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德何能”,阮七心道。 “这土丘上好凉。”冯蘅幽幽道。 阮七如梦初醒,“是了,我们回去吧。” “不,我还想再待会。” “哦……那我把衣服脱下来,你坐在上面就不凉了。” “衣服脱下来你不冷么?” “没事,我不怕。” “你呀!”冯蘅叹气,下一刻便扳着阮七的脖子,坐到了他身上。“你看,这样我们不就都不冷了?” 阮七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自从新婚一夜后,他们便急匆匆赶赴凉州。虽与刘大力军是打打停停,佯胜佯败,然北疆毕竟是换了帅,从前旧部、蔺赦亲信、银羽卫……各方势力交裹,阮七是阮家明面上唯一一个处于漩涡中心之人,这些日子真是忙得心力交瘁,与冯蘅之间……算起来竟只有那一次。 冯蘅身上的气息幽幽地钻入阮七的鼻孔,他屏住呼气,浑身那三十六万个毛孔却仿佛都打开了,任他如何着急,仍旧毫不惭愧地大口呼吸着那兰麝之气,上瘾般地停不下来。 冯蘅的唇触感温软,令阮七察觉出自己的滚烫。 夜风紧,好在那黑色披风足够宽大,远远看去像是迎风鼓噪的巨帆,容得下两个笨拙的人生涩地随波逐浪。 月亮悄悄地从云后探出半张脸,落在冯蘅的眼中成了摇荡的练影。 她在戈壁的黄沙上想到江南四月的山溪,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大概与阮七一处,戈壁还是江南都是一样的。无论是风沙怒吼还是流水落花,都能让她轻易地想到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呵,她会与他乘着竹筏过浅滩、越溪涧。换到阮七掌舵,他的风帆雄壮,会将小溪行得碎玉溅珠,而后便直入汪洋。风帆一动不回头,却是回头,但往事庄严,海波温柔。从此再不回头。 天上月色能移世界。文期洒会,一朝风月,渐潮起浪涌,不是风动,不是帆动,是心随意动。直到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风止帆落。 于冯蘅而言,从闺阁绣楼到军营大帐,正如涓溪入海,终于按她自己的意思,从此人生快意,水阔山长。 而阮七脑中别无他想,出口的话只是反反复复的一句“阿蘅”。 京城,平芷宫中。 世人只道皇帝病重,哪知道庆裕帝是平白地失踪了。宫人早有怀疑,风言风语已然传出不少,皇后只得以“陛下需静养”为由,严令各宫不得探视、不得外出,各宫宫人只能于本宫院行走,非旨不能外出。 这便是将阖宫禁足的意思。如此大费周章,便是不知情的,也要对宫里情形揣测几分了。 近日,蜀地竟有谣言,说庆裕帝是微服私访到了蜀中,因病耽搁暂时无法回銮,怕天下人心大乱,方才谎称是在养病。 太子已令川陕总督胡钊彻查此事,这才不到五日功夫,是以还没有得到回文。只是谣言已经在京城里传得有鼻子有眼了,颇有些人心惶惶的意思,实在是令太子烦心不已。 “皇帝难做啊!”太子叹气道,“父皇啊,您难道真是寻访名山、求仙问道去了?这么大个江山,这么大个烂摊子!唉,父皇啊!” 太子掉了几滴眼泪,倒是真的思念起庆裕帝来了。 平芷软语劝慰,“殿下不必过于伤心,想必陛下只是一时兴起,出去云游了。想来他也是惦记殿下的,没准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太子拉着平芷的手不放,仿佛父皇的姬妾身上也带着父皇的气息,能教他安心似的,“还是你好!” 平芷将手抽回,眼波斜睇,“太子妃与殿下可是新婚燕尔呢!” “她怎么比得上你?” “殿下又哄人家!谁不知太子妃兰心蕙质,最是温柔小意?” “哼!”太子不屑,“本宫是瞎了眼,教明景那小子给撺掇的娶了她。欸我说,我这辈子是不是栽到你们阮家姑娘身上了?” 平芷掩嘴,“殿下又说笑!” 太子喜欢她活色生香,在她脸蛋上香了一口,“同样都姓阮,太子妃有你一半就好了!说也奇怪,本宫记得她从前甚是苗条,不想这些日子以来竟渐渐发福,偏还老板着脸,开口就是’妾妃之德’、’雨露均沾’!说得好像是本宫想碰她似的,可笑!” “想来是太子妃品性高洁,不愿与我等分殿下的恩泽。” 太子一笑,低声道:“哪有旁人,本宫的雨露恩泽都是你的!” 两个人调笑一番,都有了就寝的意思。却见木槿端着一碗汤羹走进来,“殿下,这是娘娘特意给您炖的,您吃了再睡吧。” 太子虽急色,倒也领情,笑着对平芷道:“你有心了。” 随即接过木槿手里的羹,也不用羹匙,只对着碗一饮而尽。 “你这肉羹做的极好,本宫在旁处都没吃过,是用什么做的?” 平芷从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是木槿的厨艺好。” 木槿垂首,掩住眼底奇异的笑意,“不过是从老家带来的几坛子腊肉,现下已经只剩半坛了。” “哦,倒是本宫抢了你的口粮了!”太子漫不经心地说笑,“回头别做了,剩下的都留给芷贵人用吧。” “不、不,不用。”平芷勉力压制着心口翻涌的恶心,摇头道。 太子不疑有他,倾身便压了上去。 平芷不着痕迹地偏头,躲过了他口中庆裕帝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试牛车,锁麻了,呜呜呜!
第76章 老家人 庆裕帝御驾现身蜀中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一连几日,云州街头巷陌议论纷纷,据说连百戏的本子都写好了,若不是王府干预,恐怕是已经热热闹闹地演起来了。 王妃毕竟是庆裕帝的亲妹妹,先前听闻皇兄重病便已经上了好几封请安的折子,还特命人走的三通司机要快道,急急送去好些云州土产的稀罕药草。她深知皇帝的性子,那是个既聪明又傲慢的君主,将参禅悟道与耍弄权术视为一体,并非一时兴起微服私访之人。 明婉对所谓流言不屑一顾,连带着恩远王亦觉此事荒唐。向来是这些年横征暴敛,加上去岁天灾,有贼子借机起事而已。 冰绡在府中也是听说了这事,想问问檀琢,只从中秋后他便忙了起来,开始时还能三两天见一回,后来就是七八天,最后一次见他,已经是半月之前了。 那日檀琢来做告别,冰绡噘着嘴嘟嘟囔囔:“这次又要几天啊?” 檀琢捏她的鼻子笑,“怎么,想我?” 冰绡打掉他没轻没重的手,推着他便往外赶,“……快走快走!走了省的烦我!” 檀琢笑道:“好啊,那我走了!” 冰绡却又拉住他的袖子,“欸,这次是去哪啊?” 檀琢被她的水眸看得发昏,“想知道?附耳过来。” “蜀中?”冰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你……” 檀琢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上下,轻轻摇头。 “好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冰绡垂下头,本想求他带自己一起,可此行非同小可,想来是要掩人耳目的,自己就不便跟着去了。 “想什么呢?” 檀琢将她揽腰抱住,“别怕,给你拨了几个人在前院守着,想出去就带上他们。” 冰绡早就知道那十几个金甲卫是留给自己的,只是嫌弃带着他们出行太惹眼,兴师动众的总归是没什么意思。为了檀琢安心,她只闷闷地点头,“嗯,早去早回。” “这么着急赶我走?”檀琢眸中带着挑逗,语气是随风飘舞的轻薄桃花。 冰绡知他不怀好意,眼睛却被他轻佻的语气勾住一般,羞得发红又移动不开。 “让我亲一下。” 他又道,语气像是恳求,小玉一样的可怜兮兮。 “你……不能亲嘴。”冰绡都要哭了。 “那亲亲脸?” “……脸也不大好。” ……经过一番短促而漫长的博弈,少年人的血气方刚在羞怯面前败下阵来,好在他之前从未得到过,如此便是一点点也足够心满意足。 冰绡将手伸到檀琢面前,那上面一串浅浅的肉坑,小酒窝一样召唤檀琢的唇。这样算来,他到底还是多赚了九个吻。 九月寒砧催木叶,幸好云州地气和暖,庭树初染,看着倒比京城的春华更宜人。冰绡将手从月洞窗里探出去,逆着光仔细端详那一排小肉坑,牙齿不知不觉地咬了下唇。 “姑娘!” 绿芜鲜少喜形于色,这次却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主子给咱们这里添了人,您快来看看!” 冰绡疑惑,“有你就够了,怎么还添人呢?” 绿芜笑着卖起了关子,“您一看便知。” 冰绡的好奇被她勾了起来,跟着她的脚步急匆匆往前院走。一到花厅门口,便闻听两声熟悉的“汪汪”声,还不及反应,便见一团雪白的绒球欢快地打里边儿滚了出来,一到脚下便立起来往身上蹿,短直的尾巴晃得像要起飞。 “小玉!” 冰绡喜得一把将小肉球抱到怀里,“呜呜呜,小玉,小狗贼,我好想你!” 小玉已经不知该如何欢喜,只在冰绡怀里呜咽着扭成个胖麻花,又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去舔舐她的泪水。 “小姐!!!我来啦!呜呜呜,我也想你!” 冰绡还没从见到小玉的欢喜中反应过来,便被又一个大大的欢喜搂住了,却是比小玉还圆润的莺儿。 “啊!你……呜呜呜……莫不是在做梦……”冰绡已经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又将莺儿抱住,两个人在院中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诉说别情。 绿芜眼底潮湿,上前劝慰道,“姑娘,回房慢慢说。” 得她提醒,冰绡方抹着眼泪放开莺儿,却听她哽咽道,“呜呜,小姐,快换身衣服吧,小玉在你身上尿了,味道好骚。” …… 莺儿说了好些京城之事,听得冰绡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更多是暗暗咋舌。 先是九公主明意身怀有孕之事,喜得冰绡一个劲流泪,“想不到我都要做姑母了,却是不知备什么礼才好。” 莺儿给她擦泪,“还有几个月呢,不急,啊~” 第二件便是阮七与冯蘅的亲事。莺儿隐去了阮七断臂一桩,只添油加醋说冯大姑娘如何置礼法于不顾,竟然亲自上门劝说老爷和夫人云云。冰绡愣了半晌方喃喃道:“我从前竟是从未想过,七哥有朝一日也会成亲。” 莺儿看她的神色,试探道:“小姐觉得冯大姑娘不好么?” “自然是好的,”冰绡垂眸,“我与她虽相交不深,印象却极佳。听你刚才这样说,我倒觉得她是个妙人儿,想来与嫂嫂交好之人,定然有非同一般之处。” “那……小姐怎么看着不太欢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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