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蕙扒在桥栏上使劲往下看,诺大的水面上,只有自己的倒影,今早新挽的灵蛇髻被粼粼波光映出尖尖的轮廓,可不就是蛇头嘛! 至于短腿……平蕙虽长冰绡一岁,身量却矮了冰绡半头。 平蕙反应过来,跺脚道:“你真无聊!” 转头往前走,不理会众人。 冰绡便道:“三姐姐小心,可别失足落了水!” 平蕙气极,转头伸手指着冰绡,道:“你咒我!” 冰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回头也指着绿蕊道,“好哇,你咒我!” 绿蕊急忙解释,“奴婢没有,奴婢不敢……” 司徒静见冰绡难缠,心中不耐,当下呵斥绿蕊,“多嘴!还不退下!” 见主子冷了脸,绿蕊立即噤声,只好委委屈屈退下。 冰绡“啧啧”两声,几步走到平兰身侧,“侧妃娘娘可真会调教奴婢,二姐姐,你说是不是?” 平兰面上不动声色,心却一直悬着,想着待会儿的作为。不防冰绡忽然问自己,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说“是”还是“不是”。 “二姐姐今天真奇怪,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平兰的心猛地一缩,只觉得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自己有些瘆人,不自在地别开目光,道:“四妹妹说笑了。” 好在冰绡的目光很快从她面上移开了,一个人率先走在前头,脚步利落地下了桥,又在桥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三个。 冰绡眼睛弯弯,声音清脆,“吓死我了!刚才我就想,万一我不小心落了水,这里又恰巧没有人谙悉水性,我的小命可不就得交待在这了?到时候,可就给侧妃娘娘惹麻烦啦!” 司徒静知她故意敲打自己,因早有筹划,便也无心恋战,只装作没听出来,“妹妹真会说笑,这是天家宝地,里外自有侍卫看守,自是再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是吗?这园子冷冷清清的,方才子亭子里只有我一人,真怕哪里蹿出来一条野狗伤人!” 司徒静冷笑,“既然冰绡妹妹胆子这么小,可得跟住了我们,万万不要落单啊!” 冰绡慢了步伐,与司徒静三人一前一后,保有??三步之距,“那是自然,我自会紧紧跟在三位姐姐身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司徒静走在前面,嘴角扬起一个无声的微笑。 平兰的手紧紧攥着帕子,掌心闷出黏腻的潮汗。 冰绡一面走路一面暗暗苦记来路,可这园子实在太大,布局又太曲折,她又是个路痴,被司徒静带着转了两个弯,便要绕晕了。 眼见司徒静的步伐越来越急,冰绡心中警铃大作,深觉不能再往前走了。 正巧此处有一方假山,右手边便是一回廊亭,视野开阔之余,亦有躲闪周旋的余地。当下便往地上一坐,背靠着假山,中气十足地“哎呦”一声,“姐姐们,我肚子好痛!” 司徒静伫足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冰绡,“原以为妹妹在北地长大,身子骨要比我们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强上许多,没想到竟是如此娇弱,是不是被那檀世子折磨得落下什么病根了?” 平兰和平蕙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听了这话未免觉得腌臢。平兰微红了脸,走上前虚扶了冰绡一把,语带关切,“痛得严重吗?再走几步就到菊苑了,四妹妹可还能坚持?” 按说平兰和平蕙也是第一次到这芳集园,为何她能知晓菊苑在何处?冰绡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不妥之处,心中更是警惕,直觉菊苑中定拉好了一张大网,直待自己一头扎进去。 因此,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到菊苑去。 既然平兰做出一副好姐姐的样子,自己不妨就顺了她的意,做一回娇弱的妹妹,看她如何。 “呜呜呜,二姐姐,我的肚子好痛,我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呜!” 冰绡一把抱住平兰的腿,先是抽抽噎噎,渐渐哇哇大哭,只管将鼻涕眼泪往平兰的裙摆上擦。 平兰心里嫌弃的不行,可又做不出抽身而去的举动,只好僵住身子,麻木地拍着冰绡的头,机械地安慰着,“不哭,不哭!” 司徒静知道阮冰绡难缠,却不知道她能难缠至此,那眼泪跟六月的雨似的,说来就来,哭起来活像个听不懂人话的奶娃娃,嗷嗷的让人脑仁疼。 冰绡偷眼看司徒静的神色,哭得更加起劲,“呜呜呜……我要回家……找我娘!我肚子疼……呜呜呜呜……我要爹娘……哇哇哇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成什么体统!” 司徒静实在忍不住了,柳眉倒竖,厉声呵斥冰绡。 冰绡岂能为她一句话震慑,嚎得更大声了,“哇哇哇呜呜呜呜!我好害怕!侧妃娘娘欺负我呜呜呜呜呜……二姐姐带我回家……呜呜呜!” 太子明丰和瑞郡王明景早就候在菊苑了。 按照计划,司徒静将冰绡姐妹引至菊苑后,便会借故离开,之后平兰便会带着平蕙和瑞郡王一起“渐行渐远”,待到太子得手,她们三人再回到菊苑,给今日这桩丑事当个见证人。 可两人在菊苑苦等大半晌都不见人来,这会子倒是听到了好大的嚎哭之声。 太子当即坐不住了,大步往假山这边寻来。
第27章 权力 “这是怎么了?” 太子问的是司徒静,眼睛却看向瑟缩在假山脚下的小小一团。 冰绡听到太子的声音,迅速扯过平兰的裙摆,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又收了嚎哭,只细着嗓子抽噎。 司徒静咬着一口银牙,一字一顿道,“冰绡妹妹肚子痛!” 冰绡擦了擦眼泪,委委屈屈道,“回、回太子殿下,臣女身体不适,惹的娘娘心中厌烦……实在是臣女的错,呜呜……” 冰绡的嗓音柔软,带着糯糯的鼻音,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爱。 太子府美姬无数,唯独缺少这款的。 太子心都要化了。 “地上凉,绡儿快起来!” 冰绡被这句“绡儿”腻了一下,将自己的小手缩进袖管中,隔着纱袖,搭在了太子伸过来的手上。 太子就势揽住冰绡纤细的腰肢往自己的怀里带,惹得冰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弯下腰捂住肚子,一侧身从太子怀中闪了出来,径自走到司徒静跟前,歉然施礼,“冰绡自小体弱多病,给娘娘添麻烦了,若是娘娘不喜,往后……往后冰绡便不往娘娘眼前凑,免得惹娘娘不快……” 说着,竟又抽抽嗒嗒起来。 司徒静冷笑,这小贱人风一阵雨一阵,一会哭一会笑,一副市井做派,以为这样就能疏远自己和表哥的青梅竹马之情吗?未免太过天真! “她敢!有本宫护着你,我看谁敢!” 太子沉着脸,一句话掷地有声,砸得司徒静面上无光、心头火起。 “表哥!我若真如她所说那般,我又何必……” “住口!” 太子生怕司徒静将前番设计之事说出来,坏了此刻的英雄救美,厉声喝止住她的话头,又道:“怪本宫平日里太纵着你了,纵得你刻薄善妒,失了妾妃之德!” “表哥……” 司徒静的眼圈红了,话哽在喉咙,胸口憋闷,酸涩难忍。 太子见惯了她的泪,此刻有新人在侧,便更加不耐烦,一挥手道:“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司徒静忍着泪意,恨恨地看了冰绡一眼,心中暗暗发誓,“今日之耻,他日必将百倍以报”,眼神扫过平兰,冷笑一声,扭头便走。 平兰的心跟着就是一颤:看今日情形,爹爹的事,怕是没有指望了。 冰绡看着司徒静的背影,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那菊苑中设了什么局,但今日这份灾难,自己大概是躲过去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归家为妙。 避开太子炽热的视线,冰绡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屈身福礼道:“殿下,冰绡身子不适,怕是不能继续赏菊了。先行一步,还请殿下恕罪!” 太子的眼睛胶着在冰绡的脸上一般,移不开目光。 见美人如此,忙伸手相扶,“你我之间,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不如随本宫进宫,找个太医好好诊治一下?” 冰绡摇头道:“多谢殿下,只是臣女这腹痛是老毛病了,家里有杏子堂配好的药,若是到宫中,怕是要耽搁许多时辰了!” 太子见她说的有理,虽不甘心,也只好点头答允。 “如此,本宫便送你回府。” 冰绡刚想推辞,话未出口,一旁久未出声的瑞郡王却道,“难得皇兄怜惜,阮姑娘再客气的话,可就要伤了皇兄的一片真心了!” 冰绡抬眸对上瑞郡王温和的笑容,便也回以淡然一笑,“那便有劳殿下和王爷了!” 瑞郡王办事麻利得很,不过片刻功夫,便着人备好了两辆马车,一小一大、一前一后横于众人跟前。 冰绡对太子和瑞郡王福了福身,一手挽过平兰的胳膊,便要上前头那辆小马车。 瑞郡王却道,“阮姑娘身体抱恙,这驾宽敞的马车是小王特意备下的,还请姑娘乘坐这辆。” 冰绡急着回府,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便从善如流,调转脚步,挽着平兰欲上大马车。 平兰被她拉着一步一步往马车走,余光见太子面色不虞,正阴沉着脸看向自己。 侧头看向瑞郡王,那人却也正目光灼灼看向自己。 平兰心一横,将胳膊从冰绡手中抽出,对太子福身道:“殿下千金之躯,担系江山万民,若因臣女二人委屈贵体,岂不是臣女的罪过?还请殿下与四妹妹同乘。” 冰绡心中震惊,当下质问道,“二姐姐平日最是知书达理,怎不知未婚男女同车而坐于礼不合?” 平蕙心中亦感不安,悄悄拉了拉平兰的衣袖。 平兰握住平蕙的手,脸上扬起一个恬淡的微笑,“殿下的心意便是最大的‘礼’,四妹妹可莫要辜负了才好呀!” 太子朗声大笑,“哈哈哈,二姨姐说得好!” 旋即抱起冰绡,一跃上了马车,冰绡的惊呼声还未落地,便被车夫的“驾——驾——”打断了。 瑞郡王收回追随太子的视线,目光沉沉望向平兰,“二姑娘聪慧,从前是小王眼拙了。” 平兰面色微红,却不闪不避,目光直直望向瑞郡王,“王爷岂不闻‘明珠蒙尘终有时’?臣女相信,纵然出身淤泥,终有大放华彩之日!” 瑞郡王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笑意达了眼底,随即将手伸向平兰,平兰红着脸,将手轻轻搭上去,被他用力一托上了马车。 明珠蒙尘之语,既是说她自己,也是在说瑞郡王。 瑞郡王出身皇室旁枝,如今却成了太子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其人心思之深沉、抱负之远大,岂是表面纨绔可以掩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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