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罪名瞬间放大了几百倍,传入皇帝皇后耳中,就算不死,家中男人也再难得重用。几人后背一凉,连连磕头:“王爷饶命!臣妇绝无此意!王爷饶命!” 待几人磕得鬓发散乱,严梦舟让侍卫记下对方身份,淡淡道:“再让本王得知尔等提出这种言论祸乱人心,本王不会再手下留情。” “是,臣妇再也不敢了……” 风波很快平息,但还是传开了。 施老夫人怕施绵闯祸,不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左右施绵没有相识的人,也不愿被人指指点点,就跟着她了。 而周灵桦则是去与静安侯府的人说了几句话,不多久回来,将御花园一角的风波说与几人听。 “……楚湘王动了怒,念在今日佳节的份上,暂饶了方夫人几人的性命。” “那几人说的什么得罪了王爷?”施老夫人问。 周灵桦摇头,“不知。” 这时对面有位夫人带着女童过来赏花,施老夫人亲切地与之交谈,夸赞几句对方身边的女童。 错身过去后,施老夫人眼神后暼,先后在周灵桦与施绵身上扫过,道:“这就是长舌妇的下场。” 声音很低,带着警告。 周灵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赶紧低下头。 全程未出声的施绵静静跟在施老夫人身后,听得心中阵阵不适。 周灵桦打听来消息说与老夫人听时,她不出声制止,等说完了,她加以警告。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吗? 施绵觉得施家主宅住着真压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动不动就是训斥和警告,还不如在小叠池呢。 在小叠池什么都可以说,东林大夫与菁娘外出听见热闹的事情,回来了也会告诉她,顺便讲一讲其中道理。她小时候还挤兑过东林大夫呢,也没被罚啊。 菁娘说的没错,大宅院里是非多。 施绵分心想着,跟着老夫人转了个弯,悄眼打量她不近人情的背影时,冷不丁的,一个漆黑的阴影从侧边撞了过来。 她轻呼一声,惊慌躲闪,脚步未来得及动,人影已退开,仿佛是想吓唬人,又怕当真把人吓坏,伪造出来的一个捉弄人的把戏。 施老夫人已回头,看见站在一侧的俊朗男子,心中一紧,快速道:“家孙不懂礼数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 说罢对着施绵厉声道:“还不快与楚湘王谢罪!” 施绵早在人退开时就抬起了头,此时太阳刚落下不久,西面的半边天还挂着红霞,园中庭灯早已点起。 对方背后映着未散去的璀璨霞光,将他半边如锋的眉眼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垂目看来,端的是英姿长立,金昭玉粹。 施绵心尖猛地一跳,伸手按住了心口,看见来人迅速动了一下,似乎是要上前来。 她心慌,本能地后退。 严梦舟见施绵只是受惊,并未发病,自己便也不动了。东林大夫说她已经不会被吓出病了,他方才撞过去小小试了一下,施绵确实未被吓到。 被冲撞没吓到,看清了他的模样反而骇然地摇摇欲坠…… 被他看着的施绵已心中大乱,眼前这人是楚湘王? 那眉眼与面庞的弧线,分明就是与她拜堂次日就消失不见的夫君!更不必说还有与二狗长得一模一样的近身侍卫了,没有这样巧合的事。 两年未见的夫君乍然出现眼前,施绵震惊大于惊喜,更多的是却是窘迫。他怎么能是楚湘王呢…… 思绪转瞬奔腾万里。 施绵认定这就是严梦舟,唯一让她产生纤毫动摇的是对方没有表情的脸,和身上冷冽的气息。严梦舟何曾这样疏冷地对过她? 两年前他看着也是有点冷淡,可还是得在她面前屈膝。现在好啦,他是王爷了,真讨厌。 无声对立着,空气中桂花香随风浮动,萦绕在两人身旁。 这景象在施老夫人眼中,是施绵无礼冲撞了严梦舟,并不知廉耻地盯着对方看。她已青了脸,隐忍着心火拽着施绵往下跪。 施绵毫无防备,被她拽了个趔趄,身子一歪双膝就要狠狠跪地,被一双手牢牢撑住了双臂。 那双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扶起,严梦舟道:“你是谁家姑娘?只是碰了一下就差点跌倒,怎么这样弱不禁风?” 说罢瞥了眼施老夫人。 施老夫人心中有瞬间的迷茫,楚湘王说的“碰了一下”,是指他撞的施绵的那一下?还是自己拽的那一下? 未想明白,看见严梦舟递出了个东西。 施绵还懵着,被塞入手中,才发现那是先前系在她腰上的白玉银环禁步。 她佩戴的本是严梦舟送的那个可以装药的镂空玲珑球,出发前,施老夫人说那东西已不时兴,让人给她换上这条禁步。 施绵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要自己注意仪态,时刻谨记着脚下步步是规矩。 她还在怔愣,严梦舟已松了手。施老夫人从错愕中回神,看出严梦舟无怪罪的意思,在施绵胳膊上又轻推了一下。 施绵一头雾水,在施老夫人的逼视下把一切迷惑与不自在压回心中,低头行礼道:“臣女鲁莽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这是她第一次与严梦舟说赔礼的话呢,以前只有他与自己说的份。 虽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眼前人就是严梦舟,她绝不会认错。施绵想再抬头去看,可他现在是王爷,哪里是她小小的大臣女儿能直视的? 她敢看,一定又会被老夫人呵斥。 就目前的状况,她回去也是会被骂的,或许还会被说妄图引诱楚湘王,毕竟这场宫宴是给楚湘王选妃的…… 施绵瞬间清醒了,眼中所有情绪如潮水般退下。 “本王瞧着姑娘有些眼熟,敢问姑娘芳名?”严梦舟又在问了。 施绵抿着嘴唇,视线落在他脚下的暗纹长靴上,带着点赌气的情绪,道:“小女名唤施玉绵,以前从未见过王爷,王爷许是认错人了。” “施玉绵……”严梦舟缓缓重复了遍这个名字,淡然道,“本王的确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有人向此处看来。 施老夫人明知这俩人无可能,她也不能让施绵做了王妃,不愿扯上更多麻烦,代替施绵与严梦舟说了赔礼的话,寻了个借口主动告退。 施绵跟着她再次向严梦舟行礼,款步离开,擦身而过时裙摆外侧的轻纱被风吹起,轻飘飘地贴在严梦舟衣摆上。 人走远后,严梦舟仍站在原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无声地感受着手掌残留的触觉与催促两人相拥的风。 . 再晚些,御花园中上了宴席,琉璃灯已全部点燃,金阶玉壁流转着光晕,映衬着欢声笑语祝佳节的众人。 表面上辉煌和乐,私底下暗潮汹涌,光是悄悄向施绵投来的目光,她就已察觉到数十种。为此,施老夫人已经警告过她一次了。 真讨厌,好像都是她的错一样。明明是严梦舟撞向她的。 施绵想把眼下的烦心事抛开,静下心来从头梳理,可周围嘈杂,舞乐齐奏,有人与施老夫人谈话,她就得摆出笑脸相迎,无法聚起心绪。 熬了不知多久,见一位夫人酒后微醺,被人扶去歇息。施绵早就身心具乏,这时直称体力不支,头脑晕沉。 她病弱之名已久,施老夫人并未怀疑,又想她若晕倒了会扫了严皇后的兴致,便请了宫女带她去休息,又遣三个丫鬟跟随照顾。 周灵桦请言同去,施老夫人怕施绵再次惹上乱子,对她使了个眼色,点头应允了。 宫中安排的供女眷歇脚的宫殿就在御花园后不远,周灵桦与施绵要了一间屋,答谢过宫婢,让丫鬟守在了屋门口。 两人算不上多亲近,浅谈几句,施绵歇下,周灵桦守在外面的榻上。 安静的环境让施绵得以细思,她从初见严梦舟想到黔安王夫妇,再想到两年前成亲的事,朦胧记起那黔安王王妃族亲的身份,是十三猜测的,严梦舟承认的从来只有明珠四哥的身份。 施绵与十三从未想过严梦舟是黔安王那边的族亲,一是因为他并非皇室姓氏,二是他自称无父无母。 “大嫂。”施绵忽然喊了一声。 外间的周灵桦立时应声:“怎么了?” 周灵桦正依榻品茶,烛光幽幽映在她脸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施绵走过去坐下,问:“你可知楚湘王是因何事去的沧州?”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施绵道:“方才见了楚湘王一面,忽然就有些好奇,别的皇子都未去过边关受苦,他是陛下与娘娘的亲子,怎会去那般严寒之地?” 周灵桦道:“他曾在数年前辰王谋反时流落民间,陛下与娘娘大约是心疼他受过苦,对他多有袒护。直至两年前他因严侯的儿子话语不敬将其打成重伤,又杀了……” 稍微停顿,周灵桦继续说道:“……杀了家兄,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陛下只得处罚他,以示公正。” 这其中具体的原由,周灵桦是知晓的,一切皆因那株雪莲而起。 她因周敬祖的死惧于严梦舟,又因他未迁怒自己并信守承诺而感激他,两相冲突,谈起严梦舟时,语气复杂。 施绵则因她的话记起十三说过的,雪莲在严侯手上,严侯不肯将雪莲让出。 “严侯不是他亲舅舅吗……”施绵低喃着,忽而再次记起严梦舟说他没有爹娘。 这是他亲口说的,施绵记得尤其清楚。他与十三还有自己,三个人都没有娘,只有她一人有爹,还是个不管事的爹。 明明父母在世,处于权利的巅峰,为什么要说没有爹娘呢? 这道理施绵自己慢慢想通了,就和施家一样,明明是她的家,她却很清楚自己是没有家的。 严梦舟说他没有父母,那就是爹不是爹,娘不是娘,这么一来,舅舅自然也算不上是舅舅了。 施绵又问:“辰王谋反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那时应当只有几岁,小皇子身边该有许多侍卫下人的,怎会流落民间?” “那时我年岁也还小,具体不知,这些都是听人说的。”周灵桦回答。 施绵想再问些什么,房外传来脚步声,丫鬟低声道:“夫人,静安侯夫人有急事找您。” 静安侯夫人是周灵桦名义上的嫡母,有事传她,她不得不去。周灵桦这便离去,房中仅余施绵一人。 间隔不久,外面传来几声轻响,施绵心觉不对,到外间一看,正好听见丫鬟离开的声音。她心中更加怪异,悄然抓紧了入宫前菁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带着的防身药。 施绵轻手轻脚躲到帘帐后,大气不敢出,听见房门轻响,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是我。”有人说道,声音耳熟,较前两年多了丝清冷感。 施绵认得这声音,不再害怕,却更紧张了,抓着帘帐将自己遮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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