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平兰这句话,直接说到了瑞郡王的心坎里。 平蕙深觉平兰今日反常,可碍于与瑞郡王同乘一辆马车,她不好多问,只得暗自打量两人。打量来打量去,饶是平蕙再愚钝也看了出来,二姐姐对瑞郡王有意。 冰绡乘坐的马车极为宽敞,座位也比寻常的宽大,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猩红色的软毯,坐上去柔软舒适。 车内熏过香,闻起来甜腻腻的,显是被人精心布置过的。 冰绡一上车便从太子怀中挣扎开,捂着肚子缩到脚落里,阖上眼睛假寐。 太子不以为忤,美人不过来,他坐过去便是。 “看你疼的,都出汗了,本宫给你擦一擦。” 太子从袖管中抽出一方绢帕,轻轻擦拭冰绡的额头。 冰绡只作不知,继续闭目养神,浓密的睫羽却因紧张而轻颤,落在太子眼中,便成了一种稚嫩的撩拨。 太子俯身,在冰绡的额发前深嗅,呼出的鼻息浊热,喷在冰绡的脸上,令她不由地锁紧眉头,屏住呼吸。 太子轻笑,“你好香啊!” 微一探头,他的嘴唇毫无征兆地亲上了冰绡的脸颊,发出一声不雅的“吧唧”—— 冰绡本就如弓弦一般绷紧了身子,如此猝不及防的接触,唬得她惊呼出声,手下意识地用力,猛地将太子推开。 任她如何聪慧,说到底,她还不过是个尚未及笈的小姑娘。有生之年,她亲近过的男子不是宽仁的父兄便是军中相熟的叔伯。 即便是檀琢……即便是檀琢那样恶劣的人,他也只是恶劣,却并不猥琐。 这些天她看了许多话本子,对那男女之事亦生出朦胧的遐思。 可她心里清楚,做了太子妃,便不能再奢望父亲母亲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 虽有遗憾,她倒也能坦然接受。话本子不是写了吗,张生再与崔莺莺山盟海誓,却也和小红娘暧昧不清,说什么“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他叠被铺床? ” 一夫配多妻,天经地义。 世道如此,女子比男子活得艰难,非她一人之力可改。 前番变故磨砺了她的心智,教她知道自己不单单是冰绡,更是阮氏冰绡。 她不得不放下与哪个男子倾心相许的幻想,转求现世安稳,家人平安。 太子固然好色,她也不是什么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既然定了亲,便是和他亲近些也无伤大雅,毕竟他多一分喜欢,她的余生便能多一份安稳。 就为了这份喜欢,她今日竟然还装模作样地与司徒静争宠。 可此刻他真的栖身过来,浓重而陌生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面庞上,亲呢而陌生的接触落在自己的肌肤上,她只感到难以抑制地恶心和害怕。 她的俏脸因害怕而发白了,清脆的嗓音也因气愤而带了冷意,“我们尚未成亲,还请殿下自重!” “自重?”太子轻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已经是本宫的人了,怕什么?” 言语之间,他的身子又挨了过来,一手紧紧揽住冰绡的纤腰,一手按在冰绡的小腹上。 “不是肚子疼吗?本宫给你揉揉。”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冰绡弓着身子,想要再度挣脱太子的怀抱。 “怎么不用?” 太子凑到冰绡耳边,压低了声音,手却如铁桶般锢得冰绡不得动弹,“难道本宫摸得你不舒服吗?” 冰绡一手按住太子那只欲往裙下探去的手,语气几近哀求,“臣女尚未及笈,且身体不适,请殿下再、再等等……” “嘿嘿,美人儿,本宫等不及了!” 太子笑得淫猥,轻而易举地拨开冰绡的小手,一把扯断了她腰间所系的丝绦,伸手向内探去。 冰绡忍无可忍,使出全身力气踢向太子身下。 太子吃痛,闷哼一声,手下一松,被冰绡躲了开去。 “贱人!” 太子恼怒地骂了一声,“好在没踢中!小丫头片子,这么不知轻重?本宫今天就好好调教调教你!” 太子支起身子,双眼放着豺狼见血似的贪婪目光,再次向冰绡扑来。 “别过来!” 冰绡急中生智,一把拔下头顶的紫玉簪子,双手握住,将尖端对准太子,“你要是再往前,就别怪我不知轻重,伤你性命!” “哈哈哈,你说什么?” 太子忽然斜着嘴角笑了起来,将脖颈伸长,一点一点凑到冰绡面前,“来来来,你刺啊!对准了这里刺!” 他那养尊处优多年的脖子如女子般细腻白嫩,此刻因为用力探长了,露出纹路清晰的青筋。 冰绡知道,那里是颈脉,只要自己对准了狠狠一下刺下去,他就会血溅当场。 只要这一下,往后余生,便再也不用受他侮辱践踏了。 此刻那脖颈离簪尖不过毫厘,可冰绡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了。 大颗大颗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为自己的胆怯而深感屈辱。 她将簪尖掉了个,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声音无力而绝望,“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太子收敛了笑容,盯了她半晌,直起身子叹气道:“罢了!既然你执意不肯,本宫也不愿强求,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见冰绡仍握着簪子不放,太子摇摇头,无奈道:“本宫要你的命有何用?快放下罢,可别真伤了自己,教本宫如何与阮大人交待?” 冰绡在这短短几个瞬息之间,想到了余生,想到了亲人,想到了生死。 周身的血液先是沸腾起来,后又凝固了,僵硬在她年岁尚幼的脉搏中,令她浑身动弹不得。 太子缓缓伸出手,握住她手中的簪子,轻轻一拔,簪子便轻而易举地易主了。 撩起车帘,太子一扬手,将簪子掷出车外。 冰绡仿佛才活过来一样,挣扎着将手探出车帘,去挽回那只护了自己一场的紫玉簪。 可是车夫将车赶得飞快,那马车在园中疾驰起来,簪子掉在甬路一侧的泥土中,很快就望不见了。 冰绡的手抓空了,她不由得想到了阮七。 若是七哥知道簪子是这样弄丢了,他应该很难过吧。 太子却不容她再想,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前,以半坐半跪的姿势倾倒在他的腿上。他一手钳住她的脖颈,一手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贱人!你吓唬谁呢?本宫是太子、太子!你明白吗?” 太子面孔狰狞,“本宫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 “诶呦!这小脸蛋儿真嫩,本宫就这么轻轻打了一下,你就肿成这个样子,可真教人心疼!” 仿佛玩赏一个物件般,太子用指腹轻轻抚摸那红肿处,心疼地问道:“很疼吧?” 冰绡被他扼住咽喉,说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能发出幼兽般的哀音。 太子犹觉不足,又狠狠打下一个耳光。 鲜红的血液自冰绡的嘴角流下,顺着脖子蜿蜒流淌。 太子目露凶光,伸出舌尖,自上而下舔舐那道血流。 冰绡绝望地闭上眼睛,齿尖轻轻扣住自己的舌,渐渐用力。 她与太子体力相差悬殊,正如这世间女子的地位与男子相差悬殊,臣子的地位与皇室相差悬殊。 无论是体力、性别还是身份,差距之处,都是权力。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她那些小小的机智,那些在家中如鱼得水的花言巧语,那些在后宅大出风头的巧言令色,统统不堪一击。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弱者只能以死亡来维护生存的尊严。 除此之外,再无它路。 “从来都是我与阿娘一起,笑父亲古板不知变通。临死方知,原来我也同父亲一般心性,宁死不辱。” 冰绡艰难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惨然笑意。 牙齿狠狠用力——
第28章 一打檀郎 28 一打檀郎 吁—— 嘶——咴—— 疾驰的马车似乎遇到了什么障碍物,陡然停了下来。飞奔的枣红色大马被赶车人猛地勒住嚼头,前蹄陡然离地,连带着将马车前轮掀起,在空中滞留一瞬后重重落地,发出“咕咚”一声闷响。 冰绡在车内只觉身子不稳,而后不受控制地从车头摔到了车尾。 “呃……啊!” 太子的腰背撞到了车椅边缘,虽有软毯包裹,仍不免吃痛。 刹那间的变故给了冰绡逃脱虎口的绝佳时机,她迅速从太子身上爬起来,身体蜷成一团,兔子一样从车窗跃了出去。 太子恼怒极了,红头涨脸地爬了起来,掀开车帘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杀才!怎么回事?” 车夫也吓得不轻,见状慌忙跪地磕头,一迭声地“饶命、恕罪”。 太子一抬眼,却见到斜前方停着一驾黄顶软呢小轿。 一位身量纤纤,形容娇怯的宫装女子疾步下轿,纤眉弯目下一颗朱砂泪痣因情急而红得发艳。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这赏花宴席名义上的东道主,九公主明意。 冰绡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甫一见到明意便如见了救星,一滚身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她跑来。 明意一见她衣衫不整、形容狼狈的模样,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整个人快步迎上前来,一把将冰绡揽在怀里。 再看向太子时,素日里怯生生的面孔罕见地带了怒容,声音清冷寒肃。 “皇兄连伦常都不顾了么?” 太子作为皇帝唯一的儿子,又是皇后嫡出,自小娇生惯养,任性跋扈惯了,素来对一众妹妹不假辞色,谈不上什么手足之情。 九公主生母身份低微,她又是个怯懦的性子,在宫里惯是做隐形人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司徒静才敢假九公主之名设下此局。 若换做是贵妃娘娘所出的十公主,司徒静恐怕就要仔细掂量掂量了。 说到底,什么真龙天子,什么皇亲贵胄,没了良心天理的约束,做起事来也不过是欺软怕硬而已,与市井之人有什么分别? 可平日软惯了的人,忽然间硬气起来,一句话问得掷地有声,便足以令人震惊了。 太子理亏在先,这番丑事又是被自己的血缘之亲撞见,不由得不令他羞愧。 在色厉内荏之人身上,这份羞愧自然而然地转化成了恼羞成怒,于是他恨恨地骂了一声“滚开”,而后狠狠摔了车帘,一下子隔绝了九公主锋利的目光。 车夫会意,连滚带爬上了车,赶着马车一溜烟跑了,在秋日的晴燥空气里平白激起呛人的烟尘。 九公主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都泄了气一般,连扶带抱地将冰绡带上了自己的小轿。 冰绡后知后觉地开始哭泣。 她紧紧搂着九公主的腰不肯放手,整个人哭得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眼泪已经干涸、却仍然抽搐着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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