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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罐儿似懂非懂的点头，可心里还有担忧，云萝又道：“一个人头五两银子，你叫我一声祖宗，我也不亏待你，等开考那日，咱们考场门口点着人头对卯，有一个算一个，当场给你结清了。” “可……小的……”李罐儿努嘴指了指一旁的伙伴，“小的就俩人，这上头的买卖您是云彩上头瞧不见，可不止外头风传的那零星两个。” 云萝道：“有我给你撑腰，你那些个狐朋狗友还不一道儿给招呼起来，有银子大家赚，你便是拿人头抽成，也要做个财主不是。” 云萝两回明说了要给他们撑腰，李罐儿心里也生了底气，咬了咬牙认下这个差事：“成吧，我不怕您赖账，只有一个要求，还得您同意，要不然……这买卖我不敢。” “你说。” 李罐儿为难道：“打今儿起，您也甭找人再来跟我打听，由着我们弟兄们自己来，您更甭亲自跑这一趟，做那些买卖的哪个不能要了我的命，您是大罗金仙一样，没人敢惹，可您回回头，他们就能把小的我给撕吃了。” “您且等好儿吧，临近大考，来龙去脉，带上名录一应，我保管详细的给您拉个单子，短一个您拿我是问。” 云萝看他信心满满的打包票，便知道这事儿可行，摸一锭银子丢他怀里，道：“赏你的定钱，祖宗我可是等你发大财啊。” 李罐儿笑着朝她背影磕头，心里却有自己的盘算，在世面上做个斗鸡的混子能有多大能耐，只这一回，要是把这差事给这位祖宗办成了，日后，他也是有仗势的人了。 县衙门的差官出去都比什么财主老爷的要气派的多，凡是能挂在这位主子跟前儿，落个名声，他李罐儿，可就再也不是街上混吃跳保案子的夯货了。 只有跟前那个吓傻了的不明所以，看着李罐儿手里的银子，吞了吞口水，忐忑地问：“李老三，这……这钱接了，要是叫那些个买卖题目的人知道，你我两家可是连祖坟都得翻个一遍儿！我家里还有老娘要伺候呢……” 李罐儿骂他没出息，踹他一脚，提着耳朵给他细说了这里头的买卖，才将那人说通，老老实实的点头，再没有别的不成。
第172章 V更新 秋风散淡淡一吹,眼瞧着便到了大考这一日。 学子们上了街，熙熙攘攘，往年考试设在国子监，而新帝登基伊始,任了苏祭酒来管国子监,头一样便是封了考场,沿丁字街另画出一块地儿，起了墙,单辟出大考的地方。 既动了工程,户部的银子砸在地上一个坑儿，好赖今年倒是比往常方便许多，学子们从丁字街进考场,三道龙门搜身，主考官云萝长公主坐大红酸枝太师椅,守在门外。 差官们手持拦门长棍，就见一破落模样的男人站在跟前儿挨个儿过眼，听到差官唱到一个名字，那男人手指头就在名录上划拉几下,好半天儿才眉开眼笑,唱一声：“落。” 便有差官左右架起面前学子,把人按到长公主面前。 “第几个了？”云萝把玩着手上扳指,笑着同身侧之人发问。 站着的副考官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咽了咽口水，小心道：“回大人, 第七个了。” 云萝笑笑,又问自己的随行小太监：“赵大人数的对么？” 小太监恭敬点头,面含讪笑：“回主子的话,是七个，头六个都脱光了衣裳，个个儿搜了作弊的证物捆在里头呢。” 云萝看一眼那赵超，笑的一脸和善：“可得叫他们给看好喽，衣不蔽体可是要丢读书人的体面，他们都是各乡县凭本事考出来的好孩子，地方上更是有些头脸，科举舞弊虽是掉脑袋的大事儿，可念书人嘛，体面比脑袋更要紧。” 一番明褒暗贬，又是‘有头脸’又是‘掉脑袋’，吓得姓赵的副考官似大夏天儿吹了腊月的风，一个激灵过后，身子也不禁打了个摆子，说话都有些哆嗦了，还是要顺着云萝长公主的话来说：“大人说的是，读书人的体面……读书人的体面。” 不是这赵超胆小怕事，能在新帝登基后头一场科考上动手脚的人，哪里能胆小了去？只是这位云萝长公主怎么就跟生了天眼一般，叫那小混混往前头一站，打他手里落了名字的几个人，一个也没卯掉，全都被提溜出来，带去了暗室拔了个溜光。 不论是墨鱼汁儿写身上的，还是梳在头发里的小书，亦或是拿最薄的羊皮蒙一层写了字儿，缝在衣裳里子的手法，像是被提前查明了似的，一一给搜了出来。 赵大人又一次擦了擦汗，抬头看面前的第七个学子，心里暗暗道一万句万幸：这个他可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儿跟他一样要遭灾。赵大人扭头刚要张望，便见一旁的杨大人也在擦汗，唯有长公主一人，稳稳高坐于太师椅之上，噙着笑，目光环视着在场所有的人。 又两个时辰，长公主吃了小点心，喝了两杯茶，前头三道关卡才把所有的考生检查一遍，拢共揪出九名带了试题的，长公主取一份小抄来看，上头所写内容果与考题对得上。 她笑着放下小抄，面上却不言明，毕竟理论上考题由陛下亲自所出，今儿早她才从紫宸殿上领到，加了火漆的红印章还没撕开，她这主考官自不能知晓题目。 “一个两个的，可都是不怕死的鬼。”云萝笑着拍手，为这些人的勇气感慨。 “前些时候陛下家里的小侄儿们念书作弊，是我领了圣旨，把人带到国子监来亲自看着他们打的，一人十个板子，两个小姑娘也打了手心儿，啧儿哇乱叫的好不热闹，你们便是没有瞧见，也该有过耳闻的，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作弊的人花了大价钱，被长公主这么一吓，胆怯求助的眼神直往收银子的身上去瞟。 长公主故作不解，惊呼一声，提高了嗓门儿做惊讶状问那赵超：“赵大人，这人跟你认识？我看他贼眉鼠眼的一副作死样儿，怎么只往你这儿瞧啊？” “不认识。”姓赵的一口咬定，汗珠子从脸颊落下也不敢擦了。 不认识就有鬼了，这九个人里头仨是他收的银子，最多的两万三千两银子，少的那个也有八千两，原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偏就叫这无常鬼给缠上了。 便是事情败露，那姓赵的还在心生侥幸，狡辩道：“下官自为陛下点做副考，家中亲友也不来往，又怎会结交生人。” 云萝点头，嘴角的笑意叫人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便听她道：“有这份儿觉悟是好的，你们守规矩，我也好在陛下面前替你们邀功不是。” 赵超当是她信了，又见她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往考院走，一颗提着心的才稍稍放下，又是惊恐，擦了擦脑门儿的汗，也紧步跟上。 作弊的九人被天玑营的人压下，嘴里大喊恕罪却无人可怜，至于院子里这些，也不过是才过了大考的第二关，待诸位站定，长公主叫人收了他们的笔墨吃食，告知已由官府统一齐备，另叫他们换下自己的衣裳，穿上官府准备的单衫。 文人多傲骨，奈何长公主手里有权有兵，百十个上过战场的练家子手持长/枪，寒气比长公主眼睛里的玩味之意更甚，胆小的颤巍巍换上，胆子大的嘴里嘟囔两句，可冷冰冰的枪尖儿抵在面前，也做了安生听话的小白兔。 长公主在上首轻飘飘说着要紧的话：“本宫是在慈孝章太后身边长大的，四书五经这些虽说不上通透，却得益于孝慈章太后教诲，自认为也比在场的大多数要强一些。” 已故的那位孝慈章太后曾拜于宋大儒名下念书，又得宋大儒赞誉，天下念书人无不望其文采，长公主抬出孝慈章太后来，更是压的那些个想跳的刺头儿无话可说。 只是这换衣裳的一遭，又搜了三个夹带的出来，夹带自不与赵副考相干，他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地呵斥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拿下！” 云萝端起手边茶水，慢慢吃上一口，只看他在前头作威作福，等到赵副考安顿妥当，到她跟前来报，云萝才笑着叫人给两位副考搬椅子。 轻扬嘴角，启唇道：“作弊夹带要抓，考试也耽误不得，赵大人心里比我这不管事儿的要清楚的多，今年是陛下开的头一场大考，过咱们的手选出来的，日后可都是我后梁的栋梁之才，要公平公正，更要稳妥的落地。” 赵超点头赔笑，顺着她的话道：“是，长公主说的是。” 云萝脸上笑意渐起，将杯子放下，又吩咐天玑营的人道：“咱们可是得在这院子里关三天呢，你们也闲来无事，一人一个隔间，去看看那些念书人写文章也是好的。” 就听身侧一声清脆，杨副考手上没拿住，半杯热茶泼在身上，滚烫烫的热水冒着白烟，从官服上缕缕升。 云萝笑意更深，小声嘀咕一句：“不怕死的鬼，可真多。”
第173章 V更新 常言道,三场功名磨成鬼。而今年云萝长公主做主考官，头一场考下来，参加大考的学子里已经揪出了不少的鬼。 无论是买试题的，还是夹带的,亦或是开考以后有高人指点,再费心思往里头送小抄的,有一个算一个，拢共揪出三十二人。 后梁有科以来,也不曾一次在科举舞弊上头抓三十多人的先例,这又是女帝登基以来的第一场大考，云萝长公主手段雷霆，可大朝会上的奏疏却不那么美妙了。 苏南枝沉着身子侧坐在软塌,她如今月份更重，正襟危坐已经不能,加之体弱，连大朝会这等要紧的场所也得琼玖近前拖她一把才能坐的安稳。 言官的话不好听，虽没骂脏字，可就差把那些个脏话指着云萝的鼻子去骂了。 苏南枝越听眉头越紧,摆了摆手叫止,可慷慨陈词的老大人压根儿没瞧见上头的意思,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站在朝臣最前面的陈志高清了清嗓子,跟前儿有人悄默默拉了那人一把,才叫他从自己的一番大义里抽身出来。 苏南枝懒得同这迂腐的东西多说话，更不使别人从中周折,直接点了云萝来问：“长公主对姜大人的这番说辞,有什么话反驳的？” 云萝笑笑道：“我前几日跟着太医院的刘太医学了些望闻问切打的本事,姜明时上了年纪,口出诳言，我这人大度，也懒得同他计较。” 就在众人以为云萝长公主这是改了性子的时候，又听她继续道，“只是我方才观姜明时面相，似是有不足之症，又看他舌苔，病症更重，该是癔病糊了脑袋，把文人的傲骨丢在一旁，体面全都不要，发了失心疯竟然敢在陛下面前胡沁，替那些科举舞弊的东西们说话。他口中舞弊之人众多要丢了朝廷体面，我看是这老货脑子不好，必是收了人家的银子，才疯疯癫癫的替那些人水花。” 果然，云萝郡主看病是假，怼人是真，几句话便把后头要与姜明时站在一起的众人道路堵住，只她这番解释，再有替科举舞弊之人说话的，那少要沾点儿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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