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对儿子,苏老爷手上有一百种法子叫苏澜坠到坭坑里卡不起来。 赵姨娘心里害怕,回娘家跟亲兄弟讨主意,谁知赵提督两手一摊,反倒是摇头笑着劝姐姐听话。 “以前我是官,姐夫是商,官商有别,姐夫才要给咱们家一些面子呢。”赵提督害怕自家这个傻姐姐嚣张惯了回去犯糊涂,索性把里头的道理给她掰开揉碎了说清楚,“如今澜儿那好妹夫走了官运,圣上器重,小太子依赖,就连一向不睦的南院王府与萧阁老两个都齐齐帮他说好话。” “他是澜儿的亲妹夫,也算是我的半个亲外甥了,都是一起长起来的姊妹弟兄,本就该和和睦睦,姐姐你又是亲娘,更应该劝着澜儿跟他那好妹妹、好妹夫亲近一二才是。” 赵提督先前在仕途上的打点,可没少哄着赵姨娘从苏澜手里要银子,眼下陈志高得势,他脸都没转,便又站在了那‘半个亲外甥’的角度上考虑去了。 赵姨娘仗着娘家兄弟,自比苏家其姨娘要体面许多,如今自家兄弟突然倒戈,赵姨娘心里也有不悦,可她顺从习惯了,一时间也不敢跟她兄弟翻脸,只得别别扭扭点头,临上马车,赵提督又追出来交代:“让她约束些她侄女儿,两口子过日子拌嘴是常事儿,却没有天天都闹着拌嘴的,叫她好生管着,可别再叫她侄女儿闯出祸事。” 赵姨娘委委屈屈回了趟娘家,又委委屈屈回了家,看着府里张灯结彩写着团圆二字的红灯笼,只觉得跟前无限凄凉,儿子在老宅陪他们热闹,儿媳妇只知道在亲爹娘身边尽孝,只有她,为了儿子、儿媳妇,把老爷跟当家主母得罪了个遍,今时今日,大过节的却落到这般田地。 自作自受啊! 怪不了旁人,都是她自作自受! 团圆节这日,苏澜同弟弟妹妹们吃的酩酊大醉,玩累了连自己住的院子都没回,跟苏涆两个裹着被子,就在凉室的床上抱作一团睡下了。 苏春左边架着一个苏季,右边扛着一个苏凯,跟前还有几个小厮前后照顾着帮忙,好容易才将两人都拖到了离凉室最近的三户堂里困觉。 唯有陈志高陪他们乱吃一通,人还能站直了身子清醒万分,扶着不知今夕何夕的小醉猫跟岳父、岳母大人请安退下,没出三户堂的院门,小醉猫笑着要骑大马,他竟还纵着,把人抗在了脖子上,小跑着就往外头冲。 吓得宋嬷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里,两只手张开追了出去,生怕姑爷一个不小心,把小姐给撂在地上了。 寿安郡主在门口看的也心头一惊,笑着道:“真是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苏老爷同样皱起眉头,嘀咕道:“上回不是两杯酒下肚就醉的不省人事了么?今儿个光是我瞧见的就有半坛子了,他怎么还支棱着跟没事儿人一样?” 那小混蛋连吃酒都要弄虚作假,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寿安郡主听他说到这个,想起家里头这些个臭小子们的由来,笑着怼他:“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不也是千杯不醉的厉害酒量么?当年是怎么装醉,一房又一房的替别人抬了这么些个姨娘回来的?” 成亲之前苏老爷到郡主府跟她一五一十的交代过,府里这些个姨娘庶子的由来,又说她若是介意,就把人打发了,不留着教她碍眼。 寿安郡主当时还笑他心胸宽阔,媳妇还没娶呢,就一顶又一顶的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又改开生意人家隐忍大度,忍常人所不能忍,实在是叫人敬佩。 苏老爷听她这话,当她是心有不耻,不肯嫁给自己呢,扑通一声就跪下来磕头,赌咒许诺的说什么都肯依她,又从怀里拿出一张叠的规规矩矩的纸,铺开了给她看:“这是我翻遍了名家辞赋挑出来的妙字,又依着家的族谱给取得名字,男孩儿就叫苏袂野,女孩儿就叫苏南枝,以后苏家的田产地业我只留给他一个,同亲生的一般无二。” 寿安郡主乐的笑出了声,叫宋嬷嬷搬凳子来给他坐,又道:“那我不就成坏心肠的斑鸠了么?” 谁知苏老爷憨厚一笑:“我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我想娶你回家,十几年前我就这么想了,想叫你喊我夫君,咱们的孩子叫我爹爹,我赚数不尽的银子,叫你安享荣华,叫咱们的孩子顺心无虞,我是那个老斑鸠,发了疯似的的想要抢走那个人的一切。” 也不知道寿安郡主是被那两个字迹端正的名字说服了,还是被苏老爷后面的那段长篇大论讲的动了心,就在苏老爷垂头丧气要回去的时候,身后却听寿安郡主笑着叫他转身,白皙的一只手摊开在他面前,寿安郡主歪着头冲他笑,樱唇轻启,道:“拿来吧。” 苏老爷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还是宋嬷嬷笑着推他一把:“提亲的信物啊,镯子戒指都成,您不会来的时候忘了准备吧?” “哦哦哦!”苏老爷蹦起来高兴,小跑着出去,又小跑着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一臂来长的首饰盒子,放到桌子上展开,就见盒子里面戒指镯子金坠子,整整齐齐摆满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就依着以前见你戴过的,一样打了些。” 另取出一个大漆补金的镯子,“这个虽不比别的金贵,却是我娘当初留给我的,说是要给媳妇,外头是补的金片,里面裹得的是半段儿酸枣木。”怕她嫌这个寒酸,苏老爷忙往下解释:“你不喜欢就不带这个,只是你可别扔,放在盒子里闲置就好。” 他说的小心翼翼,仿佛她还是泌阳郡主府里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一般。 寿安郡主伸手,教他亲手给她戴上了那个大漆镯子。 这一带,女儿也已经成家立业了。 苏老爷听她提起自己年轻时候使的那些不好的手段,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的往屋里走。 寿安郡主笑着跟进去,不依不饶的拿他打趣儿,“不准不说话,你快回答我,我就要听。” “我记性不好,几十年前的事儿了,我都给忘了。”苏老爷回避着不肯再提。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人前一向严肃的寿安郡主面上露出狡黠的笑,若是这会儿有熟识的人在跟前瞧见,就知道这母女两个简直一般无二的相像,苏南枝那小性使坏的脾气,一半儿是苏老爷骄纵惯出来的,另一半儿则是打娘胎里带的,随她母亲不能再随了。 母女俩,一个咄咄逼人,另一个则更不安生。 苏南枝‘骑马’回到五华居,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偏偏在进门儿的当口,陈志高还刻意屈着膝盖,生怕小人儿磕碰到门梁子上头去。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苏南枝刚巧在过门槛儿的时候挓挲着手欢呼雀跃,结果一巴掌拍碎了门上的五吉临门绣画,好容易拿橘色丝线绣的大橘子破了一角,勾丝提溜下来,垂在门边上,风一吹跟招手似的。 “乖乖哩,这可是主子她自己绣的!”琼玖捧着揭下来的画皱巴起脸儿。 主子绣活是出了名的一塌糊涂,偏她又要强不肯叫旁人知道,每每绣活这些,都是改三遍修三回,挑挑补补又返工三次,能拿得出手了,才肯摆出来叫人家看。 虽说府里的人都知道,可依主子那倔脾气,还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儿呢。 可惜,喝醉的苏南枝这会儿脑子不大清楚,看两个人都抱着这张绣画观察,她也踉踉跄跄凑过来看,把画拿在手里左右观瞧许久,嫌弃的丢下,瘪着嘴道:“什么破烂玩意儿,丑的要死,值当你们这么稀罕?” 琼玖跟姑爷互相对了个眼神,想笑又不敢笑,琼玖抿着嘴起身:“您好生哄着吧,我今儿可是有团圆假呢,就不搅扰您二人独处的机会了。” 小丫鬟鬼机灵的落跑,陈志高笑着在身后骂她:“明儿你娘好歹逼婚,叫你跟你那个小如意郎君今晚上就拜堂成亲才好哩。” “您随便说,反正东西是您弄坏的!”琼玖嘴不饶人,怼完这句,便小跑着出去。半点儿也不曾流连。 她宁肯回家被逼着拜堂,也不留下来替姑爷背祸,明儿一早肯定有场‘腥风血雨’她等上房罢了饭,主子到夫人老爷跟前磕了头,她再回来,省的受姑爷的无妄之灾。 陈志高看着人跑远,没有法子,只得回过头来哄吃醉闯祸的这个。 苏南枝先是嫌弃了自己的‘大作’,又跑到书桌前铺纸研墨,拿了个大号的毛笔,弯着腰在那儿写写画画起来。 “你做什么呢?”陈志高笑着进来看她在研究什么,小人儿抬头,鼻子上就有一大块儿乌漆漆的墨点子,因手脚不麻利,袖子上弄得也是,裙自伤,还有皙白的耳朵上也印了个指印儿,活像一只打翻了砚台的小花猫。 “喵……”养在屋里的猫不知什么时候跳到了桌案上,脚踩着尾巴,优雅坐下来,冲着苏南枝嗷嗷直叫。 小醉鬼可不讲究什么优雅,见有猫跟她玩儿,手上举着笔也学着嗷嗷起来,大猫对着小猫,喵喵声此起彼伏,直到苏南枝叫不赢了,恼羞成怒,拿手中的笔给猫儿画了个乌眼圈儿,得胜的猫儿才蹬她一脚,跳下桌子跑了。 “哼,打不过还耍赖,玩不起的坏家伙!”苏南枝嗤声骂猫。 她走到外间桌子跟前,又看到那张画,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刚刚要做的事情。 “这画丑的要死,我帮你改一改,改一改就好看了,你可得谢我。”苏南枝伸一根手指强调,陈志高赶着上前阻拦,谁知她眼疾手快,最大号的毛笔舔饱了墨,拿笔的手一抬一落,竟把画上的一盘桔子改成了个大墨团子,黑乎乎,湿哒哒,毫无形状可言。 就这使坏的小醉鬼还要讨奖赏呢:“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啊,我爹爹说了,我没去做学问念书,是杏林一大憾事,我给你画个大月饼,给你过过节……” 她又果断落下两笔,整张纸都黑了个干脆。完事儿,她还自己砸自己的相声“黑山面儿爱不爱啊?” 陈志高抚了抚额角,只觉得今晚这酒吃的心累,早知道她这么能皮,刚刚在三户堂的时候,他就应该装醉的,两个人都不省人事,再出什么坏事儿也不到自己头上。 他收拾了残局,扛着某人去浴间沐浴更衣,某人依旧不安分的煽风点火,还撕了他新作的寝衣,后面吃了教训,才哭哭啼啼的挂在他脖子上讨饶,手脚扑腾着在水里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敢了,男人才饶她这回。 次日一早,朝里沐休,团圆节有两日的假期,内阁虽有轮值,他是新人,也暂且没有排到他的。 他将那副令人难忘的‘黑扇面’铺在桌子前面,只要小人儿醒来一抬眼,就能看到她昨夜里的佳作,自己则收拾妥当,到上房去陪岳父岳母大人一起吃早饭。 等苏南枝中午起来,看到那张认不清原貌的‘大作’,先是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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