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点头,眼角一滴泪珠落下,周麟红行事谨慎,若不是再没法子,也不会把这消息与军情一同送回,她揾泪定神,道:“收复北绒是大事儿,止微,你来拟旨。” 便见陈志高坐下执笔,苏南枝道:“北绒反贼既除,郎泽多望第七子最是忠诚,即日起封为北绒王,仍统北绒一带,周麟红平叛有功……”
第170章 V更新 “……赫尔温县令兼昭武校尉苏英,壬寅年七月,咨以纪国候,种德积善,载诞上相。” 这道圣旨压在内阁,金阁老看了两遍,才确定上头的文字,他眼皮子耷拉,趁着没人到陈志高跟前打听:“怪我多嘴一句,那纪国候乃开国候,纪文侯便也罢了,开国候这一爵位,可是几朝几代再没拿出来过了。” 周制礼乐,治下诸侯便有纪国,今陛下以纪国候册封苏县令,礼部那边恐是说不过去了。 陈志高放下手头公文,接过圣旨看了看,道:“北绒风沙扬土,一文侯可管不住这块儿野地。” 金阁老细品他的话,恍然大悟,陛下这是有意借苏英之事,改北绒属国为郡,归于纪国候属地,他日再设郡县,更有一层道理。北绒、大余、胡斯,这三处属地乃后梁开国之初便打下来的,后朝廷昏悖,叫那些狼崽子们起了野心,进贡之处也常有空缺,更别提助兵护国了。 金阁老虽是文臣,却也有一颗保疆扩土的忠君之心,他想到这一层,便连连点头,又道:“礼部那里我去说,我去说。” 陈志高将其叫住,另道:“北绒的圣旨,还得你去讨个陛下的示意,该什么时候发,可别赶了时辰。” 金阁老结合刚刚那些话,大略猜到那郎泽多望家族的下场,点头应下,面上喜色更深。 又半个月,周麟红传来喜讯,苏英找到了,是中郎将云籁于沙暴中护其周全,二人丢了马匹,随行将士悉数身亡,周麟红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个人正中了蜃景,趴在一沙丘上气奄息息。 苏南枝大喜,着天玑营派人去接,只把宫里最好的大夫带着,又对周家重赏,更显纪国候身份尊贵。 初哥儿年纪轻,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经历了什么,他正在学里念书,老老实实起身回答夫子的提问,外头忽然来人,说是他娘亲从西边回来了,初哥儿激动的跑出门口,又想起小姑姑说念书的要紧,扭捏回来,得了夫子的准许,才跑着跳着一路拍手去见娘亲。 蓝氏消瘦许多,前些时候听到苏英失踪的消息,她都已经准备了剪子,只等确认了消息,她便自戕留在那沙暴之地一辈子陪着他呢,好在是传来了叫人高兴的消息,陛下亲口同她说的,苏英还活着,已经叫人去接了,她才想起来儿子,从宫里出来,连家都没回,便来国子监看儿子。 “阿娘!”初哥儿一蹦三尺高,整个人壁虎似的扑进蓝氏怀里,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蓝氏走的时候,初哥儿才不过刚刚及她半身,这才几年的功夫,便已经到她肩膀头儿了,蓝氏紧紧把儿子抱在怀里,一句一个好孩子的喊着,又捏着他脸上的软肉,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跟前小丫鬟提醒,蓝氏才挪动脚步,牵着儿子的手上了马车,母子两个喜极而泣,自不必说。 此时此刻,苏南枝在宫里也正掉眼泪呢,陈志高拿帕子给她擦拭,说尽了好话来哄,却仍是止不住,“乖乖哟,您这情况,还值得当为别人哭?你再哭一会儿,我就要抱头痛哭了。” 她身子本就弱,又有娘胎里带来的病根儿,只这一胎,便已经是提着疯神仙的耳朵,拼尽了全力来保了,这些日子肚子越发大起来了,每日早朝都要往后推迟半个时辰,就连太医号平安脉,眉头也不曾展平过,她又落泪,这不是纯纯要人性命么! 苏南枝眼里挂着泪花,嗔他道:“你心里就只有你姑娘,你不叫我哭,你有本事自己怀一个啊。”她说的是气话,又略显幼稚,陈志高竟一本正经道,“但凡我有这本事,不必你开口,管叫你三年抱俩。” 见她眼泪下去了,陈志高嘴里的话更是往离谱的说:“外头可是传了,都说我以色飨侍,我却不屑于这些的,但凡我能给你怀孩子,父凭子贵才是厉害的呢。” “去你的。”苏南枝骂他,提起他的耳朵笑道,“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我只警告你一样,拿出你待侄子们的威严模样出来,日后管教你闺女,我只做严母,你也别独占一个慈父。” 陈志高哄她顺心,就差没怕胸脯保证:“哪里来的慈父,我这人厉害的很,只有严厉,再没有慈善模样呢。” “既如此,那就更好了。”苏南枝撇嘴,明显是不相信的。肚子里的这个还没出生,老爷子跟他两个已经是想着法子的骄纵了,又是打秋千,又是做玩具,前几日甚至还偷偷鼓捣起八大件儿,说是以后娶小郎君使,真真是离谱的厉害。 底下端来保胎药,琼玖笑着把汤药放下,麻利的离开,苏南枝皱着鼻子不肯吃,某人又是连哄带骗,好一番腻人的情致。 * 蓝氏回云中府几日,收到的帖子倒是不少,她本就不善交际,加上初哥儿跟在苏南枝身边,也有些胆识,蓝氏一向是没主意的人,从前在赫尔温县的时候,她便事事都听苏英的,眼下苏英不在跟前,她又把拿主意的本事托给了儿子。 初哥儿倒是果利,叫人推脱水土不服,帖子全都收下,宴请的酒席却一个也不去吃。 蓝氏恐收了帖子却不赴宴,要得罪人,初哥儿这些日子被云萝带的颇有些霸道的性子了,笑着宽慰母亲:“得罪谁?只有他们担心得罪咱们家的份儿,哪里有咱们得罪别人的份儿?” 蓝氏仍是惴惴不安,后来琼玖与她交代一回,她才安下心来。 母子俩只团聚了十几日,天玑营的人把苏英用马车拉了回来,浑身是伤,脸上也破了相,躺在那里症状甚是严重,云籁倒是好上许多,他年纪轻,又善于在野外活命,只有额头磕了个疤,脑袋包了一圈儿,琼玖还掉了好几天的眼泪呢。 蓝氏眼睛里头看见了夫君,便连儿子也看不见了,她嫌初哥儿在跟前儿总是同他父亲问东问西,便找了个由头,直说不想耽搁了孩子念书,便又把人打发走了,初哥儿不明白母亲的真正用意,还只当是为了自己的学业呢,念书倒是比往常更用功了。 眼看就到大考,云中府上上下下更是热闹起来了。 秋闱一过,选出好的人才,地方各处的空缺便得以补上,于吏部也是大事一件,多少双眼睛盯着,个个儿都是紧张万分,唯有云萝郡主这个主考官,老神在在,还满大街吃酒玩乐呢。 作者有话说: 种德积善,载诞上相——出自《随书,帝纪卷》
第171章 V更新 “听说了么,咱们这位长公主,那过往可是云中府头号大纨绔,如今陛下教她来管科考一事。”说话的人多吃了两杯黄汤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拽起二五八万的能耐,撇着大嘴从鼻子眼儿里轻嗤一声,“哼,她能管个什么?先前她做郡主的时候,斗鸡耍钱,咱们云中府吃喝玩乐的事情,哪个她没掺一手的?” “嗨!李兄,也别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先前人家是郡主,如今……人家可是长公主了。”同行之人似劝实捧,看热闹似的捣鬼。 吃醉那个还不知死,一脚踩上椅子:“长公主又如何?老子还跟她一块儿斗过鸡呢!木家都没了她一孤苦伶仃的小姑娘,不过是借势……” 醉鬼声音减弱,两个眼珠子瞪的跟牛铃铛一样大,似是看见鬼了,身旁之人拉他轻问:“喂,李兄……李兄你怎么了……” 就见那姓李的两个膝盖发软,张着嘴扑通就跪了下来,脑袋磕在地上,哭腔道:“您……您怎么在这小地方……吃酒呢……” 同行之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对面桌子上有一清瘦男子,束着发,做寻常打扮,都是街头巷尾混地面儿的,那人眯起眼睛往耳朵上一瞧,果然有姑娘家的耳洞,忙凑近了小声询问:“这娘们儿是谁?你怎怕她怕的跟见了阎王爷似的。” 姓李的酒劲儿早就被恐惧吓醒,恨恼自己说错了话,又听他这般胡沁,更是咬着牙吃人似的奉劝:“祖宗,快跪下,这是祖宗。” 同行之人眼珠子转转,大腿上被不要命的揪了一片皮肉,顿时也明白过来,忙不迭跪在姓李的跟前:“给长……给祖宗磕头!给祖宗磕头!” 云萝咧嘴便笑,看着两个小鬼,勾手指头叫他们起来:“怕个什么劲儿,不是还吹嘘带我斗鸡那会儿的威风么?我可是借势起家的主,从前是借势,如今也是借势,我自己个儿没有能耐的。” 姓李的忙扇自己耳光,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清脆:“我胡沁,我黄汤子闷了心,胡说八道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云萝笑道:“本来就是事实嘛,我都敢认,更不怕你们去说。快爬起来,祖宗我今儿个是专门儿来找你们的。”云萝丢下几个大钱儿,招呼二人往街边小巷子深处说话。 姓李的大胆一些,膝盖打弯儿小心跟上,另一个也拖拖拉拉迈小步上前,到了没人的地方,就见云萝抱着膀子依在一杂物垛上,撩起一只眼皮,似笑非笑地问:“李罐儿,今年斗鸡上又输了多少银子啊?” “没……没多少……”姓李的磕巴道。 “十两?” 姓李的咬嘴皮子如实道:“也就……也就五十两。” 云萝道:“斗鸡比赌钱还不如呢,这么多年了,我尚且知道找个安身的法子呢,你怎么烂泥扶不上墙呢?” 姓李的磕头如捣蒜,连声道自己不敢同祖宗做比,就差没当场哭出声来了。 熟悉云萝郡主的人都知道,这位女霸王想法子整人的时候,最是和善,她越是笑出声来,跟前儿的人越是要倒大霉,李罐儿虽不知道自己等会儿要面临什么个责罚,可人有求生,先磕头抱住性命为上。 云萝见他掉眼泪,后头那个也哭了,抿了抿嘴不禁笑出声来:“哭哭哭,大男人哭什么,我今儿一个人出来,又不点你天灯,你怕个什么。” 她凑近了低声道:“你祖宗我啊,是有一桩好买卖,看你孝顺,心善着准备带你发大财呢。” 李罐儿拿袖子擦去眼泪,鼻涕花儿都顾不得,哭腔道:“发什么财?您说……你心善不想那些个稀奇古怪的法子来吓唬小的,没银子小的也做。” 云萝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说出,李罐儿两个听得下巴都要掉地上去了,“这……这要叫他们知道了,不等您要我狗命,那些人可就把我给活剥了……”他是混混,又不是土匪,贪生怕死也跟寻常人一样。 云萝安慰他道:“你带上脑袋跟你祖宗说话,好不好,老子仗的谁的势?这会儿老子把这差事交给你,自有老子给你撑腰,哪个老子得罪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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