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仍旧是热闹欢愉,她只记得那日与众人在外玩了许久才回去,只记得回来时小桃为她盖上了被子。 她缓缓睁开眼,竟觉得头有些疼,应该是饮酒过度所致。 “娘子,你今日去了何处?”小桃打来一铜盆地水,有些担忧问。 十四娘从床上坐起身子:“我只记得昨日三兄向陛下求了赐婚,东宫众人热闹在庆祝,还有陈云之他们,他们非要我俩喝了那三率好几巡的酒才肯放我们走……” “娘子!”小桃忽然打断她,神情似乎有些凝重,“你没事吧?” “小桃你怎么了?不过是多喝了些酒,不碍事地。” 张璟有些疑惑地坐起身子,却发觉发髻上的格桑簪不见了。 她在床榻之上找了一边还是没有:“小桃,你可有见过我的簪子?” “什么簪子?” “一只雕刻着格桑花的玉簪,我回来时还在的。那是昨日三兄给我的……” 听到这话,小桃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流,那双眼通红, 可张璟却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你把我的玉簪丢了吗?” 小桃摇头,好在此时走进来的是李长源。 “先生,你快看看娘子,她又犯病了。” 犯病?张璟疑惑地看着他们:“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长源坐在床榻边,看着她温和的语气像是哄一个孩子:“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难不成是我昨日打马球时把脑袋摔坏了?” “胡说!”李长源打量着她的腿,迟疑才说,“你现在这样怎么打得马球?” 张璟更是糊涂了,干脆站起身准备给他演示一遍,可谁知那双腿不听指令地发软,整个身子不由往前倒,好在还有李长源扶着。 “我的腿……怎么会,小桃,我的腿怎么会?”张璟惊讶地看着他们。 她忽然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怎得面黄肌瘦,苍老了那么多。她才二十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长源平静说道:“你的腿,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病,医官说或许休养好了也能下地。” “我为何要这样?”她看着李长源问道,“三兄呢?三兄明日要来提亲,怎么不见他?” 李长源眼眶发红说道:“建宁王殿下他,他三年前已经被陛下赐死了。” “赐……死?” 张璟的神色纹丝不动,脑袋却好似隆隆作响,她记得她跪在雪地之上,将头戗地满脸血污的模样,似乎精神再度崩溃。 李长源接着说道:“陛下以他觊觎太子之位,勾结吐蕃之罪,在狱中赐了毒酒。毒酒穿肠,当场毙命……” 张璟摇头她不断解释:“可昨日,他分明向陛下求了赐婚,他送我的簪子,他送我的簪子呢?我定能找出来的……” 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锥心饮泣。 小桃扶起她,心疼道:“先生不要再说了,娘子已经疯了三年,好不容易才记起些什么。” 疯了三年?张璟看着自己的腿,看着面黄肌瘦的自己,这是疼的,这不是梦。 那什么是梦呢?难道他为自己戴上簪子,那些赐婚与欢愉,都是梦境不成? 三年的光景,竟是她睡梦里的一个美梦。 霎时,仿佛那些刻骨的记忆陆陆续续袭来。 “你的腿便是在雪地跪了七日,为建宁王求情留下的顽疾。” 仿佛如梦初醒,那日下了雪,人说六月飘雪必有冤屈,可即便是如此大的冤屈,却没有人为他申诉。 她的眼中莫名盈着泪:“我跪了七日,我去求陛下,去求李俶,去求你,等来的,却是几张白布冷席……” 李长源将她抱入怀中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陛下的敕旨下得突然。” “他为大唐做了那么多事,几次都要死在战场之上,陛下怎得可以以这等罪行逼死他!”张璟痛苦得撕心裂肺,“他是被污蔑的,是被污蔑的……” “是,若是我留一些心眼,或许他不会死。” 她那双眼中皆是苦痛:“你说什么?” “小璟,此事是李辅国与淑妃早就谋略好的。” “你算到了?” “是。”李长源如实说道,“我想等他回灵武后再说,谁知陛下先急诏回宫,而后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我不知李辅国他们的手脚竟如此之快……” 记忆如洪水般涌入,她仿佛被丢入万丈悬崖四分五裂般疼痛,那些场景一个个地想要再度拉她进入深渊…… 灵武外的竹林,她本是在练字,却听见马蹄声愈来愈近。 ----
第五十五章 求情 陈云之策马赶来,他手下的三率不过数十人,但全是建宁王的心腹。 “阿难姑娘,殿下出事了。” 她策马跟在陈云之的身后,怎得也想不到他带兵九死一生回来,陛下竟要赐死他。 “陈将军,殿下被关在何处,何时行刑?” 灵武不比行宫,不过是李亨称帝的暂址,但这牢狱却是有很多,大大小小分散各地。 陈云之道:“此事是李辅国负责,陛下说了三日后行刑,” “堂堂大唐建宁王怎得可以随意处死!驾!”阿难不断加重马鞭,身后的陈云之就快要赶不上了。 可世间凉薄,他曾经的旧部竟无人肯为他上奏。 “建宁王殿下可是与你们出生入死,他是何为人你们难道不知?”阿难愤怒道,可底下众人自然不愿意牵扯入这件事中。 “王妃,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上奏即是得罪了李辅国。” “是啊,王妃,我们也有家人,即便愿意为殿下搏命,也不能牵连家人。” 谋逆之罪非同小可,这些人虽是受的建宁王恩惠,但也不敢拿自己与家族的性命为注。 他们救是情谊,可不救却也不能责怪。 阿难低眸平静说道:“我知诸位的顾虑,但他日若诸位改变主意,也请来找我,殿下需要大家。” 这头一回不顺,她与陈云之只能去求李俶,毕竟此事也与李俶有关;而李俶自小与他相熟,必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竟然无事?”李俶惊讶地看着她,她的死而复生让他有些欣喜,“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见李俶的反应,阿难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她在东宫,自然此前与李俶是相识的。 李俶随即看着一旁的陈云之,“看来,你们此行是为了倓弟而来。” 阿难什么也没说,跪在地上求道:“还望殿下念及手足之情,向陛下进言,建宁王殿下绝无谋反之心。” 李俶沉默了片刻,背过身叹道:“倓弟此事我早就向阿耶说明了,我也不知阿耶此番怎得会做得如此决绝。加上李辅国与淑妃在一旁煽火,眼下阿耶已经不见我了。” “殿下可是尽了全力?”阿难竟问出了此话,陈云之拉着她示意小心说。 李俶的眼神之中有了动摇:“你此话说得,仿佛我也想要害他一般?我信任倓弟,但眼下我无能为力。过多的话,只会让阿耶也厌恶我,到那是倓弟处境会更糟。” “我明白了,陈将军,我们走。” “欸!” 陈云之跟在后面,实在不解:“广平王乃是殿下的兄长,而且自小长大情谊非凡,眼下整个大唐也只有他出手,才能救殿下。” “可你未曾见到他眼中的怀疑,也许亲兄弟之间也会心生芥蒂。”阿难说道,“你去找柳如梅调查殿下究竟被关在何处,若是三日后真的没有法子,我们只能采取强攻。” 陈云之应声:“实则殿下走前吩咐过我,让我好好照顾娘子,娘子身份特殊实在不宜在这灵武乱晃。” 阿难将面纱戴上:“我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想找一些人为他上奏,但凡有一线生机,也不能放弃。” 陈云之与柳如梅正在安排此事。 阿难则犹豫再三来到了他的府上,听闻前不久他刚与张楚玉成完婚。 “你?”张楚玉在此处瞧见了她,有些惊讶,但想起淑妃说起建宁王下狱一事立马想明白了,“你来彭城王府,莫不是要为建宁王求情?” 阿难说道:“是又如何?” “哟,求情就该有求情的样子,你这一脸不屈的模样是给谁看呢?” 阿难深吸一口,行礼低语:“见过彭城王妃。” “知道我是王妃便可,不过好在有你,不然眼下这罪还得我来受,这样,你跪下来求我,我便带你进去见殿下可好?”张楚玉仰天朗笑一声,缓缓摇着扇。 “怎得为了殿下受不得屈辱不成?” 阿难抬眸,那双眼如同猎鹰般犀利,可眼下只能忍气吞声地跪下。 “王妃如此可消气了?” 张楚玉弯下身子道:“在沙洲你不是很嚣张吗,我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痛!” 她从发髻上抽出簪子,一把扎入她得左肩,扎得很深。 阿难一手攥住那根簪子,眉间疼得紧蹙一起,却不吭一声。 “怎得,竟不会求饶不成?”张楚玉从里头抽出簪子,准备再来一击,“那便让你让你求饶为止!” 此时此刻,一双手拦住了那根簪子。 那个温玉少年从里头走出,另一巴掌落在了张楚玉的脸上。 张楚玉茫然,她并不知道彭城王与张璟的过去,随即哭闹着:“为了个不曾认识的女娘,你竟对新妇出手?” 温玉少年多了些果断:“像你这般毒妇,我彭城王府要不得!” 张楚玉丢脸竟丢在家门口,她慌乱地站起身喊道:“李倬,你别忘了,你我乃是陛下赐婚,你若是抗旨,那便是死罪!” “我乃是彭城王,明日便奏请陛下与你和离。若是死罪,你也得陪葬!” “你!” 李倬带着她进了内屋,命下人为她包扎,可阿难却跪在地上求道。 “殿下,我厚着脸来找你,是我实在不知该找何人帮忙。” 李倬将她扶起,微微放慢语速:“我知你所求之事,只不过你身上的伤若是不好好处理是要留疤的。卫兰,带娘子去包扎。” 没想到卫兰竟然又回到了彭城王府。 卫兰与她再度重逢多少是有些欣喜:“多谢娘子当日的开导,眼下卫兰也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成了彭城王府的管家。” “你认识我?” 卫兰诧异看着她:“当日彭城王命我保护你,您不记得了?” 卫兰将过往说了一遍,原来她与彭城王此前真的有过婚约,而彭城王看来也对她用情至深。只是,眼下让他出手帮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可李倬却说:“明日我便上奏,若是不成,我便面见陛下。” “多谢。”阿难不知如何言谢,却在此时也不敢多问一句。 仿佛多一句的牵扯,会让他愈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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