最正确的选择就摆在她眼前,只要向前一步便好。但她还是回头了,如果一生中能有几次让她不那么平凡的机会,去试试又何妨? 即便最终落得个凄惨收场。 何况她并不觉得回来是一件多么不值得的事情。 唐朝朝知道白长娇说到这里的意思,也想到她之后要说的话可能要讲些什么内容。 既然她选择回来,便是自愿入了这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大棋。棋盘上的棋子,有可轻易抛弃之,有需顽强坚守之,有左右棋局,却不能定胜负,亦有妙手回春,藏于死局之中大现杀机。 “你……便是那颗破局之棋。”白长娇言辞激励,激得又猛然咳嗽起来。这一次倒是吓到了慕饮秋,使之担忧上前为她顺气。 但神医仍旧是那副见惯大灾大病,毫不在乎的模样,一根一根将银针取出,又一根一根擦拭干净,最后一根一根整齐收回针袋,放进医箱中。 见两个年轻人都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神医才缓缓说道:“病已攻心,治愈希望很渺茫。不过坚持治疗,能拖着病体活到寿终正寝。” 这个消息对于白长娇来不算好,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与其成为一个病怏怏的药罐子苟且余生,还不如一死了之。 可对慕饮秋和唐朝朝来说,她能够活着,比什么都值得高兴。 神医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把他们最想知道的结果说出来,至于这其中之艰辛,虽然他们早晚要面对,但现在并非告知的最好时机。 看着白长娇如今状况,唐朝朝只好将心底疑惑压了下去。 她虽自愿入局,但也只想做那颗守住一隅的边缘之棋,从未有过破阵扭转这等与她几乎挨不到边的事情。 她不在乎棋局胜败,只在乎她想要保护的人能够在这场争端之中平安顺遂。 可白长娇却说,她是那颗破局之棋。 白长娇知道唐朝朝对此事定然会有疑惑,于是无需唐朝朝自己提出,便为她解答。 她喝了好几口水,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是瘆人的惨白,声音也沙哑了许多。 “我知道,你并不想做什么扭转局面的致胜者。但你想做成的那件事,并非你所认为的那般简单。想要完成你的愿望,你必须先打胜这盘棋。”白长娇说得不容辩驳。 这是既定之事,也是唯一解救慕饮秋的办法。 白长娇目光尊敬地看向神医,得到了那行医数十载,医术绝世,天下无人能比的老神医的回应。 “凡人力所能控制的毒,必定都会有解药。世间最毒,没有解药之物,定是顷刻间取人性命。” 唐朝朝神色一亮:“也就是说,虽然巫蛊之术表面上分家失传,但只要古法现世,就必定会有人能解了这咒术之毒?” 慕饮秋眉心跳了跳,心中也是一阵惊喜。虽然他表面上对自己的毒不甚在意,但毕竟这东西控制着他的行动,又随时可能要他性命。 临到死亡尽头忽然有一抹白光割开天地,告诉他并非不能见到白日。无论是谁,就算是天上的大罗金仙也难以避免生出激动,惊乐之情绪。 “我该如何做?”唐朝朝心中有了希望,也不计较自己什么安居一隅或者绝地翻盘了。现在的她,只想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得到那解药,让慕饮秋恢复过来。 白长娇却摇摇头:“你只需要知道,你对这场暗涌的方向有着倒转作用。不论是把胜利推向我们,还是将已经倾向我们的胜利扭转回去。至于应该怎么做,这个问题,你要自己寻找答案。” 唐朝朝越听越迷糊,起初那句她是反制之棋就已经令她心中产生很大压力,如今又说,她甚至可能将胜利推向对手,便使她心下更加难安。 一时之间,似乎一切的责任都压在了她这样一个不懂官场之道,更不可能了解两国之争,只是算数本事好些的人瘦弱的肩膀上。 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压得她喘不上气,却又无法从中脱身出来。 从宫中回去后,唐朝朝觉得今日这一遭有些疲惫,告别了神医之后,被慕饮秋送回了院子。 她说她有些累了,便把想要说些什么的慕饮秋赶走,掩上门钻进被窝,闭上眼睛想要用梦境替代心中杂乱。 慕饮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转身离开,去了神医之处。 神医去了宋胜甲的病室,慕饮秋去时,江锦正好从屋内出来。 “宋大哥的情况有些麻烦,如今还不适合将军去问话。”江锦对于慕饮秋从来不惧,虽然她很敬佩这位将军,但她也有自己的原则。 慕饮秋面无表情,亦不气恼她这番不太尊敬的言语,说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有些问题想问神医。” 江锦:“师父正在给宋大哥疗伤,你有什么问题我替你转达就是了。师父他现在不合适被打扰。” “那我便在此等候,待神医得空再问就是。”慕饮秋依旧没什么感情地说着话。 虽然暮春与初夏只有一线之隔,但如今的夜晚还是冷得刺骨。即便是日日值守的士兵也不会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多待一刻,慕饮秋却丝毫没有感觉一般。 江锦耸了耸肩头:“外面这么冷,若是再给你冻出个好歹,又得增加我的工作量。等师父忙完了,我自会托人来叫你,你先回去等着吧。” 慕饮秋点头,微微弯腰拱手:“那便麻烦小神医了。” 慕饮秋走后,江锦自言自语道:“朝朝姐姐究竟给他用了多少清神膏?怎么变得这般一板一眼的?” 唐朝朝打了个喷嚏,无奈地揉了揉鼻子,蜷腿而坐,叹了几口气,胸口仍有郁结淤堵,怎么也平静不下。 屋内的烛火已经吹了,除了那微弱的,几乎照亮不了什么的月光,四周漆黑一片。 她摸黑穿好靴子,趴在门缝看了一眼,确认慕饮秋已经走了,才推开门走出去。 可还没走出房门几步,就见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突然从院门拐了进来。月黑风高的,着实将唐朝朝吓得不轻,差点就栽倒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唐朝朝拍了拍胸脯,幽怨地问道。 慕饮秋却不答,反而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唐朝朝转身回屋,作势要关门:“我现在就睡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一直大手从外扣住门沿,毫不费力地连人带门一起拉了出来:“这是将军府,你要赶我走?” ----
第48章 唐朝朝一时无法反驳,结巴道:“那……那我走。” 说完才发现自己哪里还有能走的机会,慕饮秋人高马大挡在门前,距离她仅有一步之遥,随手一捞便能将她捞回来,于是蔫了下去。 她知道慕饮秋是来安慰她的,可在自己还没有想清楚之前,慕饮秋的存在只会带给她更大的压力。 如今的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可能放弃慕饮秋自己一个人图个自在快活。可原本虽然不算简单但并不复杂的事情忽然变成了一个布满迷雾的棋局。仿佛是叫一个不通棋术之人去赢一把棋艺高超之人都没把握的棋,且下了必须获胜的死命令。 压力与实力不成比例,又如何从中产生动力来? 既然拐弯抹角的办法赶不走慕饮秋,唐朝朝只好直言不讳:“我需要一个人,需要时间。”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扛,你一个人想得太多,只会更难以承受这莫名而来的压力。”慕饮秋并未有遵从唐朝朝心愿的打算,反而表示自己坚决不会离开。 他从前都是十分尊重唐朝朝的选择的,除了病情加重强行毁约一事之外,只要是唐朝朝说出口的想法,不管他心中认为是好是坏,在不威胁到唐朝朝生命的情况下,都会遵循她的意愿。 唐朝朝连连摇头,半个身子躲在门后,一点不赞同慕饮秋的说法:“我现在一见到你,便像是全身被填满了石头,心慌难抑,胸闷难忍。” 慕饮秋更近一步,房门被反折过去,使得唐朝朝避无可避。 慕饮秋个头很大,随便站在一个人面前,都有令之难以喘息的压迫感。更可况如今的慕饮秋在唐朝朝眼中本就是造成她感到巨大压力的源头,如今二人身子几乎相贴,慕饮秋低着头,遮天蔽日,竟令唐朝朝眼眶泛起了红。 可他却并不如往常一般见了她落泪便心生怜惜,反问道:“若是你独自一人冷静过后,见我还是如此心境,会如何?这辈子都躲着我?” 似乎犯了错一般,唐朝朝声若蚊吟,毫无底气:“自然不是……” 那高大的身躯忽然矮了几寸,好像有光从他头顶上穿过,将环境照得亮了一些。 慕饮秋声音温和下来:“我知道这感觉不好受,但是朝朝,不要逃避。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唐朝朝摇摇头,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更何况,有些道理自己说出口,却并不代表一定能够永远遵循。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慕饮秋将她环在怀中,在她额头上轻吻:“无需担忧结果,做你认为最紧要的,便是最正确的。” 唐朝朝抬起头,很快又将脑袋埋进慕饮秋的臂弯。拥抱使她多出了许多安心,也莫名有了一些面对未知的勇气。 她的声音经过慕饮秋胸膛的阻拦,闷闷传出:“我想做,也得你配合才行。” “你想做什么?带我去漠国找解毒之法?还是隐居山林,远离诱因?”慕饮秋鼻子轻轻蹭了蹭唐朝朝的脸颊,言语中满含宠溺笑意。 感觉到怀中的小人顿挫了一下,他轻声笑了出来:“都依你。” 唐朝朝的脑袋从慕饮秋臂弯中挣脱出来,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慕饮秋凑到她耳边,重复道:“都依你,听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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